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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之中, 那缠绵的两个人, 刺眼极了。顾轩火大地灌了口酒, 胸膛气血郁结,并未好转多少。
彭乐恺瞥一眼对面,低声问:“需要找人过来吗?”
“不用。”
顾轩起身朝他们走去。
感受到危险逼近, 陈子期缓缓松开怀中软成一滩水的薄荷, 斜脸看顾轩, 冷峻地挑眉。
“聊聊吧,陈子期。”
陈子期弹了下舌头,端起酒杯,慢慢地转一圈杯身,“抱歉, 约了人。”
拒绝与他交谈。
这些时日, 顾轩去过C.T公司数次都见不到陈子期的人, 只派下属敷衍他,态度显而易见,嚣张至极。
“哦?”
顾轩不慌不忙, 偏向薄荷,“你呢?”
薄荷紧紧蹙眉, 下意识的反应,站起身准备跟顾轩走。
陈子期猛地揽住她,圈在怀里, 冷冷地笑道:“顾少, 我女朋友喝多了, 改日再说吧。”
一点面子也不给。
顾轩叼了支烟,眼神抹了毒,深深凝视他。
叫出的却是薄荷的名字。
“跟我走吗?”
薄荷僵住了,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一脸为难的表情。
“呵。”
陈子期揉了揉她的头,“告诉他。”
你是我的女人。
明确告诉他。
……
薄荷张着嘴,悬而不决。
“我——”
她真的说不出口。
不愿伤害顾轩,他对她有恩,并且,无以为报。
人都这样。
陷入痛苦时,第一个伤害的就是最爱自己的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待陈子期,不过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不会离开她,一定会原谅自己。
“子期。”薄荷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我就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
不会很久的。
相信我。
*
等人走了,谭定坐到陈子期旁边,这个男人周身落寞,烟雾缭绕之中,暮色沉沉,仿佛随时会从黑暗的世界消失。
“我都看见了。”
方才发生的一切,谭定看在眼里,愤慨地说:“陈子期,你他妈竟然忍得了?我该说你痴情还是傻?”
心爱的女人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离开,这滋味,亏他受得住。
就算薄荷是他的朋友,谭定也为兄弟感到不值。
“我就问你。赵佳乐哪里比不上薄荷了?在C.T的这些年,赵佳乐陪我们吃过多少苦?想清楚了,她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
陈子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的确。
全世界都知道。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谁值,谁不值。
旁的人,都说赵佳乐哪儿哪儿都比薄荷好。
但他,偏偏只想要她。
*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江边。
车内,气氛沉重。
薄荷望向江河上停摆的船只,面色如霜。
顾轩刚接完一个重要电话,给她递了片口香糖,关切地问:“饿不饿?要不要陪你去吃点东西。”
薄荷撩开他,冷硬地说:“不想吃。”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宵夜。
“陪我吃点吧,皮蛋儿。”
顾轩靠过来,语气像是在撒娇,他总这样,知道她的软肋在哪儿,没法真正对他心狠。
“顾轩。”
薄荷扭过头来,很认真的表情,“你不能再这样,我不能再陪你吃饭,在你无聊的时候随时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的!你答应过我的,会放我走。”
“是啊。”
顾轩不甚在意地:“你也答应过我,让陈子期心甘情愿把公司卖给我,这是我们的交易,你做到了吗?”
“……”薄荷叹了一口气,道:“我需要时间。”
“我也是。”
顾轩一只手揽住薄荷的头,掰到自己面前,凑近了说:“薄荷,我也需要时间适应,没有你的生活。”
“你忘了?”顾轩眼神闪过一丝痛苦,“你妈死的时候,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没忘。”
薄荷:“我把你当亲人。”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她对他好。
“你想要子期的公司,我愿意帮你!可是顾轩,你就不能帮帮我吗?我只想要跟子期在一起,求你。”
……
廖无人烟的江边,萧瑟的冷风,大口大口的灌进她敞开的风衣里。
薄荷缓缓走进小区。
仰头看顶楼那层的灯光。
亮着的。他回来了?
仿佛冰冻的身体瞬间涌入温暖的热流。
她一路狂奔,站在门外用力敲门。
“子期!子期!”
就像身后有猛兽在追,她艰难地逃脱。
陈子期打开门,奇怪地看着她。
他刚洗过澡,半、裸着身,结实的肌肉上滚着小水珠。
薄荷用力扑进他怀里。
死死地搂住男人不放,“对不起,子期,别生我的气。”
“……”
陈子期有点莫名其妙,笑出声:“傻瓜,你干什么坏事了?”
