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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刘备在公孙瓒的家里和他切磋谈论武艺,一住就是七八天才告辞离开。临行前公孙瓒又令人牵来了一匹骏马,“贤弟,这匹大青马可是从塞北弄来的上等货色,怎么样,喜不喜欢?”
刘备心中虽然感激,但是却不敢收下。心说马虽然是好马,但我可养不起啊。这种上好的马匹还得喂好豆料,吃的一点都不比人差,而且每天还得细心照料着。窦园当初养过几匹好马,就因为他秘密太多没有雇个专人照料,结果那些马都养废了。伯圭兄虽然好心好意,可这马要是给了我,那真是送给我一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刘备尴尬的一笑,直截了当的说道:“兄长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可是这马…我实在是没法照料啊。”
公孙瓒一听也明白了,心说算了,《史记》里不也说‘以权利合者,权利尽而交疏’嘛。君子之交就应该细水长流,我和玄德又不是以后不再来往了,现在急着送他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等他需要了我再给他就是了。心里这么一想,公孙瓒也不再执于送给刘备这匹马了。随后他又送出了好几里路,直到刘备兄弟俩远去了,公孙瓒才依依不舍的返回家中。
兄弟两人回到楼桑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刘德然和兄长道别之后,就抱着公孙瓒临行前送的礼物,喜滋滋的回家了。心说这些年来我四处巴结那些世家子弟,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呢。这事啊,得说给母亲听听,这样她能有个分寸,就不会对伯母、兄长再和之前一样尖酸刻薄了。
刘备一手夹着裹起来的双鞭,一手提着个包袱来到了自家门口,等瞧见母亲正坐在院里,借着外面的亮光给自己做了一双短靴。他心里又是一阵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些年来母亲含辛茹苦独的将我抚养成人,从小到大没叫我受着一点委屈。如今我在外面受人敬重,可衣食住行还得靠母亲操劳,我真是不孝啊!
刘备双目赤红的来到院中,“母亲!儿回来了。”
“玄德,你这是…”刘母见他这幅样子心中一疼,只当他在外面受委屈了。
“母亲!儿不孝啊!这么大了还让您受累。”刘备说完就跪了下去,伏在母亲的腿上哭了起来。
刘母一听就明白了,她眼中落泪,轻抚着刘备的头,“痴儿啊,你可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只要是你过得好,让我的心里边放心,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啦。好孩子,你快点起来,这要是让左邻右舍的看见了,会笑话咱娘俩的。”
“哎~”刘备哽咽着应了声,然后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拿着包袱献宝是的给母亲看,“这是公孙兄让我带给您的礼物。”说着就打开包袱,里面是个四四方方的描金花纹木盒子,盒中装了几块布料和几样首饰。考虑到刘备的家境,公孙瓒并未让人准备太奢华的东西,而是刚刚好够刘备这样的家庭使用。公孙瓒对刘备这个朋友,可真是上心了。
见到母亲眼神中的询问,刘备这才把自己和公孙瓒相识的经过,详细的跟她说了一遍。
刘母在人情世故上比儿子通透的多,听刘备讲完之后点了点头,“这个公孙瓒人品不错,是个可以真心结交的朋友。”
自打得了趁手的兵刃之后,刘备每天都在村东南的大桑树下习练武艺。他这鞭法使起来挂着风,运使开带着风雷之音。过了一段时间,他这名声就传扬出去了,于是刘备练习武艺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本村的、邻村的人来看热闹。少的时候有十几号人,多则百八十人,有时候他们还嘻嘻哈哈的震天声叫好。这让刘备不厌其烦,便每天走远点,到窦园庄子的演武场练武去了。
自从和公孙瓒熟识了之后,两人时常互相往来。公孙瓒每次过来,都会带上一些不算贵重的礼物,好孝敬叔母。见到儿子这个朋友如此知书达理,刘母心里边也十分的喜欢。
公孙瓒是涿郡的上计吏,他除了掌管州郡的簿籍之外。每年还要将各县报到郡里的户口、垦田、钱谷出入等等情况汇总编纂成计簿。然后将计簿的正本留下,副本上报到雒阳给司徒审核。当然,这事儿一般司徒只是过过目就行了,具体的都是由尚书台的尚书们主持。
