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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云沥工作时间之外就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并非不善言辞但却不喜交际,好在性格温和,即便不开口也时时带着微笑,毫无威慑感。
客套了没几句,他喊来在后院架设机器的录制组跟嘉宾们互相认识,又给他们各自指派一名摄影师全程跟踪拍摄。安排好这些,几个嘉宾就被欧阳绍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为由赶回房间休息。
由于餐馆规模不大,只能整理出五间客房,所以六个男嘉宾两两一间,女嘉宾和另外两位女性录制组成员住最大的那间,最后一间则是阚云沥的。至于录制组其他人,他们分散住在餐馆附近的小旅店中,虽然条件一般,但这是出于保密需要,所以他们没有怨言。
房间分配很简单,明夕明柏舟“双明组”一间,宁相看沈不厌“爱豆组”一间,剩下的两个男嘉宾一间。
本来明夕和宁相看是想住一间的,两人都说好了,可惜分房时明夕被明柏舟嘻嘻哈哈地拽走,宁相看更是稀里糊涂就让沈不厌领进了房间,于是这短时间内达成的“约定”以更短的时间宣告破裂。
被明柏舟拖回他选定的房间的明夕进门便把他的手挥开,双手叉腰奇怪地歪头看他,夹杂了几分探究的目光似乎想像剥洋葱般一层层将其剖开,望进他心里去。
然而明柏舟是个演员,他最擅长的就是掩饰自我,一抹笑意跃上眉梢,滴水不漏毫无瑕疵,面具似的紧紧包住真实的自己,明夕能看到的依然是他想让他看到的。
如此僵持半晌,明夕蓦然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床沿坐下,下巴一抬:“说吧,你这两天又犯什么病?”
无时无刻不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一有机会就把宁相看弄到沈不厌身边,这波操作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以明夕掌握的信息量又不足以让他分析出原因,只好直接询问。
拿眼神比了下他们此刻的“身高差”,明柏舟将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坐上去,固执保持着与明夕平视的习惯。这个习惯从两人认识之初他就有了,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称之为“执念”更恰当。
虽然同为明家人,可他们二人的身份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主家众星捧月的少爷,一个是出了五服勉强沾亲带故的普通孩子,用脚趾甲盖想都知道谁更受人关注谁更遭人嫉妒,可以说,明柏舟当时是生活在极端不平等的环境中的,不怪他那么执着于“平等”。
脑子里飘过童年一些不怎么美好的画面,明夕及时拽回跑偏的思绪,认真与他对视。
“我……”一直以来都像小太阳般灿烂笑着的明柏舟突然感到笑容有了崩裂的迹象,他挠挠后脑的头发,似乎难以启齿,努力半天之后也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算了,没什么。”
明夕以“关爱熊孩子”的慈悲眼神注视着他,忍了又忍,到底顾及着他与平常不太一样的低落情绪没有说什么挖苦的话。
既然他不肯说,或者不好意思说,明夕也不会强人所难,叹了口气揭过此事。
中午还阴着的天,下午三点一过便彻底放晴,黯淡的阳光总算有了它理应有的热度,虽然风里仍沾染寒凉的湿气显得并不友好。
明夕几人已在途中休息过,中午留出的几个小时是做休整用。大致整理好随身物品,再略微松松筋骨,他们便自发到后院集合。
还算宽敞的院子里放着十几台设备,几名工作人员穿梭于观赏盆栽与这些机器中,行色匆匆颇为忙碌,阚云沥也是其中一员。不过发现几人到来后,阚云沥便暂时放下手头的事迎了过去。
“大家都休息好了?”脸上沾着点煤灰,阚云沥抬手抹了抹,言辞之间很是平淡柔和。
