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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众人言笑晏晏, 裴峥眼神微冷,江袅刚站起身来便觉一道血光闪过。右手被人拉住向后退了一步。旁边原本和蔼的女人忽然从袖口拔出刀来刺向江袅,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江袅还恍惚着就被人一把拉开。
周围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变成了黑衣人。
裴峥眯了眯眼,便已知是安王余党。
“孤当日不杀你们,如今你们倒送上门来。”他冷笑了声,将江袅护在身后。
刺客总共五十余人, 俱是江湖中网罗来的好手。互相看了眼持/刀/缓缓逼近。
裴峥从发间取下带子咬在口中, 从袖口抽出一把软剑来。他少年学武,当年不得势之时亦曾在沙场厮杀,骨子里天生就有戾气。
江袅看他拔出剑来冷笑了声,又一剑砍掉偷袭人的手。青年眸光疏狂, 青衣也染成了血色。
不远处叶凌云将河灯藏在怀中, 想要上去帮忙,又想起那日那些人的话来。
“叶将军难道想一辈子如此?将所爱之人拱手让人……”他步步紧逼,见男人皱眉又道:“叶将军不必忧心, 我们并非要将军亲自动手, 只需将军在一旁袖手旁观即可, 即便是失败也不会连累到将军。”
只犹豫了这一瞬, 局势便已发生了反转。
裴峥面上沾了血,拔出剑来, 却听见身后一声惊呼:“小心。”原是六人同时从四面八方偷袭。
裴峥眯了眯眼, 持剑抵住前四位, 准备生扛。青年额上血珠混着汗水, 滴落下颌。眼生戾气。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裴峥回过头去便见有人挡在了他身后。
江袅疼得厉害,扶着心口慢慢滑落。
“阿袅!”裴峥猛然变色,不再管身前四人,一掌击退刺入江袅心口的那人。
原本正在犹豫的叶凌云看见这一幕面色微变,也不再多想。放了烟火让侍卫赶来,自己提刀加入了战局。
那些人原本就已力竭,叶凌云加入后便有些溃不成军。头领似的人看向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叶……”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刀穿过喉咙。叶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最终没能让他将口中的话说出来。
侍卫不一会儿就来了。
裴峥抱着江袅起身:“在场不留一个活口。”他声音毫无情绪,曹直却知道他这是动怒了。
几人快马加鞭赶回宫中,一路上帝王手抖的不像话。血顺着衣衫浸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染红一片。他将江袅抱得紧紧地,一句话也不说。
有侍卫先行回去通报,太医早在清宁宫候着。
裴峥颤抖着手将江袅放在榻上:“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孤要你们的命!”他语气平淡,却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太医跪着应了声,连忙把脉。
江袅身体本就比常人弱很多,便是无灾无难能不能活过十年都难说,更何况如今还身受重伤。那一剑没有刺进心脏,可对于江袅来说已和刺入心脏无异,更何况剑仞上抹了/毒/药/。
太医跪在地上,面色瞬间惨白。
“夫人怎么了?”曹直捏着拂尘问。
太医看了一旁看不清表情的帝王一眼小心道:“这剑上之/毒/微臣从未见过,要是贸然用药,只怕会引发夫人早年心疾。”
他说完便伏在地上,等待帝王宣判。
殿内众人瑟瑟发抖。
裴峥慢慢睁开眼:“告诉叶凌云,安王余孽尽数杀尽,否则明日便提着人头来见孤。”曹直应了声,便听男人道:“先用药将/毒/性压住。”
太医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了帝王眼神,冷入骨髓:“你难道要孤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他问他,没有人再敢回答。
