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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墨国就发生过真假承光公主的案子,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是各个书馆歌台演绎的好素材。特使也是学到了前车之鉴。
容安撇开脸,声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扶辛,要怎么做,你看着办。”
这样的特使,她很清楚,他不可能带的走她。既是不能,就没必要再浪费精力在他身上。
扶辛淡然地从身旁卫士手中拔出长剑,将那长剑往特使面前一掷,剑尖没入墨玉地砖三四寸,特使吓得跌倒在地,面色惨白,话也说不利索:“你……扶辛,你想做什么?”
“当初墨琚斩杀天子使者团的事你可还记得?”
特使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你……你要学那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扶辛眸光森冷,语气亦是森冷:“你看我敢是不敢。”
众目睽睽之下,容安木然又离去。
扶辛即位,自然不会再回世子府居住,他的寝殿选在王宫的长生殿,容安被婢女带往长生殿侧殿歇息。
这自然是奉了扶辛的令。
容安神思恍惚,什么都不知晓。那位苏哲使臣后来说起的议和的话,又是怎样舌战群儒,她一概不知,住进的是扶辛住着的长生殿侧殿,亦不知晓。
晚间扶辛打发了一众使臣,到她的房中来,打算劝一劝她,她却早已经歪在榻上,似是睡着了。
问伺候的宫婢,宫婢也只说是回来就歪着了,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
扶辛走上前来,喊了一声:“容安?”
容安一动不动,亦没有回应。
瞧不出来她是睡着了还是没有。扶辛无奈,只好道:“那你好好睡,明日再来看你。”
扶辛不放心地看了她片刻,叹了一声,走了。
走前吩咐婢女,有什么事,赶紧去主殿叫他。他今日喝了许多的酒,实在有些撑不住,走的时候脚步还是歪歪斜斜的。
扶辛前脚走出侧殿大门,容安蓦地坐了起来,两眼瞪得滚圆魔症了一般。倒吓得婢女们一跳。
“姑娘,您怎么了?是睡癔症了吗?”一个大胆的婢女走上前,问了一声。
容安默默地摸出荷包,从里面取出那张休书来,等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就从床上下来,赤足散发就往外奔。
婢女们被她吓住,一时竟忘记了阻拦,待想起来阻拦,人已经奔出了侧殿。
朔风凄冷,地上犹有残雪碎冰,赤足踏在上面,想想就冷得刺骨,容安却犹如未觉,一路狂奔起来。
婢女们一阵慌乱之后,分作两拨,一拨去禀告扶辛,一拨去追容安。
扶辛从醉酒中猛然醒过来,来不及穿衣袍,只穿了中衣就奔了出来。
在一座假山旁,终于追上了容安。
夜色浓似墨,风灯一点点的光亮,依稀可见残雪上有点点血渍,是容安的赤足被鹅卵石磨破了。
扶辛顾不得什么礼数,上前抱住了容安,扛上肩头就往回走。
容安挣扎捶打他,“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问问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要休了我!”
她那样的力气,自然给扶辛造不成什么大伤害。捶打不管用,容安用上了原始的招数——撕咬。一口咬在扶辛的肩头,下了死力气,血腥气在口中弥漫开来,扶辛闷哼一声,手一点未敢松开。
直扛进殿里,将她搁回床上,用被把她冻得冰凉的身体包裹住,吩咐了宫女去找太医,搞定了一切,才怒声对容安道:“他凭什么?就凭你欺骗他,将他耍得团团转!他墨琚是何等骄傲的人!怎容许人这样耍他!”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为了她牺牲了那么多?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他何时用你牺牲了?”
其实容安何尝不晓得这些。只是……只是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一想到此时墨琚心里不知该如何自伤,她就不能过去这道坎。
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结局是这样的。
扶辛瞧着她魔症一般的模样,脚底还滴着血滴,心一软,叹了一声,“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这个样子能走多远?没等你走出这座宫门,就被冻死了!”
“冻死我与你何干?扶辛,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容安忽然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抑或说是像个蛮横撒泼的女无赖。
扶辛无措地立在床侧。
他的那些妻妾们,从不敢这样在他面前撒泼耍赖,他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容安也从不在他面前这样。她是天底下顶顶聪明的女子,从来只有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哪里有这样失智的时候?
“你不是我的什么人。可我一直想做你的良人。容安,你不是不知道。何苦说话这样伤人?”