“没、没有。”
薄荷在他脸上亲热的“啵”一口。
“我就是……怕你生我的气。”
陈子期单臂抱她,往屋里带。
“是有点生气,把现任扔在一边,跑去跟前男友见面,你这女人,脑子估计不好使。”
薄荷闻着他头发上的皂香味。
柔声道:“我错了,你罚我吧。”
“嗯……”
陈子期把她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饿了,下面给我吃。”
薄荷瞪大眼。
半晌,开始脱裤子。
陈子期大笑,拿擦头的毛巾盖住她的脸,“原来你这么色。”
什么啊……
薄荷瘪嘴,羞耻万分地偏过脸,误会了。
“给我做饭!”
陈子期回房间换衣服,道:“快点,要等我回来还没做好,我就吃了你。”
“好的啦。”
薄荷跳下料理台,去翻冰箱。
给他煮一碗喷香的小面。
……
佛说:众生皆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会憎怨、求不得。
或许要尝尽世间所有的苦。
才能换来爱人舌尖上,一点微醺的甜。
*
年少的时光,像一首朦胧诗,具体发生过什么,太久远,已经忘了。
记下的只有细节。操场上男生打篮球的身影,女生辫子上的头花,抽屉里写不完的卷子,孩子弄堂里踩水时的凉拖鞋,还有那个每天陪你等公车的少年。
车来了,他走在前面,发尾上翘,单肩包上Nike的标志,回头看她一眼,催促道:“喂,快点,要迟到了。”
美好极了。
永远回不去的青春年少。
……
陈子期对着镜子打领带,笔挺的黑西装,简练的白衬衫。
男人身材高挑,发尾修得很短,鼻梁上银丝边眼镜,几分禁欲气质,回身对上正发呆的女人催了句:“快点,不能迟到。”
薄荷赖着不肯起,抿唇傻笑。
表扬道:“嗯,真帅。”
陈子期勾唇,过来挠她,“听到没?快去换衣服。”
薄荷在床上滚来滚去,细声叫道:“啊,哈哈,别弄了,好痒。”跟他求饶:“子期,我不去可以吗?”
“不可以。”
陈子期抬起她的脸,“简单吃顿饭罢了,不要有压力,乖。”
“哦。”
薄荷慢吞吞起床。换一袭黑色长裙,镜子里的年轻女人已经二十七岁了,岁月厚待她,白净的脸庞,眼角没有细纹,纤细的身姿,没有半分臃肿。
外表没变。
心态终究是不一样了。
“走吧。”
陈子期向她伸出手,这般相信她,毫无防备。
薄荷低下脸,耳垂上的坠子微微晃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子期,可不可以不要去。”
他晚上与投资人的见面至关重要,决定了C.T公司未来的走向,她却恳求他不要去。
陈子期笑容僵在脸上,没说话。
薄荷不敢抬头。
鼓起勇气,藏在肚中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公司现在需要大笔资金来开发新项目,你需要融资,那……为什么不选择顾轩呢?其实,他真的很有诚意,跟你合作。”
诚意。
陈子期后退一步,松了松领带,靠在更衣室的门框边,蹙起眉头:“什么诚意?”
薄荷迎上他不解的目光。
一时无言。
陈子期绷着脸,“你是说,收购的诚意?还是说,让我把这么多年的心血换成银行账户上冰冷的数字,失去对Step的决策权,听命于董事会的指手画脚,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不可能的,薄荷,想都不要想。”
“……”
薄荷咬着唇,眼神困惑。
她并不懂他们商业上的规则,也不想参与这些明争暗斗,她只是,不愿再失去他,也不愿让顾轩失望。
“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薄荷弱弱的问:“只要顾轩的收购案成功,我就可以永远回到你的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难道不好吗?”
陈子期“嗤”了一声,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在威胁我?”
他走到她身边,“如果我不同意,你就要离开吗?”
薄荷颤抖了一下。
“所以,顾轩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请你来当说客,让我放弃公司?他可真舍得,为了收购案,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
“不是的!”
薄荷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就算你公司被收购也不是一件坏事,顾轩他会出很高的价钱,你还可以重新创业,再开一间新的公司。”
陈子期面无表情看着她。
许久才说。
“是啊。”
——只有有钱,哪儿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陈子期半阖着眼,冷笑道:“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可以放弃十年的心血,为了钱就把它给卖掉,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放弃一个等了十年的人。”
比如你。
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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