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三十五章: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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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的小镇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队穿高头大马的商队骑马而过,往镇外走去。
    这时,对面杏花楼上飞身跃下一道身量颀长的黑影,执剑拦在马路中央。
    商队最前头的中年男子猛地拉拽起缰绳,马头嘶鸣着跃起前蹄堪堪停下。
    拦马之人一身煞气,周遭市井小贩行人慌忙躲避。
    顷刻之间马路上空无一人。
    “来者何人!”中年男子喝道。
    身后的轿子缓缓走出了一位锦袍的老者。他便是躲藏已久的景王。
    景王盯着面前的黑衣少年,冷冷一笑:“你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未取你狗命,我怎舍得离去?”常何在冰冷吐出一句,剑锋外侧闪过一道晃眼的白光。
    “小子狂妄!”景王向后一招手,隐在暗处的死士立即出现,将常何在保卫在站圈之中。
    常何在微微垂眸,飞快举剑迎击。
    血,飞扬而出,在烈日下昭示着一场厮杀。
    ……
    一场激战过后。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死士的尸体。
    常何在把剑架在毫无招架之力的景王脖子上,眸色冷寒:“逆贼,受死吧。”
    自知已无还手之力的景王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你为何非要杀我?”
    眼前的少年眉目冰冷,眼睛里没有人该有的情绪,身上有七八处伤口,衣袍被血染红也不见他眉心蹙一下。
    “你犯下的孽事太多了,恐怕自己也记不得了吧。当年你谋反,当年只因你一人的野心,令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命丧黄泉。”
    “你,你是当年谁家的孩子!”景王面色撼然,不敢置信:“莫非,当年在我九族之列,尚有人活着?”
    “你没资格知道这些!”常何在猛地将剑锋刺入,割破景王脖子上的脉门。
    泊泊的血沿着他的脖子不断地滑下来浸湿地面,常何在忽然想起被灭门的常家。
    当年也是如此。
    尸体压在尸体身上,泥土全被鲜血染红,踩一下全都是血印子。
    常何在收回记忆,冷冷道:“我会留你一个全尸的。”
    景王眸子划过一道不解。
    常何在道:“你这人罪无可赦,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我心头只恨,你有一个好女儿。”
    常何在说完这些,用力割断了景王的喉咙。
    所有的仇恨,前尘旧事。
    一切都在此结束了。
    ……
    杀完景王之后,常何在回到暂居的客栈,然后收到小马传过来的飞鸽传书。
    小马已经追查到萧若淑的下落,并在落尾中说明了地点。
    常何在没有一点耽搁,仅戴了随身不离的剑便策马奔腾赶过去。
    ……
    波涛翻滚的海岸,大海蔚蓝如洗,气质伟岸的无边无际。
    海岸边上,船夫站在船上等着涨潮的那一刻。
    常何在下马直奔海岸,很快就在船上看到了那伙波斯人,一个接着一个上船。
    甲板上围坐着十几个童男童女,衣着朴素,眼神茫然的面对着未知的一切,有胆小的在偷偷的哭。
    只听岸边的船夫在低声叹息:“可怜的孩子们,家里养不起就被卖给了这群波斯人,谁知道将来是死是活。”
    “他们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满嘴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模样长得也奇怪,看起来就跟邪教一样。”
    “就是邪教,似乎是波斯那里传过来,叫什么光明教的,据说他们一生的使命就是为信仰而奉献,这回不知道又要去哪儿祸害别人了。”
    这些议论被海风交织着,一字不落的传进常何在的耳中,他的脸色愈加凝重。
    身后一个眼尖的属下指着前面忽然道:“常爷快看,萧姑娘在那里!”
    常何在猛地抬头看去,海风徐徐,萧若淑面无表情的坐在船头上,海风鼓起来她身上那件繁华的衣袍。
    看起来高贵而疏离。
    看到这一幕,常何在眸子被风吹得生疼,咬牙下令:“上船!救人!”
    “是!”
    慎刑司的人蜂拥而上,瞬间包围了整座海岸,常何在飞身上了波斯人的船。
    一声招呼也不打,拔剑就砍向一名波斯人。
    身后下属一个接一个上来,一场屠杀在即。
    波斯人被围攻的猝不及防,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七八个教徒已经死在慎刑司的剑下。
    这时,萧若淑也看到了常何在,她激动的站起来满眼不敢置信愣愣的看着。
    看着男人披荆斩棘,向她走来。
    而此时,反应过来的教徒立即嘶吼着开始反攻,战斗力徒然爆增。
    你来我往,甲板上惨叫声不休。
    常何在杀光眼前的累赘,便往那名祭祀的方向走去。
    耳边忽然传来了孩子凄厉的哭叫声,常何在回头一看,只见一伙波斯人纷纷将孩子抱起来手掐在他们稚嫩的脖子上。
    祭祀冲着常何在语气生硬的大吼:“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些小孩!”
