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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这时节已是岁末之至, 即使是在烟雨楼台的江南也难免多了几分清冷。青石台阶上霜寒轻覆,早前争相繁艳的枝头也不见暗香, 这寒天景色看似很空旷,却也有热闹之处。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台阶下,车门打开,一个小厮似的男人先行下车打着伞,靴子踩在枯叶上, 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
男人年龄不大, 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风纪扣扣到最上面 ,垂下的眸子里有种疏沉的冷漠,和这十里洋场格格不入。
“谢少。”门口主事人连忙迎出来,伸手接过男人手套。
谢宴微微点头。
青年一路进来, 不少人面色都变了。
云州本是商富之地, 大家都来这儿发财。但不久前东三省/督/军/入江南,强行占了这块肥肉,如今满城皆是兵卫, 自然有人不满。但再不满却也抵不过枪子儿, 因此只得咽下这口气 。
很少人见过/督/军/谢白渊, 但却有不少人见过谢宴。
谢宴原本不姓谢, 有人说他父母就是为谢白渊所杀,但却认贼作父, 改姓了谢。但这些毕竟只是传言, 谁也不知道。
底下各怀心思, 表演已经开始了。
青年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
“谢少, 今日场子里头牌明香小姐要寻个宾客。”寻宾客只是表面话,洋场里活的女人,无非是找个下家。
谢宴半阖着眼看不出情绪,没有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只是那尊大佛坐在那儿,想放肆的便也只能规规矩矩了。老板娘眼珠转了转,挥手叫来一旁发愣的女孩。
“小哑巴,看清了没?”
“就那边坐的那位,谢少,过去给他添茶。”
江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将茶壶塞在了手里。
她这次的身份是一个茶馆老板的女儿,因为家道中落,便被卖到了场子里。本来以她的样貌是不必做这些端茶送水的事,但江袅是个哑女。她本就生的稚弱,看起来怪叫人心软。老板娘下不去手便也只能叫她日常打打杂什么的。
手中茶壶温温的,江袅还有些犹豫便已经被人推了出去。索性台下众人都聚精会神看着表演,没有人注意到这儿。
江袅刚走到青年桌前,便被一把/枪/抵住了后腰。
随行的小厮目光冷漠,女孩指尖颤了颤,听见那一直闭着眼的青年终于出声:“没事。”他声音很冷,却很好听,有股青年人不常有的稳戾。
小厮垂眼收了/枪/。
江袅松了口气,小心将茶杯端过来倒着茶水。女孩手指纤长,骨节处微微有些泛白,在洋场灯光下莫名的好看。
谢宴合上茶盖,慢慢抬眼。在江袅离开后对身后人道:“去查查那女孩家世。”男人应了声,转身离去。
江袅回来后老板娘不自觉有些失望。
谢宴来欢场的次数不少,可身边却从未有姑娘陪同。这楼里美人众多,却没有一个人能入他眼。老板娘想着兴许是口味不同,这次便叫小哑巴去,谁知却还是没有留下。
“算了算了,去后台帮忙吧。”她甩了甩手里的花,江袅点了点头,端着盘子离开。待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系统,刚才那个就是这次的攻略目标谢宴?’她这次的任务很棘手却也很刺激。系统说必须嫁给攻略目标的义父,同时又勾引攻略目标,二者同时进行。
脑海里声音顿了顿:‘是,只是不知道他这次来这儿是做什么。’
‘管他来做什么,最终只要带走我就好了。’她眸光轻瞥,缓缓笑了笑。
系统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言。
台上的拍卖已经快到最重要的环节了。明香换上洋装,看了眼旁边正在擦桌子的女孩。
