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银幕年华

    
    「干活干惯了，待不住，」康洪雷笑道，「吃完饭就象驴叫槽似的，得去现场拉磨。」
    「康导……」郑爽笑着喊了一句。
    「别，别管我叫唐导，叫我二驴。」康洪雷说得情真意切，「人家说副导演是人贩子，我觉得不准确，副导演在现场就是驴，驴嘛就是干活。」
    「身体好点，腿脚勤快点，帮助导演把现场的群众演员弄成了，副导演的任务就完成了，唐秦就是驴的主人，赶得我们现场跑来跑去的，陆涛副导演是头，是头驴，我排老二，所以是二驴，赵春明每天用对讲机对话输送演员，他是叫驴，罗舜明姓罗，他不是驴，他是骡子……」
    哗——
    他这一通编排，把大家伙笑得，淀里的苇子都在颤动。
    唐秦也笑了，他还成了驴主人了？
    也罢，驴主人是该好好和驴谈一谈了。
    康洪雷是最早进组的副导演，也早该提拔一下他了。
    晚上，夏风吹动芦苇，淀里的清水映照着满天的圆月。
    「总导演，我们处得不错……」一听说唐秦找谈话，康洪协就有些蒙，「拍戏的时候，您一喊副导演，我就喊到，你的眼睛我感觉就特柔和，你好几次跟我说对不起，再来一遍……弄得我心里还挺难受的，我一副导演，您跟我说啥对不起啊……服侍导演是我应做的嘛……」
    「别，你这样说，弄得我好象是皇上一样，你也不是太监，你是驴……」唐秦大笑。
    康洪雷一愣，只道是自己的牢骚传到了总导演耳朵里。
    可是他却不敢跟唐秦造次，人家表演和导演水平都在这里，就连功夫都那么好。
    「其实，你还是副导演，」唐秦收敛笑容，「不说别的，就说你进组最早，你应明白一个道理，生存第一，有了生存才能谈艺术。」
    对啊，一个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谈什么艺术。
    或者说，在大组里让人踩贱得都待不下去，还谈什么艺术！
    「作为一个副导演，你的承受能力必须强，名和利跟你没关系，你必须把这些抛掉，第一副导演第二副导演，甭管第几副导演，也是副导演！」
    康洪雷脸上的血色就涨红了，第一次在剧组里有人跟自己谈这个，这人还是总导演。
    「一个副导演，狂什么狂，副导演就不是人干的，上挤下压，导演这场戏要二十个头套，你就是挖出自己的心肝来也得弄成二十个头套……」
    康洪雷好象明白了，「总导演，别说了，您什么时候让我卷铺盖卷滚蛋……」
    「三年后，」唐秦鄙夷地扫他一眼，「康洪雷，你到底想干什么，演戏？谁找你？将来也许可以，可现在这个岁数谁让你演！」
    「那我……」
    「导戏，从水浒剧组成立，你就进来了，是不是也该进步一下了……」唐秦把一块石子投进夜色下的湖面，「去掉副字，明天当导演。」
    导演？
    康洪雷霍地站起来。
    「对，你现在不是二驴了，是赶驴的了，」唐秦笑，「后天剧组分为四个组拍摄，你自己带一个组……」
    这是真的？
    这就成了导演了？
    康洪雷看看淀子里的水面，月光明亮，洒下碎银万两。
    ……
    十几位副导演的工作积极性明显提高了，有了他们在后面推着，整个剧组又高效运转起来。
    先前那种疲沓一扫而空。
    一个副导演叫作张德生的，受了康洪雷的启发，也发誓要把自己的副字去掉。
    「你们这一组，赶紧的，磨蹭什么呢，说你们呢，谁找
    你们来的，钱还要不要了？」
    他指挥的是一组群众演员，可是这些人到底不是职业演员，走位与跑位累得他够呛，几次下来，他的火气就忍不住了，「龟孙子，你们到底是不是娘养的，我说了多少遍了，再不对，都特么给我滚蛋……」
    「你让谁滚蛋？」冷不丁，身后就传来了唐秦的声音。
    「别人骂我，我可以顶着，你骂群众演员绝对不行。」
    「唐导，这是群众还员，还能再找……」张德生笑嘻嘻嘻的。
    「找，到哪里找，找来再让你骂走？」唐秦驳然作色，「你不要骂他们龟儿子，你这就是在骂我，我就是群众演员的爹，你骂他们就是骂我……」
    啊！
    是这个道理？
    张德生想不明白，可是他却不敢再开骂，有了这么一位爹，哪个群众演员他也不敢骂了。
    群众演员也都喜欢唐秦了，不只因为他是诸葛亮，是王起明，是方言，是唐僧，最关键的是总导演替他们说话！
    ……
    李成汝这几天突然发现，整个剧组的状态又进入到了试拍的时候，别提多顺畅了。
    江东和陈枰，作为宣传组的，整天拍着唐秦，不时还往电视台和报纸杂志上投一下稿子，唐秦的大名和形象又在全国的观众心中，立体丰满了。
    「我就知道，我带出来的，就得跟群众打成一片。」杨洁导演看了报道，心头畅亮，唐秦替群众演员说话，这个人哪，不欺下，这跟她当年的性格很象。
    「他还是当年的唐秦……」
    ……
    谢铁骊导演也看到了唐秦让花甲之年的任大惠拍了十一遍才过的新闻，唉，这小子，软中有硬，还让任大惠这样的老同志发不起火来。
    ……
    王扶林总导演也看到了唐秦跟康洪雷二人笑得正欢，得，抓好副导演给他干活，就象当年他抓了五位导演拍摄三国演义，这小子，深得他的精髓。
    唐秦不这么想，他在看着眼前铠甲。
    「这批甲，怎么回事？哪里做的？是我要的样式吗？」唐秦看着眼前的伍健，她是剧里的服装，铠甲就是她设计的。
    「我不要这种扁平的，身形和每一片甲片都要鼓起来。」唐秦把这些甲扔到一边，「重做，给你一个礼拜，再做不出来，不要回剧组了。」
    「要死嘞。」从唐秦这里跑出去，伍健不断在嘴里念叨着，迎面就碰到康洪雷。
    「哪家厂制的？」康洪雷新官上任，虽然他拍的是文戏，可是也还是要为总导演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