“嗯,我们在飞机上睡了半天,现在精神好得很,完全可以开始拍摄了!”楚晓小眼睛异常明亮地点头道。作为嘉宾组中唯一的女孩子,她比很多人想象中精力充沛得多。
阚云沥颔首,出于礼貌而扬起的笑容里浮上些许满意:“那就开始吧。餐馆老板到附近的公园跟老朋友下棋去了,你们的第一站就是把他从棋盘上拉回来,然后向他讨要做菜需要的原材料单子。”
从他说这段话的第一个字开始,周围的镜头已经对准了他和几位嘉宾,完全没有任何征兆。这种不按套路好好走的做法除天生性格跳脱的明柏舟和宁相看以外,其他人多少都表露出一些诧异,好在他们收得也快。
没有台本,没有提前安排,有的只是导演一个看起来顺势而为的指示。几人面面相觑几秒,反应迅速地凑在一起简单商讨了几句。
“阚云沥先生只说老板在附近的公园跟老朋友下棋,却没告诉我们公园在哪儿,老板长什么样,从何找起啊?”越天生挠头,他的思维运转模式还停留在粗略了解的一般综艺拍摄套路上,没怎么转过弯来。
明夕习惯性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自从决定成为演员并为之努力以来,他就养成了随身携带眼镜的习惯——提议道:“咱们刚到绩溪,人生地不熟,要不先找个报刊亭买份当地的地图,根据地图挨个找公园。至于老板长什么样,等到了公园下棋的地方再问人就行。”
“地图可以之后再买,咱们完全能直接问附近的居民,他们肯定知道老板在哪儿。”沈不厌提出不同意见,并补充道:“另外,我建议拿到材料单之后,我们分成两或三组分头购买,路上顺便把地图买了,这样节省时间。”
“ok。”
大家都没意见,简短的商量便到此结束,他们出发了。
为了保证拍摄的真实性和趣味性,阚云沥并未封锁“老酒家”餐馆周围环境,这意味着明柏舟和沈不厌不但要完成任务,还比其他人多了一项隐藏自己身份的任务,在有摄像师全程跟拍的情况下。
几乎可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就知道他的综艺不好拍,第一个任务就这么折腾人。”明柏舟边嘟囔边戴上印着q版皮卡丘卡通形象的口罩,以及随身携带的墨镜,加上身上朴素得不能更朴素的灰色仿唐装,只差一把二胡就能到路边跟“天桥乐团”们抢生意。
“别抱怨了。”明夕实在没忍住,让他的新形象逗得喷笑出声,抄起工作人员递来的棒球帽扣他脑袋上,“我觉得吧,只要阚云沥不是哪天心血来潮给你配把二胡让你到护城河边拉小苹果,都不算折腾。”
不远处,阚云沥耳尖一动。
“要是你的乌鸦嘴变成现实,我就把你藏在行李箱里的零食通通吃掉!”明柏舟“恶狠狠”地威胁并勾住他脖子。
明夕的回应也很直接,抬手敲了他脑门一记。
“你俩感情真好。”莫瑾瑜艳羡地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如此轻松自在地同这位巨星相处,哪怕直到现在,他都不太敢接近明柏舟,更遑论与他搭话说笑。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羡慕明夕,就是不知道节目播出后,明夕会被作妖的水军和营销号黑成什么样。想到这点,他突然又不那么羡慕了。
偶像虽好,靠近需谨慎啊。
闻言,眼巴巴盯着沈不厌看的楚晓小头也不回地点头:“对啊。”
彼时,沈不厌正抬手替扭头往门外瞅的宁相看拿下头发上的毛絮。
略有点迟钝但拥有野兽般的直觉的越天生摸摸后脑,总觉得他们仨未来的日子不会过得特别“愉快”。
几人没有注意的是,从此刻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全被摄像机录下了。
……
出了餐馆,往常人群熙攘的街道如今显得很是冷清。年关将至,本该是采购年货准备过春节的时候,却因为天气寒冷而没什么人出门,只有些老太太老大爷或悠闲在街边散步,或提着刚从市集上买回的东西健步如飞,整座城市笼罩着与生俱来的清静。
把戴着口罩墨镜的脸塞进羽绒服边沿的绒毛里,明柏舟略显怪异的打扮放在这种天气并不打眼,裹着厚厚衣物的臃肿身形也杜绝最后一点被认出的可能性。
