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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起床的军号就响起来了。
她赶紧起身。
出发的大军在校场集合。
琅邪王一身戎装,骑在一匹乌黑的骏马上面。甘甜也是一身戎装,整张脸几乎都藏在了头盔里面。
她的坐骑是一匹大黄马,她给马取了个很大众化的绰号:阿黄。
阿黄此时精神抖擞,看得出,和琅邪王的马是老相识,彼此见面了,嘶鸣一声,表示很亲热的样子。
但是,他们的主人可就没那么亲热了。
琅邪王根本看都没有看一眼甘甜,只顾着和段雪梅等人话别。
一众爱妾们哭哭啼啼,梨花带雨,都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还是段雪梅有范儿,大声道:“王爷出征,旗开得胜,这是天大的好事情,姐妹们要在家里等待王爷凯旋。”
就连甘甜,也赞一声好。
段雪梅的当家主母,真不是盖的。
她昨晚才哭哭啼啼地离去,今天早上,就穿金戴银,意气风发,比正室还要威风,也许是琅邪王昨日补偿了她?
像琅邪王这样的男人,出征之前,不把自己的体力榨干才是怪事,肯定昨夜一夜七次郎了。
她笑嘻嘻的,并不在意。
但也本着王妃的本份,和大家话别。
这一路上,二人很少交集。
琅邪王每天都很忙,每天都要在军营里呆上很长的时间。偶尔闲暇的时候,他多半也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呆。
甘甜表面上是为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是,却跟他各自有起居,二人之间,在外人眼里是恩爱夫妻,可却是典型的貌合神离。
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如此,一路上,到了山东。
正是战局最为胶着的时候,无论是陆定之还是陈玄虎,都拿一个铁大将军无可奈何。他只牢牢地把守山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而且,朝廷增派的援军,也在日渐抵达。
琅邪王一来就采取了果断措施。那时候,已经是盛夏季节了,六月六,晒得鸭蛋熟。琅邪王深知,如果不速战速决,这么耗下去,北方军最是不耐酷暑,肯定会败得更惨。
一个山东都拿不下,如何打到京城?
他心急如焚,这一日,接受谋士的建议,令人用箭将一封劝降书射进城内。
这封信,出自军师周宏伟之手,言辞恳切,声情并茂,并且向铁将军许以了日后的高官厚禄。
当然,琅邪王并未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这家伙,是著名的砸不烂,煮不熟的一粒铜豌豆。就这样就能让他投降的话,也未免小看他了。
果然,铁大将军不但不投降,反而随即效仿琅邪王,从城内射出回信一封。琅邪王打开一看,见是《周公辅成王论》一文。
当然铁大将军意欲借此奉劝琅邪王要效法辅佐侄子治理天下的周公,忠心辅佐他的哥哥恒文帝。
其间,用语十分辛辣,冷嘲热讽,嬉笑怒骂,把琅邪王篡夺江山,乱臣贼子的嘲笑得淋漓尽致。
见劝降不成,琅邪王当机立断,下令攻城。
可铁大将军也没闲着,他知道琅邪王的厉害。在整个帝国里,如果铁大将军自认打仗是第二人,那么,第一人非琅邪王莫属。
就算他再有战功,可是,比起琅邪王来,也自认逊色一筹。立即督促众人,盟集军士,发誓和城市同生死共存亡。
琅邪王这次率了几万大军,连区区一个山东都过不了,如此,还谈何王图霸业?他心情十分焦虑,连日连夜的开会,几乎连嘴上都起了血泡。
甘甜对情况一清二楚,可是,她是王妃的身份,不便随意抛头露面,就算是偶尔外出,也做了一些乔装打扮,人家还以为她是琅邪王的侍卫。
对于战局的发展,她也不轻易说三道四,像琅邪王这种男人,自负雄才大略,当然不会听女人说什么,他希望的是,她最好也像段雪梅等人,老老实实,不要多生事端。
甘甜乐得忙自己的事情。
战争中各种武器的打造,能源的利用,以及山东境内的矿藏……她仔仔细细地寻找每一点机会,如此早出晚归,几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和琅邪王的战局一样,简直快令人崩溃了。
那时候,琅邪王久久地攻城不下,便再一次召集军将们商议对策。
这次军事会议,几乎开了三天三夜,连吃饭都是在军营里吃的,到第三天凌晨,琅邪王才一脸憔悴地回来。
甘甜也正在连夜摆弄她的发动机。
听得脚步声,她站起身,但见琅邪王满脸憔悴,头发胡须都变得老长老长。
看这脸色不善,她可不想做炮灰,正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听他叫道:“甘甜,给我倒杯水。”
甘甜义不容辞,端一杯凉茶给他。
这是她自己熬的酸梅汤。
琅邪王一股脑儿地喝光了:“味道很不错。甘甜,你自己弄的?”