“小哑巴,过来帮我系扣子。”她语气娇纵,眼底也有些不耐。
本来一个打杂的和她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她就是看不惯江袅,或者说看不惯她那张脸。清高娇贵的跟个大家小姐一样,其实还不是出来卖的。
不过她是个哑巴,卖不出去而已。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江袅早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却还是过去了。
洋装扣子在底下,她刚蹲下身子准备扣便被踩住了手指。她鞋跟很高,踩在手上尖锐的疼。
“谁让你脏手碰我的,先洗洗再来掂量掂量自己吧。”她松了脚,拿起桌上的茶水泼在女孩身上。
江袅躲闪不及被泼了个正着,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幸好茶水并不热,要不然能褪下层皮来。
一边知道明香脾气的人已经见惯不惯,原本还准备替江袅说两句,现在却也不敢了。
昨日里准备拍卖的时候就有人来打过招呼,说要买下明香做姨太。看老板娘的脸色,那人背景肯定厉害,今日一过,说不定这欢场上的麻雀就要变凤凰了,谁这时候敢多嘴呢。
谢宴正准备离开,无意瞥见这一幕,脚步停了下来。
“谢少?”身边伺候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了那会来倒茶水的那个姑娘。
茶水顺着额头滑落,女孩低着头像是在服软,明香还待发作却被身后人拉住使眼色。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军/装/青年。
青年刚刚戴上手套,眉眼肃穆冷冽。他只淡淡看了一眼,明香身上便生了寒意,再也不敢放肆。
“谢、谢少。”她强颜欢笑唤了声,青年却并没有理她。
/军/靴/踩在地板上,谢宴脱下帽子坐在椅子上。身后副官见状扶起地上跪着的江袅。
“你很会教训人?”江袅听见他问。
明香面色刹时就白了下来。
老板娘见情况不好,笑着递上一杯茶:“楼里姑娘不懂事,冲撞了谢少,我代为赔罪。还望谢少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明香被陆二爷看中,今晚……”
她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谢宴低头笑了笑,手中茶杯倾斜也倒了女人一身。
那洋装是陆二爷特意送来让她今晚穿上的,现在上面却满是茶渍。明香眼中愤恨,想要说什么却被老板娘瞪了回去。
“谢少可是消气?”她知道谢宴是在为小哑巴出头,因此虽这样问着,眼神却看向了一旁的江袅。
被众人在这样的目光下注视着,女孩有些不自在,微微攥住了衣角。
谢宴看清她手上红痕,是被鞋子踩过的痕迹。
明香面色变了变,看着靴子走到面前。谢宴钳起她下颌看了眼:“这么丑,陆二爷也要。”他语气淡淡,叫人不由提了口气。
明香与他近距离接触,虽然害怕,心却跳的更快了些。谢宴的样貌有种沉肆的风流气,一笔一划都让人心惊胆战。
青年呼吸喷洒在脖子上,皮手套触感冰凉,明香目光渐渐有些痴迷。却忽然被人按着头砸在了镜子上。
这变故猝不及防,众人都来不及防备便看见明香脸上血色。镜子碎了些,女人脸上血珠缓缓流了下来。捂着脸尖叫起来。
‘啧,真狠。’系统看着摇头感慨。
江袅眼中有笑意:‘我倒觉得他很合我胃口呢。’
老板娘回过神来时面色也变了:“谢少,您这样……让我怎么跟陆二爷交待?”
她面色为难,谢宴淡淡垂眼扔了手套。
“问起来就说是我看不惯他,他要有问题就来督军府。”带血的手套落在地上,青年接过纸巾擦了擦。
老板娘还愣着就被人塞了一叠钱。
“这丫头我们买下了。”副官看了眼江袅。
直到坐上车女孩还有些晕晕乎乎。
前面有人开车,她和那位谢少一起坐在后排。他不说话,江袅也不敢说,只是看着窗外风景心中微紧。
女孩皮肤很白,头发又很黑,软软的披在肩上,侧过面容时像是江南巷子里的红梅,平白生出几分清艳气。
谢宴点了支烟,微微眯了眯眼:“你叫什么名字?”