明夕拖着一离开暖气就开始蔫巴的他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分散开来,以免过于显眼,毕竟每人身后跟着一个扛着长枪大炮的摄像师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两人跟大部队分开不久,就看到身前十几米外有位大爷拎着装了满满当当食材的篮子大步流星走着,那精神头比他们两个年轻人都足,至少肯定比呆毛都蔫下来的明柏舟足。
揪着他快步追上去,明夕拦住大爷,在他锐利的目光看过来时立刻扬起乖宝宝式微笑——据说这招对老人极其有效,不过主要还是看脸。
“大爷您好,能打扰您几分钟吗?”他真诚而恳切地道。
大爷狐疑地打量他两眼,又瞅了瞅他身后俩摄像师大哥,警惕地摆手,说着一口略带口音但出乎意料的标准的普通话:“我不接受采访,你们找别人去吧。”
“诶诶诶!”明夕赶紧换个角度挡在说完拔腿就走的大爷身前,哭笑不得地说:“您误会了,我不是记者,我们是来这儿拍艺术照的,那两位是我们的摄像师。不过我们拍摄中途跟其他人走散了,约在附近的公园见面,您知道这儿哪里有公园吗?”
不是他满嘴跑火车,这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句号都散发着浓浓二逼气息的借口是明柏舟想出来的统一口径,避免被发现他们是在录节目走漏风声。
“拍艺术照?”大爷的表情缓和一点,可看他们的眼神却变得古怪起来,“你们两个男后生一起拍?”
明柏舟“扑哧”笑出声,声音闷在口罩里低沉得奇怪。
明夕面不改色地踹了他一脚,依然维持着礼貌腼腆的微笑:“大爷您想多了,我们有各自的女性搭档。总之,您能不能先告诉我们,这哪儿有公园?”
大爷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声线变得平缓温和:“哦,公园的话,这几条街附近只有一个。你们从东面一直走,走到十字路口处右转,过了红绿灯再向北面走个……三百米,差不多就到了。”
描述得还算详尽,连具体距离都给了。明夕和明柏舟连忙道谢,但在他们要离开时,大爷却把明柏舟拉住了。
“……大爷,咋了?”明柏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可是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他包成这样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来,这位大爷也不像喜欢关注娱乐圈的人,应该……不,肯定看不出他是谁。
“小伙子,天马上就要黑了。”大爷瞅着他的墨镜,不大赞同地摇了摇头,“昨儿还下过雪,路滑着呢,这种耍帅用的墨……叫墨镜是吧?还是别带了。”
连“耍帅”都知道,大爷挺时髦。
明夕笑容渐深,眉宇间天生的冰凉化成眸底波光。恶趣味涌上心头,他故作严肃地咳了咳,恰好打断明柏舟正要说出口的话,在大爷看向自己时“沉痛”地道:“大爷,您有所不知,我这朋友眼睛……有毛病,虽然能看得见东西,但见不得光,不得不戴着墨镜生活。真的谢谢您的关心了。”
“啊,是这样啊……”大爷恍然大悟,再去看明柏舟时,神色已变成了同情,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小伙子不容易啊,那你们趁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快去吧,路上当心点儿,男后生你也稍微关照他。”
“嗯嗯,知道了,谢谢大爷。”明夕憋着笑揪住明柏舟鞠躬道谢,然后煞有介事地扶着他的手往大爷指引的方向走去。
“现在的年轻人啊,身体素质是越来越差了……”大爷叹息的话语被风吹到两人耳中。
走出一段距离,确定离那大爷够远了,明夕松开明柏舟的手放声大笑。
明柏舟用“死亡凝视”扫射他几秒,见他毫无反应甚至笑得更大声,“恼怒”地双手绕住了他脖子把他禁锢在怀里。
“竟然说我眼睛有毛病!?”一边以不会伤到明夕的力度勒着他,明柏舟一边把墨镜拉下些许,指着自己琥珀金色的圆圆眼瞳控诉道:“看着我美丽动人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告诉我,它像有毛病的样子吗?”