听说公孙瓒就是管着这事的,刘备便把窦园留地赠金的事说了,让他帮忙看看该怎么办。
公孙瓒一听也没当多大点事儿,他对这些土地之事门儿清,于是把一些情况给还是懵懂无知的刘备讲明白了。虽然自汉武帝之后全国统一实行大亩,但许多普通百姓仍然沿用小亩丈量土地。大亩是以240步为亩,而小亩则以100步为亩。其实前汉时候所谓的三十税一,就是不管有没有地,都依照每户有100亩的小亩之田来按户征收的。所以虽然是三十税一,但一点儿都不轻松。
窦园这百多亩地都是大亩的膏腴肥田,再加上这一百三十多亩的冲积田没有砂石、不易板结,紧邻河水可以就近引水灌溉,因此产量又比普通的田地至少高出一倍来。如果种好了,完全能养活五六户五口之家。但就算这样,这点儿田地在那些豪门大户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能给刘备请起这么高明的师傅,公孙瓒下意识的认为这个窦园就是关中豪族子弟。
讲明白之后,公孙瓒就给刘备出主意了,“这些田地啊,也不能这么荒着,不然每年交不上田税,就得被官府收回了。不过这百多亩地凭你和叔母两个人根本就种不过来。这样吧,来日我帮你把这些田地转到你的名下,然后再租出去赚点田租。这样的膏腴之地,愿意来租种的大有人在。”
“伯圭兄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啦,小弟这里就先行谢过了。”
“蔼~你我兄弟一场,些许小事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随后公孙瓒先帮刘备说服了刘母,然后才把窦园的这些田地都转到了刘备的名下。接着又帮刘备找了五家老实可靠的佃户,让他们每年交够田税和租金,剩下的收cd归他们自己所有。这五户人家耕种这样的膏腴之田能省一半的力气,能租到这样的土地,他们可是烧高香都求不到的,自然都欢天喜地的来了。等得到刘备的允许,可以在庄院旁边搭盖房子之后,他们对刘备更是感恩不尽。
田地的事解决了,刘备又把窦园那里的黄金兑换成了五铢钱。有了这些钱财,母子俩的生活明显比以往好了许多。虽然不能顿顿有肉,但也可以依着刘备从窦园那里养成的习惯,从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三餐了。
枯树送落叶,凉风寒刺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月深秋。
这一天刚过正午,母子两人吃完午饭后不久,公孙瓒就驾着马车来了,他跳下车后拎着两个布袋往院子里走。母子两人见了出来相迎,公孙瓒急忙撂下手中的布袋,往前赶抢了两步撩衣跪倒,“叔母在上,侄儿给您磕头了。这是南方今年的刚收获的米粮,也是个熟悉的商贾送的,小侄特意带来几袋孝敬叔母。”
“伯圭不必多礼,快快起来。你这个时候才来想必是还没用过膳吧,你先稍等一会,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叔母不必如此,侄儿不饿。”
“到了这里你就别客气了。玄德,快请你兄长到屋里歇息。”刘母边说边进了东边的灶房。
“玄德,车上还有两袋,你帮我拿下来。”
“哎!好嘞!”
刘备应了一声,就出去把车上那两袋大米拎回了堂中,将布袋靠西墙放好之后,便陪着公孙瓒坐了下来。见公孙瓒双眉紧锁满脸愁云,刘备觉得非常奇怪,“伯圭兄,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的郁郁不乐?”
“唉~”公孙瓒长叹了一声,“都是教那卖官鬻爵之事给闹得。”
“哦?愿闻其详。”
“天子在西园公开卖官尚不满足,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前不久又降下旨意,诏令以后官吏无论是调迁、晋升,还是新官上任。都必须支付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官位标价的钱财。就算不升不降,也得交纳钱财,以资军队和修筑宫殿使用。刘府尊因为不能及时拿出钱财,天子已经免除了他的职务,并且诏令刘府尊去京师雒阳配合廷尉调查了。”
“什么!”
刘备听了讶然一惊,虽然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涿郡太守刘基的名声还算不错,此人也算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和贪官污吏根本就沾不上边。如此一个正儿八经的太守,却因为交不起卖官的钱被除职问罪,这算是什么世道!
