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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请了假带着霜瞳上街去买东西。
来往的路上商铺里,伙计们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郁天晴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攒着短刃。何崖和宏碁他们因为之前在渠陵山林里遭遇雪狼受了伤,保护公主出行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在易水寒大首领眼里刺杀技是优中只优的她的头上。
易水寒的眼睛是雪亮的,郁天晴除了学习占星以外,和红衣首领绮罗一样,都是佼佼的暗杀者。翊君府里甚至有人把她们俩和当年的纹花鬼弓相提并论。
郁天晴和夏幺儿霜瞳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一段郁天晴有信心在事情突发的时候立刻护在他们身前的距离,郁天晴曾经是纹花刺客里面最优秀的血蝶,她清楚一个暗杀者进行刺杀时的各种手法。这也是绮罗为何极力推荐她的原因。可是郁天晴一直没有告诉别人她究竟在哪习得暗杀术,她跟每个人隐藏了她的过往。
“霜瞳以后叫我大姐姐就好咯,”夏幺儿买了串糖衣山楂递给比自己矮了两头的霜瞳,“至于那个何崖嘛,不用天天喊他大哥哥来大哥哥去,大哥哥这种称谓,他还受用不起。对了,霜瞳有没有决定好要和谁学习功夫啊?”
“已经决定好了,”霜瞳接过糖衣山楂,说,“我现在和何崖哥哥一起,跟着易水寒师父学习,可是易水寒师父身为大都护,总是很忙,他让我和何崖哥哥天天练习劈砍刺斩,对着木头桩,说什么勤能补拙。”
“原来是易水寒那个糟老头子啊,”夏幺儿点点头,“那你可就惨咯,前天他把我哥和他的伴当苏泽夜送进了渠陵山林,听说倒了大霉差点挂在那里回不来。”
“这个我听说了,”霜瞳也点点头说,“可是那个叫做苏泽夜的小哥哥说,只有这样才能变得更强更厉害,我很佩服他的。苏泽夜和夏默年两个小哥哥,有着勇敢坚强的心。他们也很照顾我,带我玩耍。”
过了许久他又说,“霜瞳很高兴也很幸福,就是老觉得难过。”
十一岁的孩子抬起头来,眼里是不见底霜浆般的哀伤。
———后来我再也不会难过了,我再也不会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了,爷爷,霜瞳长大了,再也不会没心没肺地大喊大闹大哭大笑了。可是霜瞳会很努力地成为更好的人,霜瞳一定会成为更好的人!
———可是你听得见么?
你听得见么?那些声音、那些呐喊、那些誓言、那些梦境……全都在很多年后的那个黄昏里,奔赴向一场盛大的死亡。
没有人听得见,也不会,再有人听得见了。
“快来看咯,”一阵叫卖声传进夏幺儿的耳朵里,夏幺儿回头看去,是一家铁匠铺门前的店伙计在吆喝,“西南商会最近刚发掘出来的冷凝铁盔甲,经过七大名匠倾力打制复原,另外还有各种冷兵器皿,快来瞧快来买咯,家里面有人参军当兵的,一定不能错过哟……”
夏幺儿循声走上前去,把霜瞳丢给郁天晴照看。
“老板,”夏幺儿走进铁匠铺,拿起第一排货架上展出的装饰着狼尾的头盔打量起来,她高高举起这顶头盔,藏青色的狼尾迎风飘洒,“这个是?”
