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弦江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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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避暑居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的第一顿晚膳，出乎苍凝雪的意料，杜氏和苍雯欣竟然都非常默契地保持了安静没有来找她的麻烦，这也让她的晚膳变得格外可口格外舒心。除了苍靳森时不时地念叨几句没什么两样的训话给她和苍雯欣听以外，一切竟显得十分和谐。
    但是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苍凝雪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安静而放松警惕，她一边小口饮汤一边微微挑眉打量着苍雯欣，准备随时应付她们两个的突然发难。然而，晚膳全程苍雯欣看上去一直似有心事般心不在焉，吃饭也吃的慢慢吞吞没有胃口的样子，别说刁难她，就是她自己大约都顾不过来。苍凝雪心下顿时了然，倒是放心了不少，一顿饭下来反而比平常多用了几个水晶虾仁饺。
    “小姐今天看上去胃口比往常要好呢。”在回南苑的路上，松若跟在苍凝雪身后语气欢快地道：“我们多虑了，还好今日杜氏和大小姐都没有找小姐的麻烦，小姐今天心情好了很多吧？”
    苍凝雪闻言，轻轻一笑：“不止是这样。我心情好确是不假，只不过……可不仅仅是因为那两人没有找我麻烦这么简单而已。”
    一句话说的点到为止，让松若听得有些稀里糊涂。苍凝雪见她皱眉思考的模样，也只是稍微停了脚步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来，自己先前的估计果然没错。苍凝雪想。那两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外乎其他，一定是因为之前自己在她们心里埋下的那颗名为楚王的怀疑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两人以为自己的计划出现了意外，现在一定正在焦灼着等待和楚王立刻联系上好问个明白。而苍雯欣在父亲面前也食不知味心不在焉，甚至连对自己的嫉恨都先抛在了一边没有拿出来做文章……
    看来不出两日，苍雯欣必然会夜会轩辕甫诚。
    苍凝雪的嘴角微微上扬。之前派竹韵梅香去了解调查果然是明智的。在对峙苍雯欣和轩辕甫诚这件事上，她终于有了机会占得先机。
    接下来，就是回南苑静静等待竹韵梅香带给她所需要的消息了。
    等苍凝雪回房落锁，夜已渐渐深沉，竹韵和梅香悄悄闪进屋内出现在她的面前，松若自觉地站在门前把风。两人一句多余的话都顾不上说，直接走上前去跪在苍凝雪面前。
    “小姐！”两人声音刻意压低却听得出有几分激动之情。
    苍凝雪忙上前扶起二人：“你们这是为何，不是派你们出去调查避暑居，怎么才将回来就行如此大礼？”
    “之前小姐对松若说的话，松若已经转达给我二人听了。”梅香头叩在地上，道：“小姐能够醒悟过来一定是夫人保佑！夫人本就对我们有恩，我们早就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侍奉小姐左右，小姐如此真心待我们我们如何担待得起！从今往后，我们三人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苍凝雪一怔。没想到才不多时，松若就把之前她说的话说给这二人听了。而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这种宣誓效忠的方式，倒不太像是几个大家丫头的言辞，反倒有几分江湖中人的做派。她心中自然明白，这三个丫头都是性情中人，既然话说的出口，以后必然会照做无疑。只是现在她们几个丫头的身份，倒是让苍凝雪多了一丝好奇。
    松若竹韵和梅香，都是母亲留给她、自小就陪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母亲性格温和柔婉，如同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般美好水灵。这样温婉的女子身边，怎么会带着性格如此刚烈正直的丫鬟？且这三人平常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平庸，时不时地还要犯一下迷糊，并不比其他家生子们优秀多少，要不是因为是母亲所留，以自己以前容易受人蒙蔽的性格，怕是早将她们三人换掉了。这一次自己死而复生，看来要不仅要让别人重新审视自己，自己也要重新审视一下身边的人了。
    一世活过，她竟一直没发现，自己身边倒是藏龙卧虎。