“唉!刘府尊在任上也得罪过几个人,以前他是朝廷命官没人敢怎么样,但如今已是戴罪之身…”说到这里,公孙瓒满怀期待的偷偷看了一眼刘备,“于公,我是刘府尊的属官;于私,我的外姑是刘府尊的姐姐。所以为了防止有人伺机加害,我此次想乔装成军士沿途护送,这回过来,是想跟叔母和贤弟道别的。”
刘备听后唏嘘不已,公孙瓒见他这样微微有点失望。此时堂屋的门都敞开着,再加上公孙瓒说话的声音特别洪亮,刘母在灶房里把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和不谙世事的儿子不同,她听明白了,这是公孙瓒想求儿子帮忙,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于是到院中吆喝了一声,“玄德啊,过来帮我劈点儿柴。”
“好,”刘备赶忙答应,然后对公孙瓒说道:“伯圭兄,你先在这里稍坐,我去去就来。”
“嗯好,”若按以往,公孙瓒早就主动过去帮忙了,但是今天不同,他知道这是刘母有话要对儿子说,所以没有打扰。同时他也期望刘母能深明大义,劝说儿子帮助自己。
等刘备穿过了院子来到灶房之后,虽然心里边十分的不舍,但刘母还是说道:“玄德啊,你伯圭兄不是专程来找你道别的。他是有难处了想求你帮忙,但是顾念到我,一时又觉得不好开口。伯圭一直待你甚厚,如今他有难处,你理应倾力相助才是。我现在还不老,用不着你天天守在家里面伺候。”
经母亲这么一点拨,刘备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边还是有些割舍不下,唉!这一去可是前途未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母亲,儿子这还未来得及在您身边略尽孝心,这又要离家远行了。
虽然心里感到十分的愧疚,但是母命难为,刘备应道:“是,孩儿知道了。”
刘母满意的点点头,“好,那你去陪着伯圭说会儿话,我这很快就准备好了。”说完就转身拾掇起来,她的眼睛也有些红润了。
不久之后,刘母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肉羹,此时刘备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公孙瓒十分感激的一礼,“小侄拜谢叔母。”
“不必那么客气,趁热吃吧。”
“哎。”
公孙瓒吃完之后,就和刘备向刘母磕头作别。他们得趁着亮返回涿县,不然天黑路险,指不定就会碰到强贼野兽。虽然两人武艺高强,但如今有要事在身,他们也不愿意随便就招惹这么多麻烦。
刘母十分不舍的扶起两人,殷殷的对刘备嘱咐着,“玄德,到了外面不比家里,切不可恃强逞能给你伯圭兄平白增添一些麻烦。但凡有事情,都要听你伯圭兄的。”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了公孙瓒,“伯圭,玄德就麻烦你照顾了。”
“叔母,您千万别这么说,玄德是为了小侄才离家远行的。如此大恩,小侄没齿难忘!”说着又要跪下去。
刘母急忙搀住他,“好了好了,你一个堂堂的大好男儿,莫要再这般跪来跪去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快点儿赶路吧。”
“是,”两人应了一声,随后刘备提起裹在鹿皮袋子里的双鞭,在刘母的注视下依依不舍的走出了院门。离开楼桑村之前,两人又去找到了刘德然,请他时常照看下刘母。
刘德然虽然也想同去,但他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去了只会给公孙瓒添麻烦。于是他拍着胸脯说道:“二位兄长放心,伯母也是我的长辈,小弟孝敬她也是分内之事。”
听刘德然这么一说,刘备十分感激的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兄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心地却十分不错,不愧是叔父的儿子。“德然,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可要告辞了。”
“家里有我,兄长你就放心吧!夜路难行,二位兄长就不要在此耽搁了。”
“嗯!”公孙瓒点点头,随后走上前拍了拍刘德然的肩膀,“贤弟,保重!”他的这个动作让刘德然感动的热泪盈眶,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被公孙瓒这样的人物所认同。听他叫自己一声贤弟,刘德然觉得此生足矣。
“二位兄长,你们也要保重啊!”
“好!”刘备应了一声就提着鹿皮袋子上了马车,公孙瓒一摇马鞭,叭!马车轱辘辘的响了起来,渐渐的离开了楼桑村。看着依依不舍的站在那里目送着自己远去的身影,刘备忍不住的喊道:“德然!你要好好的保重啊!”
“哎!兄长~你就放心吧!在外面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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