“哈哈哈,有……哦不不不,没有没有。别勒了要断了……”明夕挥舞着无处安放的手挣扎,勉强止住笑意,“好了不闹了,咱走吧。”
明柏舟这才撒手,转勒为搂,把墨镜往上一推带着他向前走去,嘴里还絮絮叨叨:“我跟你说你不要乱给我扣各种各样的帽子,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小傻子了……”
“是是是,你是大傻子……诶诶诶!停!我不说了,你不是大傻子,你冰雪聪明行了吧……”
“换个词成不成?”明柏舟撇嘴,对那个充满了女性气息的词语极其不感冒。
“那聪明绝顶?”明夕眨眨眼,心头那点儿还未完全散去,故意挑了个和他众多搞笑梗有关的词说道。
明柏舟气得墨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去掉绝顶,以后任何有关秃头的话题不要在我耳边说,我要以实际行动向我那些爱搞事的黑粉们表明绝不加入‘九零后谢顶大军’的大潮!”
这个梗来源于他那群因为他半年发一次微博而怨念的“黑粉”。某次拍戏时,他因为熬得太狠脱了几天发,忍不住发微博吐槽了一下,然后当天,“明柏舟有望加入九零后谢顶一族”登上了微博实时热搜榜。
气得他在片场打了一套太极拳,然后“明柏舟苦练太极只为遏止谢顶”的热搜取代了上一条。
想起之前浏览微博时偶然看到的梗,明夕刚压下的笑意再度涌上。
“唉,你真是个让人头秃的偶像。”他边笑边摇头,继续撩拨。
明柏舟:坏人qaq
毫无疑问这一幕被摄像机完整保存了下来。
……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明夕和明柏舟找到公园门口时,其他人都到了,宁相看和楚晓小手里还一人拿着一根棉花糖对着舔,比谁舔得快舔得利索,二出天际。
出钱买棉花糖的沈不厌捂住戴着口罩的脸别开头,装不认识他们。莫瑾瑜和越天生更是直接就坐到十米开外电线杆子下的长椅上,宁愿头顶翠绿的“青山精神病院”传单,也不要冒险让别人有一丁点看出他们跟那两个二货有关系的机会。
明夕见状,习惯成自然地叹了口气,上前揪住宁相看袖子。
“能不能收敛一点你的二傻子气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提前试着背一背偶像包袱不好吗?”
宁相看快速将剩下的一点糖花舔掉,冲楚晓小甩去一个得瑟的眼神,大咧咧反手勾住明夕肩膀,“我的世界里不存在偶像包袱这种东西,别想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最后欺骗一下自己。”明夕险些接不住他这话。
明柏舟见自己一个不留神,他俩又“勾搭”到一块儿去了,立马踩着重重的步伐过去,把他们从中间隔开,一本正经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行!”宁相看虽然二,但很敏锐,自然发觉明柏舟那点儿小孩赌气式的不悦,顺着他的意松手,又给明夕递了个眼神,转头不顾其他人嫌弃的目光招呼道:“偶像,莫瑾瑜,越天生,咱走吧!”
“……哥,你能暂时装不认识我们吗?”莫瑾瑜没有放弃最后的倔强。
旁边几个闹成一团,明夕却没怎么关注,而是拿疑惑的眼神扫视了明柏舟一番,直把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才笑嘻嘻地问:“怎么,你现在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是!”明柏舟郁闷地矢口否认,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真的有“本来只属于自己的好朋友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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