似是没想到青年会问她。江袅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见他目光平稳,不似那会在楼里时的戾气,微微松了口气。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拿过青年的手。他手上全是伤疤,和面上清俊截然相反。
女孩手指软软的,谢宴眸光顿了顿,缓缓摊开掌心。
‘江’她停了一下,又写了一个‘袅’字。
司机在后视镜上看见,也才明白这姑娘是个哑巴,不由有些可惜。他目光看的分明,谢宴淡淡瞥了一眼就叫男人将原本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
车子平缓行驶着,最后停在一栋有些年代的别墅旁。
江袅看见上面写着“官邸”两个字。她跟在青年后面有些好奇。
两人刚进去佣人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谢少,/督/军/在楼上等你。”旁边管家似的人上前接过衣服,低头道。
谢宴微微点头,看向江袅:“带她去梳洗一下,今晚住在我那儿吧。”他这话一出管家微微有些惊讶。
谢宴向来不近女色,这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但似又想到了什么,男人没再多问。
江袅跟着佣人一直到里面房间里。
“小姐,管家让我们来帮您梳洗。”两个丫鬟过来帮她脱掉衣服。
江袅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脸红了红,却是后退了一步。
丫鬟也识眼色:“小姐要是想自己来的话那我们便在门外候着,衣服就在托盘里,您换上就好。”
江袅点了点头。
她身上被泼了茶水,正粘腻的难受,确实应该洗洗。
二楼书房里:坐在书桌后的男人缓缓慢慢抬起头来,他书正好翻在一页空白上,淡淡问:“你今天动了陆兆的人?”
陆兆便是老板娘口中的陆二爷,在云州颇有权势,也算是一方地头蛇。
谢宴跪在地上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听男人道:“动了也就动了吧,只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谢宴,你身上戾气太重了,不好。”
青年垂眸不语,他向来沉默,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谢白渊也不关心,像他这样年纪的人,权势、名利和地位都有了,也该享受些了。他想到自己后院里叽叽喳喳那些女人,有些无趣。
“我正寻一个九姨太,听说你今晚带回来了一个姑娘,那就是她了。”男人道。
地上跪着的青年目光微顿:“她是个哑巴。”
谢白渊按了按眉心:“哑巴也好,我喜欢安静点的。”
“去打点一下家里,明天办喜事吧。”
他目光又回到书上,已经做了决定。谢宴掌心紧握又慢慢松了下来,没人注意到沉下来的双眸。
盘子上放的是一套月牙色的旗袍,绣了些淡淡的边儿,很是精致。
江袅看了眼,缓缓穿上。正这时丫鬟推开门进来,笑道:“我估摸着您已经差不多了。”
江袅点了点头,任由女孩将头发擦干。
时下兴洋装,但谢白渊却喜欢含蓄些的女孩子,因此府中太太们大都投其所好。这身旗袍是衣坊里新做的,尺寸刚刚合适。
“原本还想着替小姐挽发,但就这样看着,披着也好看。”那丫鬟似的女人道。
江袅有些无措。“谢少呢?”她看向镜中精致的有些不像自己的面容,缓缓皱眉,在桌上写道。
丫鬟笑了笑:“您是说少爷啊,他就在外面。”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外面管家敲门的声音。
“/督/军/让带小姐过来吃饭。”
他语气自然唤她,江袅有些不安。
饭厅里: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上位。男人身上有股/军/人常有的肃穆气,眉眼却颇有几分儒雅。江袅知道这大约就是那位/督/军/。
女孩攥着旗袍有些紧张,不自觉看向一旁谢宴。
她穿着旗袍很美,身姿袅袅婷婷的,像是一株含苞的水仙。谢白渊阅尽风月,自然眼光不低。江袅在他所见过的人中虽不是最美的一个,但却是很是能够打动人心。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向来冷漠的谢宴愿意为了她出头。
“过来坐吧。”男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江袅犹豫了一下,听话地坐在了他身边。
“我听说你家道中落,这才被父亲卖到了洋场。”男人声音虽冷却不强势。
江袅点了点头。
谢白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抚了抚女孩长发:“我明日会遣人去和你父亲商议,你以后便呆在/督/军/府中吧。”
他一句话就决定她的命运,江袅看向谢宴,却见青年无动于衷。女孩眸光渐渐黯淡了下来,最终安静地垂下了眼。
她生来坎坷,早已明白命不由己的道理,因此也不再寄希望于他人。
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
谢宴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谢白渊点了点头:“去给九姨太父亲一笔抚恤金。”
青年看了女孩一眼,应了声。
/军/靴/离去像是踏在人心上,江袅不自觉咬了咬唇,却被人握住了手。
“听话一点,我会给你很多。”男人语气温和,若有所指。
女孩慢慢敛下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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