“承蒙夸奖。”
“你居然还会煮东西?”
她反问:“这很奇怪?”
别的女人会做东西不奇怪,她会做,就很奇怪。
琅邪王在凉椅上坐了,眉头皱得紧紧的。
甘甜见他这个样子,不太愿意和他多说什么,又要离开,他伸出手,将她拉住:“坐下,陪我聊聊。”
甘甜在他身边坐下,沉默。
冷场了,无话可聊。
琅邪王又闭着眼睛,陷入了冥思苦想里。
甘甜试着问道:“王爷,最近战局如何?”
他沉声道:“实在没法,得利用黄河之水了。”
甘甜一惊,几乎叫起来,这家伙,是想图谋破釜沉舟,掘开黄河大堤,引黄河水淹没全城。
黄河,自古以来被称为中华文明的摇篮。
可是,谁又知道?每次当有大战发生的时候,这里往往就会成为一方对另一方大屠杀的利器。
她想起花园口事件。
甘甜沉浸在这段可怕的往事里,她直觉地叫出来:“不行!王爷,我坚决反对你的做法。”
琅邪王的眉头掀起来,有些意外。
在重大问题的抉择上,甘甜向来保持贤妻本色,从不多嘴干涉,今日,她却面红耳赤,几乎要跳脚了,比当初自己要“强暴”她还跳得高。
“王爷,这绝对不行,黄河一决堤,沿途要死伤多少人?千家万户都要毁于一旦,以后,就算你夺得了天下,也会成为历史的大罪人,被永永远远的订在耻辱柱上。”
他冷冷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甘甜怒道:“因为有人曾经这么干过。”
“谁?”
“这……”
“何方圣神?”
“……”
这次是甘甜被雷到了。
琅邪王听她讲了这一段典故,甘甜不厌其烦,讲得很仔细。她叙述的口才不错,讲故事也很明晰,就连琅邪王听得死掉了89万人口时,也吓了一大跳。
不是89人!
也不是890人!
这是活生生的890,000万人啊!
他们一夜之间,便丧生在同胞的一个决策里。
就像张养浩老先生所写的: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当历史的车轮转过悠久的五千年,当我们满眼期待历史辉煌的时候我们是否感到我们古老的国家欠百姓的太多太多?有那么一个怪圈,强盛衰弱-强盛衰弱,百姓绕着那个怪圈像鲁迅先生所说的,暂时做稳了奴隶想做奴隶而不得暂时做稳了奴隶-想做奴隶而不得,这像一个咒语,在中华的百姓身上循环不停地演绎。
琅邪王站起来,走来走去。
这时候,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憔悴得几乎跟一个野人差不多。
“甘甜,如果不这样,你说怎么办?”
甘甜是机械工程师,不是行军打仗的专家。
而且,琅邪王这些日子以来,只要她遵守妇道,从不征询她的意见更重要的是,她从没为了此事操心过因为她每天都在忙着寻找自己的能量来源。
至于战况如何,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也许琅邪王皇帝还没当成,没准儿自己先就走掉了呢。
琅邪王背着手,走来走去:“甘甜,我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山东都拿不下,那么,天下人怎么看我?而且,恒文帝的人气会因此剧增……不行,我不能考虑那么多!”
果然是奸雄本色!
只要自己坐上了龙椅,别说89万人的性命,就是890万人,都无关紧要。
甘甜怒道:“我可不管你怎么办。如果你一意孤行,要引黄河决堤,那么,我也告诉你,我就去投降恒文帝……”
琅邪王掀起眉毛,待要勃然大怒,却又坐下去。
“王爷……喂,王爷……”
甘甜叫他时,才发现他靠在凉椅上已经睡着了,很快,便鼾声如雷。
这个家伙。
他也实在是倦到了极点,连争论的力气都没有了。
甘甜醒来,已是清晨。
一张脸在眼前放大,她吓一跳。
睁大眼睛,但见琅邪王神采奕奕,神清气爽,而且换了一身新装。
“甘甜,快起来,今天还要再攻一次。”
她揉揉眼睛,发现这个家伙的精力真是好得惊人,就睡了那么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居然很快就恢复了。
“今天还打?”
“今天有援兵!”
攻城的战役是从中午开始的。
从东西两个方向的红衣大炮,分别瞄准了两道城门。可是,铁大将军也真不是吃素的。他的火枪队,配备之精良,就连甘甜也吓了一跳。
双方你来我往,硝烟弥漫,死伤无数。
从中午到晚上,还是分不出胜负。
终于,到了黑夜,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掩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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