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口秘闻

第七十一章:孝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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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仲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开锁,进门,又在里面别上了门。照例先去了父母的屋子。
    “爹,娘,你们休息了吗?”
    父亲已经睡着了,母亲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回来了。”肖仲答道。他听母亲说话,似乎很费劲。“娘,你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就是你爹,今天总咳嗽。晚上我让他别等你回来,先睡了。”
    “我昨日里买的梨,放在桌上,你们要咳嗽,就吃点。”
    “好。儿啊,辛苦你了……”
    “儿子不辛苦,儿子是怕你们身子难受。”
    “我们没事。没事……好了,你去睡吧,晚上就别做饭了。我也困了……”
    “诶。”答应一声,肖仲出去,关上了门。
    自己做了点吃的,胡乱吃了几口。
    今日买的香烛,需在明日一早点上。明日起床,还得去把爹娘房里的尿桶倒了,省得污秽,伤了父母身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肖仲便是这样过来的。
    父母刚生病的时候,还劝他不必这么辛苦,怕累坏了他。可是肖仲说,自己小的时候,爹娘是这样照顾自己的。现在只是掉了个个,该自己照顾爹娘了。
    想到这里,肖仲收拾了碗筷,又洗了把脸,宽衣睡觉。
    次日天明,肖仲忙好了一切,出门。
    隔壁的老大爷正坐在门口与人聊天,对他打了声招呼。“肖仲,出去了?”
    “嗯。大爷,您也忙着?”
    “不忙。好家伙,你这一出名,搞得我那个儿子也突然来孝敬我了。呵呵,不错,不错。对了,你爹娘身体最近可好些了么?”
    “还是那样。我想着让他们平时出来走走,透透气,但是我娘说,没有力气,不想出门。”
    “嗯,是。万一摔着了,也是个事。哎,孩子,就是苦了你啦。”
    “不苦。我爹今天早上还教我,说让我感谢您。说您以前对我们家时常照顾,要知恩图报。”
    “是是,你爹教的好。”
    两人寒暄了一阵,肖仲便走开了。走的时候他注意到,大爷的房前,站着一个女的,正笑吟吟看着他。
    老大爷看着肖仲离开的背影,笑着说道:“这孩子啊,打小就懂事,听父母的话。也是爹娘教的好。说话做事,都按着父母的教训来办。好啊。怎么样,姑娘,看到真人了?”
    女子笑道:“若是这般,真是少见了。只是不知道他爹娘身体到底如何?到时候嫁过去……恐怕也苦。”
    老大爷点点头,“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没钱的人家,缺钱;有钱的人家,没孩子。儿子孝顺,父母又身体不好……都是事啊。”
    肖伯新埋着头,喝闷茶。他媳妇怒气冲冲,指着坐在对面的人,骂道:“我招谁惹谁了?让你们这么一传扬,我还在这里呆不呆了?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算完?”
    丁文书不置可否,问道:“你们爹娘这事,你们是真不打算管?”
    这话是在问肖伯新,可是肖伯新在家里无权说话。媳妇抢过话头,“说一不二。我们的意思很清楚。肖家的事,我们是一概不管的。他肖老二要做什么,是他的事。当初是他把自己的父母认下的,还说得明明白白不让我们插手,我们还能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我们肯去帮忙,他还不一定肯呢。”
    “这话怎么说?”