    原来他们会说人话。
    常何在眯起眼,攥紧了手里的剑把。慎刑司的其余人也不敢贸然上前,等待常何在下一步指令。
    “放下孩子。”他沉声,脚步一步步的向这伙人逼近。
    “你们撤离!”教徒毫不让步,目光如狼一般凶狠:“让你们的人离开这艘船,让我们走!”
    常何在不语,与他们对峙。
    谁但凡让一步,就再也没有回转余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教徒急了,祭祀冲着一名年轻的教徒大吼几句。
    那教徒立即走下了船舱!
    他们不等涨潮了,现在就要开船离开!
    情况迫在眉睫。
    “你们不是想要走吗?想要害人吗?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得逞!”
    萧若淑娇喝声传来,她抢过教徒手中的火把点燃了炸药。
    轰地一声巨响!
    整艘船只地动山摇,船身往下矮下一截,炸开了一道口子。
    “船漏了!”
    “他们走不了了!”
    “该死的中原人!”祭祀目露凶光,一刀砍向萧若淑,长刀刹时贯穿了她的身体。
    “若淑!!!”
    萧若淑身体摇晃,回头向常何在的方向看去,冲他微微一笑,嘴里仿佛在喊着:“小常子……”
    凶狠的祭祀抽出萧若淑身体里的刀,转身就跑!
    萧若淑重重的摔在地上。
    常何在的心仿佛也跟着被那把刀劈了个四分五裂,他目眦尽裂,理智全无,化身成地狱罗刹疯狂的砍杀那些教徒!
    一个、两个……
    剑身染血!
    祭祀不断地跪地求饶,狼狈哭成一团:“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大侠!”
    常何在面无表情的逼近他,在他身上捅了千百个窟窿,然后一脚将他踹向海底。
    他阴冷的瞪着地上的尸体,不停地喘气,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方。
    直到——
    “常爷,你快过来,萧姑娘不行了!”
    这句话宛若耳边一道惊雷,刹那间劈开了常何在的灵台。
    常何在骤然回身,冲过去将萧若淑搂在怀里,手捂住她胸口上的伤处,仿佛看不见便没有这一切。
    萧若淑虚软无力的靠在他怀里,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若淑……若淑……若淑……”常何在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唤她,嗓音里有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害怕、恐慌。
    “我在这儿。”萧若淑睁开眼,看着常何在,对他笑起来:“你别慌,你看我,不是就在这儿吗?”
    “我带你去找神医。”常何在抱起她要走。
    萧若淑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行,来不及了。小常子,我有话想对你说。”
    常何在抱紧了她,不愿意松手,唇贴在她的耳畔,低声:“你说。”
    萧若淑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伤感:“要是我说,我又骗了你,你会不会生气?”
    “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他何时对她说过那么温软的话,萧若淑只觉自己此时深陷在梦里,幸福的不愿意醒来。
    萧若淑慢慢说道:“其实我早就是光明教选定的圣女。我父王把我卖给鞑靼人的时候,他们正好来接我,原本我是想要借助光明教的势力逃离这里的。可是我遇见了你。”
    说到这儿,她又是一笑,又是凄楚又是甜蜜。
    “我呀,长这么大一直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人,想尽办法让所有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能逃离这里,光明教杀多少人,我都不在乎。”
    “可我没想到,其实我才是最笨的那个人,我竟然爱上了一个太监……还愿意为了他心甘情愿的去死……”
    萧若淑轻轻地咳嗽起来,血开始涌上喉咙从嘴里冒出来,常何在伸手为她拭去,可是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擦不干净。
    “小常子,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吧?”
    “嗯……”
    “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告诉你,你把耳朵贴过来,我告诉你。”
    常何在怔了怔,然后低下头顺从地将耳朵贴过去。
    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萧若淑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地咬了一口,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倏然间,常何在用力的抱紧了她,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怀里,一滴眼泪狠狠地砸下。
    落在她苍白泛笑的面庞上。
    可惜她再也不会睁开眼了,也不会轻笑着抚摸他的脸,说,小常子,你可别哭,为了我哭不值得呀。
    ……
    那日的记忆后来停留在许多人的回忆里。
    许多年后,小马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日萧姑娘死后,常公公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抱着她的身体走了。
    只听说后来,常公公将萧姑娘葬在了一处风景很好的山坡上。
    那山坡上留着他们的过去,现在,跟将来。最美好的一瞬间,永远的被定格在了那里。
    恍惚中,似看见。
    常何在立在坟头前,听见风吹过,带来她当时没有说完的话。
    她说:“小常子,我爱你。你是太监我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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