    这般想着，手下更是用力几分，扶起梅香和竹韵：“我之前也同松若说了，曾经的事，我们都有不对之处，我没有完全信任你们，才会导致自己被蒙蔽多时，说来也不全是你们的疏忽，所以就让我们都互相原谅吧。你们既已都宣誓效忠，从今往后，我自然会全心全意相信你们，你们也一定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是，小姐！”两人再次跪下，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起来吧。时间不多，把你们今晚了解到的情况先告诉我。”
    “是！”两人迅速起身，连带用上桌上备好的纸笔，将晚膳期间她们了解的避暑居的情况以及留心到的异常，连写带画一一说明给苍凝雪听。
    看着两人熟练地运用纸笔，苍凝雪心中更加坚信这三个丫鬟绝对来历不一般。现在的丫鬟，不是家生子就是从外让牙婆带的穷人家的闺女，有几个是读过书识得字的。再听着两人训练有素的汇报，事无巨细毫不遗漏，甚至可以留意到一般人绝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身为将军时的那段时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苍凝雪渐渐有些恍惚。
    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听着属下汇报消息，然后再由自己汇报给轩辕甫诚。每一天虽然都过得惊心动魄，常常在刀尖上舐血，可是有了轩辕甫诚的关怀和下属们的忠心，令她十分满足。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份平凡卑微的满足，都被人残忍地打破！被人背叛的滋味，她这一世都会永远记得！
    所以，即便是对自己贴身的三个丫鬟，现在的她也做不到全心的信任。尤其是这三人渐渐露出和以往不符的深不可测，更让她心里有了几分迟疑。
    可是，只要她们不背叛自己，那么，她也绝对会尽全力保得她们平安无事！如果……如果她们有了二心，到时她一定不会对她们手软。
    有了血淋淋的前例在先，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允许身边任何人的背叛。
    “……小姐？小姐？”忽然，梅香的声音将出神的苍凝雪唤回现实。她一怔，才反应过来两人早已汇报完一切情况，正在等着她的问话。
    “唔，我没事。”苍凝雪眨了眨眼睛，迅速回神后冲两人一笑，道：“你们调查得非常细致，我都记下了。今晚若是没有什么异常，可以先退下了。”
    竹韵和梅香闻言都有几分诧异，对视了一眼：“小姐……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做些什么？”苍凝雪闻言蹙眉道，“比如指什么？”
    “小姐让我们去调查了解的这些情况，难道不是为了……”两人话都没有说破，但是言外之意却不言而喻。既然把周围的情况都摸清了，自然是要准备对杜氏和苍雯欣做些什么，这才在她们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她们也早已做好准备，只等小姐一声令下。
    苍凝雪面色忽然有些冷凝。她站起身，走到竹韵和梅香面前，静静看了两人半天，目光中带着几分压迫感，直看得两人心里有些发毛，才缓缓开口。
    “这句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所以你们一次就要好好记住。”她语调平静，却隐隐带了几分与现在年龄身份不符的威严，“我让你们所做的一切，最多不过是为了自保，会在被人算计时可以精准无误地反击。但是，绝对不是为了主动出手害人！如果我们去主动做手脚，那么和杜氏和苍雯欣有什么区别？！”
    竹韵和梅香大惊！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忙跪下叩头：“是！小姐说的是，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想了！”
    “能这样想，就好。”苍凝雪这才收回方才无形之中散发出的气势，归于平和，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晚上都好好休息，明天打起精神来，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事情发生的。”
    竹韵和梅香虽然有些震惊于苍凝雪异于往常的魄力，但对于苍凝雪的叮嘱还是认真记下了。安顿好苍凝雪歇下后，两人这才如同来时一般悄悄退出房内，不带一丝声响，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房里房外，头一次认识到不同以往的对方的苍凝雪和三个丫鬟，都默默埋下了心事，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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