扶辛终究不是墨琚,她给受什么样的委屈都能咽得下去。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素来只有别人哄他的份儿,哪有他哄别人的先例。
“良人?扶辛,我不需要!你死了这条心!就算墨琚不要我,我也不会委身旁人!”
容安今夜何其任性。大概,这是她此生最任性的时刻了。
扶辛眉眼俱冷,连声音都冷得不近人情:“容安,你不打算挽救墨国于狂澜既倒了?”
“或者,你觉得,应该像苏哲那样,抱着乐观的态度,以为我启国将士不能撕开一条活路,直捣墨国的建晖城?”
“扶辛,和我有什么干系?这他妈的和我有什么干系?我不是墨琚的妻子了,你没看见吗?他写了休书给我!我和墨国再无半分瓜葛!墨国是生是死,和我有他妈的什么瓜葛?!”
从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到身份尊贵的墨国王后,她一向举止得体优雅从容,还从没有像今日这样脏话连篇过。
扶辛却未受她的影响,极其冷静:“果真无瓜葛吗?你扪心自问,真的放下了?”
“我放不放下,和你有什么关系?扶辛,你们不是要议和吗?议你妈的和去吧,姑奶奶不管了!你休想再利用我,休想再要挟我!扶辛,要么是我死,要么是放我离开!”
扶辛眼眸深邃地凝着她,半晌,声音极沉:“想走?那我也告诉你,除非我死。”
容安消停了。
房中一刹那间静寂下来,只余炭火爆开来的噼啪声。
扶辛冷冷凝视一阵之后,吩咐一旁站了半天的女医正:“给她把脚伤好好包扎一下,不要留下病根。”回头扫视一眼,吩咐那些侍婢:“好好照顾她,出什么纰漏,唯你们是问。”
这番话不算隐晦地表达了他的意思:人要照顾好,也不能把她放跑。
一连片的唯唯诺诺的唱“喏”的声音。扶辛拂袖扬长而去。
女医正给容安看脚伤,容安木然地坐着,没有不配合,也没有很配合。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关注到脚伤。此时心伤才是亟需治疗的,却没有人给她治一治。
起风了。呜咽的风像是困兽的哀嚎,一声连着一声,撞入耳膜,一阵耳鸣。
女医正给她包扎完了脚,嘱她三日之内不要下地,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婢女们去干。她歪在床上,直着眼睛,看着房梁,不言不语,像是傻掉了一般。
房中灯火微阑,照着巨型的梁木像是一头怪物,张着巨大的嘴要吞噬一切似的。
瞧瞧沙漏,已经是午夜子时,婢女们都已经散去,只留下两个当值的。一个婢女劝容安:“姑娘,您闭眼歇一歇吧,这样眼睛会受不了的。”
“我脑子疼,你去找个太医来给我瞧瞧。”容安忽然开口,把侍婢吓了一跳。
“这样熬着,头自然是受不了,奴婢去请太医,您先等会儿。”
婢女唉声叹气走了,她这厢忽然双手抱头,身子蜷缩成团,只觉得脑子似要爆炸一般,疼得难忍。
剩下的那个婢女吓得瞌睡虫都不见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她床前,“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红姐姐去请太医了,您再坚持一会儿呀。”
容安疼得在床上翻滚,小侍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跑到门口大声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主殿里,扶辛并没有入睡,还在看折子,听见外面隐隐约约的声音,披衣出来,在廊檐下望见偏殿那边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个婢女,正乱作一团,紧了紧领口,赶了过去。
“怎么了?”
婢女边行礼,边慌乱地禀告:“王上,姑娘半夜里喊头疼,看样子,疼得很严重,您快去看看吧。”
扶辛匆匆进屋,容安已经滚落到地上,蜷缩着颤抖成一团,口中时有血丝渗出,也不知是咬破了哪里还是怎样的,扶辛大惊,奔过去抱起她来,抱到床上。
“容安,容安你这是怎么了?太医!还不宣太医!”
容安全身的衣裳已经湿透,身体抖成一团,双眸紧闭,一双手臂哆嗦着去抱他,嘴唇抖得口齿不清:“夫……夫君,我……我好疼。”
她是把他错认成墨琚了。
扶辛心里黯然,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将她拢在臂弯里,焦急道:“太医一会儿就来了,容安,你坚持一会儿。怎么会突然头疼呢?你不要想太多,不想就不会疼了。”
扶辛忽然意识到,当初他令衡五子在她脑袋里动过手脚,可能……这是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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