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六章 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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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府,午后。
    古朴雅致的屋中,香炉蒸腾着缕缕幽香,先前陈皇后身边的老者正在闭目养神。
    香雾缭绕,是上好的沉水香。
    这是陈皇后的娘家陈府。他是陈皇后身边的副总管太监,皇后赐姓陈,宫中的人都叫他陈公公。
    陈府中人丁寥落,有些时候他必须过来坐镇。
    一个面貌老成的管家站在他身后,汇报完本月府中收支事宜之后话题忽然就绕到了新来的常庭君身上。
    管家姓郑,是陈府中做了十几年的老奴。
    郑管家对那常庭君的来历并不清楚,却对这孩儿的作为颇有微词。
    陈公公听出他言语间的间隙,于是抬眸问道:“这小子是不是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郑管家见郑管家打起了精神,忙道:“事端倒是没有,只不过这孩行事作风诡异,惹得大家伙有微词。”
    “哦?怎么个诡异法。”
    郑管家说起这事来就滔滔不绝:“那小子晚上不睡觉,喜欢坐在窗台前,阴测测的观察人。大家伙晚上起夜的时候,被吓到好几回。他吃饭也不跟别人一起,更不许别人碰他碰过的东西。”
    陈公公心中微动,却道:“一个小孩子的眼神,你们也怕,真是越活越不见出息了。”
    “那您是不知道,那小子的眼神多可怕,冷的就跟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似的。” 郑管家为自己辩解。
    “对了,陈公公,听说,这小子来的时候,是您亲自接进来的,那这小子的来历……”
    “郑石。”陈公公语气不轻不重却暗含警告,“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
    郑管家脸色变了一变,慌忙赔笑:“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不敢瞎打听了。”
    边说,边给陈公公倒杯茶,递上去。
    “嗯。”陈公公接过,打开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淡淡道:“对了,你把那小子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当面问他。”
    “是。”
    ……
    陈府中后院,绿树浓荫,夏日炎炎。一棵树冠如华盖的树下,一个小小的孩童正在睡觉。
    有时候,偷听墙角这回事,非他有意为之,而是他呆的地方,总有几个人会过来窃窃私语。
    在树荫下小嗜了一觉。
    耳边响起一阵猫叫,常庭君下意识就睁开了眼,漆黑的眼仁在睁开的瞬间乍开一道寒光。
    整个人毫无意识的紧绷。
    直到看到坐在树枝上舔着脚掌的一只肥橘猫,眸底的戒备寒意才层层褪去。
    他身体倚靠在枝叶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出神。
    头顶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有人俯视下来,居高临下的凝视。
    常庭君面无表情的回视过去。
    从头到尾,对这位不速之客,没有一丝神色波动。
    对峙稍许,郑管家讪讪退让:“小,小常是吧?跟我走一趟,陈公公找你。”
    说完,就扭头走去。
    常庭君慢吞吞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跟上前头郑管家的脚步。
    太阳灼灼的烤着土地,府邸大榕树底下,陈公公负手而立,背对着走过来的郑管家跟常庭君。
    “陈公公,小常带到了。” 郑管家恭恭敬敬的说道。
    陈公公转身,一双上了年纪满覆霜华却又透着无形锐利的视线落在沉默无言的常庭君身上,却是对郑管家说话:“你下去吧。”
    郑管家好奇的瞥了常庭君一眼,拱了拱手,默默退下。
    空气里卷过一股潮湿的风,带来一阵桂花的清香,常庭君眨了一下眼,又变得平静无波。
    陈公公盯着常庭君看了好一会儿。
    常庭君沉默。
    那日之后,本就话不多的他变得更加沉默。
    整整五日,没有人听他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有人怀疑,他本就是个哑巴。
    可是陈公公知道,这小子非但不是个哑巴,并且口齿清朗,嗓音清越。
    目前,他是这府中唯二清楚这小子来历的人,当日在现场的奴仆,在这小子出现的当日,全被遣送出府,金银封口,远走他乡。
    皇后娘娘把这事处理的滴水不漏,只不过,陈公公并不明白,这个看起来阴阴冷冷,毫无出彩之处的小男孩凭什么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大动干戈。
    莫非,当真是他娘以死保全了他吗?
    陈公公手背在身后,手指间揉搓着一串上好的菩提。他慢慢道:“我听说,你来府邸这几日,惹出了不少的事端。”
    常庭君目光看着旁处,似乎完全没有听郑管家在说什么话。
    陈公公淡淡笑:“怎么着,还打算继续装哑巴?我告诉你,皇后娘娘当初救了你,那是你小子福大命大。可你要是不懂知恩图报,继续惹事生非,当这跳蚤的泥猴异类,我会立即让你把你赶出府中。”
    “你要知,现在六扇门跟皇城司的人,满京的在找你,城中贴满了你的告示。你一旦得不到我们的庇护,将很快被他们任何一方抓走。”
    陈公公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训斥训斥常庭君,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番话一落,常庭君清清冷冷的视线立即投了过来。
    毫无表情的脸上镶嵌着两只漆黑冰冷的眸子,乍一看,冷不丁就让人脊梁柱上窜起一股寒意。
    陈公公心中诧异:这小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你不敢。”常庭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挑衅。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挑衅。
    这信口寻常的一说,配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只是讲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被这黄口小儿噎口,陈公公心下顿生不悦,皱眉道:“我有何不敢的?”
    常庭君淡淡抬头,嗓音清越:“因为窝藏朝廷命犯其罪等同欺君。”
    依旧是极其精简的一句话,他看起来,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劲,不乐意,却偏偏每个字眼正中要害,直戳死穴。
    陈公公面上平静,心底却撼然,翻起惊天波浪,这,这八岁小儿能说出来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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