    媳妇啧啧两声,“有些家里的话,我们不方便说,外人自然也不知道。现在就以为是我们理亏,谁又清楚肖仲是个什么人?他们肖家,疼小儿子,倒把大儿子没当人看。我们当家的小的时候,家里的活都是他做。哦,你们就看到肖老二十来岁出去干活,就不知道我们当家的也是十来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养家了?挣的钱自己没份,全让爹妈抢了去,给小儿子买吃的买玩的。”
    “疼小儿子,也是情理之中……”丁文书说道。
    “哎呦!敢情大儿子就是家里的长工了呗?你自己问问他,”一指自己的丈夫,“他十六岁那年,被自己的亲弟弟推到河里,差点淹死。爬上来,打了弟弟一巴掌,就因为这个,差点被爹妈赶出家门。最后吃了一顿打,差点被打死,又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才进的屋。”
    这么溺爱?丁文书隐隐觉得不对劲。
    肖伯新听着自己的往事,没有任何表情,不言语。
    丁文书问:“既然这么惯着他,他该好吃懒做才是,怎么……”
    “呵!人啊,跟狗是一样的。要是饿极了,别说去给人做工,就是小偷小摸,杀人放火,也是做得出来的。说句公道话,他肖仲呢,也不是娇生惯养,对爹妈倒是孝顺。我难得夸他一次,但是实话实说,这是真的。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仗着父母宠,对他哥哥趾高气昂的样子。”
    丁文书在肖伯新家坐了一下午,听肖伯新媳妇埋怨了一下午。
    出门的时候,媳妇一句“不送”,自己上楼去了。
    肖伯新送丁文书到门口,一直一句话没说。
    等到丁文书真的转身告别了。他突然说了一句。
    “弟弟他……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哦?”
    “他不过……有些太依赖爹娘了……”
    丁文书不明白,“他?依赖爹娘?现在不是你们的爹娘正依赖着他吗?”
    肖伯新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他只是……想把爹娘霸占了而已……”
    “……霸占?”
    再问,肖伯新不说了,转身进屋。
    回到家里,丁文书与柳小姐聊起肖家的事。
    “我去了肖伯新的家里。看来肖家的事,也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柳小姐点头,“自然。我今天装成媒婆,与你说的那位大爷聊过了,这肖仲,真是有些……奇怪。”
    “他大哥说,肖仲从小就想霸占父母对自己的爱,不愿意让别人来分享。甚至有过试图杀死大哥的举动。”
    “这很正常。很多兄弟姐妹不和的家里,也常有这样的情绪,尤其是年幼的时候。”
    “你那边呢?”
    柳小姐想了想,“我从未见过如此顺从父母的孩子。不,说他是孩子,不合适。他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可是,听他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与人说话,张口闭口,都是‘我爹说’、‘我娘说’。”
    “原来如此,”丁文书若有所思,“出门的时候,肖伯新说,自己的弟弟太依赖父母了。我还没明白这里的意思。”
    “其实合在一处,也就好解释了。当你费尽心思,试图强占一种东西的时候,你就越依赖它。”
    丁文书道:“这就像年轻男女的爱情。那些为了得到爱情不择手段的人,其实都是弱者。因为一旦得不得,甚至失去,便是无比痛心的事。”
    “肖仲已经得到了。”
    “是。”丁文书道:“他当初如此决绝,什么都不要,只要父母,便是为此。”
    “那番要与兄长断绝关系的话,定是他一直想要说的话。”
    “他说这话时,心里……一定是极开心的了……”
    “这样的人……”
    柳小姐蹙起眉头,暗暗担心起来。
    丁文书很苦恼:“我没想到,这样孝顺的一个人,也是有缺点的。而且,这缺点还不小。”
    “谁会没有缺点呢?我们很多时候,只是放大了人的一个方面,而忽视别的方面。”
    “若是明天将此事告知衙门。伯父一定不会让我对百姓言明。”
    “当然。因为没有必要。”
    “而这样的事,我们也不能轻易下结论。外界都认为肖仲是大孝子,哥哥和嫂子都是白眼狼。谁知道……另外,要是我们真去查个水落石出,恐怕,背后的真相,又和传言不符。”
    “到目前为止,你我所知道的,都是一家之言。汇在一起,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况且,整整十五年的恩怨,还能查到真相吗?我怀疑。”柳小姐很是消极。
    “真相……”丁文书喃喃道:“纵然真的找到了,说出去,还有谁信呢?老百姓一旦认准了一件事,便再难改观。”
    柳小姐沉默不语,不再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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