大殿上静了下来,裴峥坐在榻边小心拂去她额上发丝。女孩唇色苍白,整个人宛如一朵凋谢的水仙一般,再不复往日生机,裴峥却觉得她今日格外好看。
眉眼好看。
唇角的弧度也好看。
男人指尖冰凉,划到眼角时微微顿了顿:“你今日为何救我?”他喃喃自语,像是有些奇怪。
可那个闭上眼的女孩却无法回答。
裴峥一生被无数人放弃,从来没有人站出来挡在他面前过。江袅是第一个。他那么坏,她却觉得他对她很好。想起女孩倒在血泊中的场景。男人轻笑了声,慢慢闭上眼:“阿袅,我不会让你死的。”江袅虽然昏迷着,意识却清醒。
系统不懂她为何要替裴峥挡剑,却听女孩笑了笑:“他已动心,我虽有把握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爱上我,但时间终归是太长了。”
“更何况若是不濒死,便也完不成美色误国的支线任务。”
既是任务就该明确自己的职责,以最短的时间获取最大的利益。于这些情爱之事上江袅得到太多,便也从不会去留恋。
她只要完成任务。
女孩心冷的让人害怕,系统眯了眯眼,不再说话。
太医调制的药并不能完全解/毒/,只是暂时将江袅体内的/毒/素/封住。裴峥抱着她像往常一样,一口一口地将药喂入口中。女孩身体越来越冷,几乎陷入了沉睡。
叶凌云跪在地上,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头。正是那日来过他府中的安王余党主事者。
“一千零八人已尽数诛灭。”他声音低沉,不敢抬头看榻上昏迷的人。
要是那日他没有听信蛊惑,没有犹豫……青年握着的手紧了紧,想起怀中河灯,心中艰涩。
那是他从河中捡来的,上面的字迹一眼就可以认出。
‘不可说。’
叶凌云恍惚间想起那时江袅还未进宫时的事来。那时她因心疾常年呆在院中,看着孤寂。他当年曾得了一本经书,知她礼佛便,兴冲冲的拿去。
女孩翻了眼便放置一旁,他以为她不喜欢。可却不曾想会在经书背面看见密密麻麻的梵语:‘不可说。’
她那时拒绝他求亲,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因此将心事守口如瓶。
那河灯的里面凹凸不平,用指甲扣出了一个云字。叶凌云只觉心中艰涩,恍惚生出一种不甘来。
她……也许也是对他有意的。她在放河灯时想的是什么?
青年掌心紧握,眸光低垂遮住其中暗沉。
裴峥放下碗冷笑:“叶将军可知罪?他声音极冷。叶凌云俯身如流:“臣知罪,护送不利,但请陛下责罚。”大殿上静静地,男人刚要说话,衣襟却被一只手拉住。
江袅心肺生疼,指节也微微泛白。
“疼。”她一句话,就叫裴峥泄了怒火:“去殿外跪一夜。”
叶凌云忍住想要看她的冲动,应了声转身离去。
女孩额上冷汗滴下,过了会儿慢慢睁开眼来。太医的药压制了毒性,但也只有几天时间。裴峥抱着她,见她实在疼的厉害,便将手腕伸了出去:“孤年幼时也曾这般,但咬着便也不痛了。”
江袅滴着眼泪,慢慢咬上男人手腕。她前半生坦荡,出身世家,又受父亲宠爱。可遇上他之后便一直受伤。
她咬的狠了,裴峥扶着女孩长发低笑:“既然那么疼,当初为何还要替我挡剑?”
他似是随意一问,心中却已有了很多答案。她怕他死后连累她家人和叶凌云,或者是她天性善良。
她对江姝也能原谅不是吗?
手腕酸麻,女孩轻轻松了口:“没想那么多,只看陛下有危险,便不由自己了。”她声音里有种委屈,像是怪自己为何那般不争气,却没有后悔。
裴峥怔了怔,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太医没过一会儿就来了,把脉之后面色反而凝重了起来。
“怎么样张太医,夫人这时醒了,是否病情有好些?”曹直甩着拂尘替帝王问。底下跪着的老臣支支吾吾,曹直心沉了下来:“夫人恐怕……是回光返照。”他四个字一出,太监吓得差点扔了拂尘,连忙也跪在了地上。
江袅趴在男人怀中长睫轻轻颤了颤:“陛下让他们下去吧。”她不喜人多,太医抬头看了帝王一眼,小心退下。
裴峥扶着她长发,慢慢抬起女孩头来:“卿卿怕死吗?”他忽然问。
男人眸光沉沉,叫人看不透情绪,江袅总觉得他眼中还有什么别的意味。在这样的眼神里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江袅最终点了点头:“怕。”她眼眶红红的,不想看他,只是笑道:“但人不是总归要死吗?”
裴峥叹了口气,擦了女孩眼泪。
“你是为救我,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语气顿了顿,第一次有些温柔。江袅感觉一只手拂过颈边,意识昏沉便伏在了男人膝上。
这世上并非没有让死人活过来的办法。只是很多人不敢用。
“陛下。”
曹直躬身而立,过了很久听见男人淡淡道:“去请光明寺中空蝉法师来。”他知道帝王不是对他说的,果然暗处应了声,消失不见。
空蝉佛子,曹直低头心中惊骇,第一次觉得陛下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闱。光明寺自齐朝建立便已存在,历代皇帝尊为国奉,寺中主持在民间地位超然。而纵使如此却也抵不过佛子。佛子五百年才出一位,是为国家祥兆,其一生都不得出光明寺。而空蝉便是五代之后的第一个佛子。
曹直想到当年传言佛子之血可解百/毒/的说法来,默默低下了头。
光明寺:白衣金缕的年轻僧人慢慢转过身来。
“法师,这……万不可去啊。”老主持涩声阻拦,不顾刀驾在脖子之上。
昨夜寺中忽然来了许多羽林卫,说是奉齐帝之命请法师入宫讲经。空蝉自出世以来便有不出寺之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上门来。
老主持叹了口气,知道辛苦瞒了多年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
领头人见他不妥协,冷笑了声,断了一位僧人臂膀。鲜血顺着台阶流下,空蝉目光微顿:“我同你们去。”他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跟随那些羽林卫离开。
第二日,齐帝对光明寺出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燕京,官员们面色难看,当堂顶撞。
“陛下,佛子乃大齐之祥兆,万不可动啊。一位老臣跪在大殿上据理力争。身后官员们互相看了眼,也随后脱帽跪于一旁。
裴峥半阖着眼把玩着手上玉佩,良久嗤笑了声。
曹直暗叫不好,果然见青年淡淡道:“这天下是孤的天下,还是你们的?”
“光明寺之事孤心中有数,诸位若是无事就退朝吧。”他最后一句已是警告。可却还有人不收手。
殿中跪着三十几位大臣:“陛下若是执意如此,臣等只好跪在这殿上向先帝请愿。”
男人已走到门外,听见殿内那些蠢货威胁脚步顿了顿,忽然笑了:“那诸位便在此跪着吧,权当替大齐祈福。”
“曹直,去将西域进贡的那千条毒蛇拿来,放与殿中与诸位大臣共享。”他语气漫不经心,却让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曹直低头应了声。
清宁宫中,江袅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已是傍晚。
“几时了?”女孩哑声问旁边宫女见状连忙伸手扶起:“回夫人,酉时了。”
“药正热好,夫人先喝药吧。”她说着就从托盘中拿起药。江袅微微点头,接过宫女手中药,拿着勺子拨弄了两下,手却顿住了。
‘这药里有血的味道。’系统皱眉道。
江袅面色未变,抬头看了眼女官:“这药怎么和往常不太一样?是陛下换了太医吗?”她忽然问。
宫女脸色僵了僵,勉强笑道:“新来的太医换了药方,夫人快喝吧。”她面上隐瞒之意已经很明显,江袅慢慢垂下眼。
她这次醒来时间很长,闲着无聊,便也任人扶着去外面站了会儿。这时节天气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就起风了。
江袅轻咳了声,身边女官面色微变:“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拿披风来。”
江袅点了点头。她身边不喜太多人,这是便也只剩了她一个。她看了眼不远处池塘,坐在石头上等着,袖中帕子却被风吹落。那帕子是她当年尚未出阁时在家中绣的,若是被旁人看见了……
江袅面色微变,刚要起身,帕子却被一双手捡了起来。那双手上还有薄茧,一看便是常年拿剑之人。
江袅慢慢抬起头来便见叶凌云面色复杂。那帕子边角处有个云字,和那日的河灯一模一样。
“夫人。”他低声唤了声。江袅身子僵了僵,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多谢叶将军。”他在这种情景下叫她夫人果真格外刺耳。
江袅接过帕子,正要离去,却听见他道:“七娘,再等我几日我会救你出来的。”在女孩转身时他忽然低声道。
江袅目光顿了顿:“叶将军莫要讲这些惹人误会的话,女官快要来了叶将军还是迅速离开吧。”她微微避开他目光,叶凌云掌心微紧,在听见脚步声后最终还是离去。
“夫人。”过了会儿宫女将披风替她披上。
江袅心中微叹:“走吧。”
两人离去后,假山后慢慢走出一道人影――正是被请入宫中的佛子空蝉。年轻僧人目光清透,微风拂开宽大僧袍,露出缠了白纱的手腕。
江袅走着走着脚步顿了顿,若有所觉的回过头去,便见一白衣僧人双手合十低头行礼。女孩目光微怔,缓缓勾起唇角也冲他笑了笑。
‘他都看见了。’系统有些担心
江袅垂眸淡淡道:‘他不光看见了,还知道我是故意引诱叶凌云的。’先是河灯,后是绣帕,她所做无非是想蛊惑叶凌云造反。毕竟冲冠一怒为红颜向来是佳话。
僧人目光洞悉一切,叫江袅微微有了些兴趣。她看见男人手腕伤口,想到今日喝下的带血的药,微微眯了眯眼:‘佛子空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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