见到有人间接问价,铁匠铺的伙计赶忙迎上来,“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不在,出去采购原矿了,您拿的这顶头盔是不单卖的,它是这套盔甲的一部分,整套出售。这些盔甲是由冷火煅烧,凝炼度极其严格的冷凝铁铁精炼制而成,”店伙计举起一边的刀斧对着盔甲直劈而下,一道火花随之迸裂而出,盔甲却毫发无损,“客官应该晓得冷凝铁的珍贵,这套盔甲属于轻甲,不要看它只有几寸厚度,它可是能够承受得了硬弩近射刀劈斧砍的,不信您瞧,一点儿划痕都没有。”
店伙计孜孜不倦地讲着,“这种技术流传自碧池国的铁匠宗师鲈泽邬之手,鲈泽邬大师已经逝世许多年了,可是他的作品却经久不衰,完好无损。这盔甲每一寸都要经过上万次捶打精炼,原本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但是现在是太平盛世,所以一直倍受冷落,客官若是想买,价格上可以通融。”
“这盔甲应当是很久以前翊君府赤旅铁骑黑狼骑的吧?”夏幺儿把盔甲的狼尾鬃放在鼻尖前嗅了嗅,“数十年前全军覆没在北伦的那支军队,一个都没回来啊。它隶属于赤旅铁骑,却更出色。想必这顶头盔的主人一定杀过很多人,才让它的气势这么犀利锋锐。我之前听何崖说,这种盔甲因为价值不菲工艺失传,所以它的主人死后它就会被人扒下来,传给下一个黑狼骑。然而数十年前北伦叛乱的时候,翊君府的首领们率领它出征,结果都留在了那里,再也没能够回来。活着回到辰冕城的人没有传出什么话,只是说收复了北伦平了乱,代价惨重。听说那场战争中,翊君府最优秀的占星师离开了,还有许多不曾对外公开姓名的优秀武将,都离开了。”
少顷,夏幺儿低下了头,眼睛里失去了光泽,“他们以悲伤作为结局,结束了那场战争。”
铁匠铺伙计愣了愣,没能弄明白夏幺儿的意思。他们这些个做伙计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客人买走自家的东西,这样一来,他们每个人除了领到固定的薪资,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这盔甲多少钱?”夏幺儿问,她想买给一个人,买给哥哥夏默年。
“不算太贵,客官一看上去就是大富大贵之人,三百四十七两纹银金。”店伙计唯唯连声,害怕这个看上去还算尊贵的客人嫌价格高不买,于是擅自把价格压倒了最低,反正也没有其他人买,“这已经是最低了,我们只收个摊位费。”
夏幺儿放下狼尾头盔,从衣袖里掏出一锭方银,“这是南夏皇族通用的货币信物,你可以拿着它,到城东区商会换取五百两纹银金。麻烦你把这套盔甲送去翊君府,给一个叫做何崖的兵马侍让他转送给夏默年。剩下的钱嘛,对了,霜瞳,你跟着糟老头子学习的是刀术对吧?”
“是的。”霜瞳站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好,伙计,麻烦你推荐把刀吧,要好的,钱不够我可以加,我这个小弟弟至今还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得力武器。”
铁匠铺收下夏幺儿的方银记下帐,他看了看铺子里的刀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客官实在对不起,本铺的刀具枪戟啊,都是装饰性较高的,是出售给那些纨绔子弟炫耀的,真正打拼起来没什么杀伤力,我们做生意的图得是个口碑,听客官讲小兄弟是挑选得力武器的,本铺的刀具实在是拿不出手,更不会以次充好赚客官的钱。这样吧,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上等的刀具,但是刀鞘还是有的。”
他说着转身从第三排的货架最上方取下两个栖木盒打了开来,“这里面的两个刀鞘皮料子是我们家主人从西秦的猎人们手里重金收购的豹皮,罕见的白薇豹。但是没什么利润可图,因为它并不算装饰华美,可是却很结实,这豹皮是沾了白薇豹的灵气的,刀**里面,久了后听说每次再拔出来会听得见白薇豹的咆哮声。”
“这两个一共是七十三两纹银金,客官要不要考虑下,保证给您的都是最好的。”店伙计回身到帐台内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大小不一的金票,“不然的话,这一共是一百五十三两纹银金的金票,是找给客官的。”
“你很老实,”夏幺儿收好金票,“但是这豹尾刀鞘实在是用不着,对了,”夏幺儿似乎想起什么,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雕工精细的白玉铭牌,递给了店伙计,“拿着它一并交给何崖,你会得到应得的赏赐。”
她说完后拉着霜瞳的手走出铁匠铺。
郁天晴摇了摇头,回身对铁匠铺的伙计说,“刀鞘的话,我买一个,请你一并送到翊君府,给一个叫做苏泽夜的南夏公子的伴当,他是大都护易水寒手下的学生。钱嘛,到时候你会得到的超过这刀鞘的嘉奖。”
没等伙计反应过来,郁天晴便消失在了门外的人群里。
铁匠铺伙计看了看手里的镌刻着“小苒公主”字样的白玉铭牌,咽了口唾沫,“果真是贵客啊。”他倚在门楞上发起愣来,忘记了吆喝叫卖。
无数飞鸟从遥远的南方飞回来,它们穿行在各条街道小巷里,找寻着年前自己的巢穴。
可是在时间的流逝里,很多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宿命的钟声早就已经敲响,历史里面的那些人,正在逐渐走向自己的开始,或者终结。
头顶是寂寞深邃而又绚烂的天空。
一直都是。
不曾改变。
风中燃烧着战争的硝烟,大雨不曾滂沱地洒落下来。很多再也回不来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存在着的,只是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去发掘它。
但终有一日,它会醒来,改天换地。
这是后秦五年的南夏的冬天,南夏大都护易水寒奉命和夏默年公子一起出发,他们集合了十万兵部铁骑,即日出发,目标直指西梁六郡的断尘山。
在那个地方,魔君秦舞正在毫不知情地踏进一个可怕的圈套里,等待他的,是宿命的对决。
大漠苍颜浮沉流沙 第五十二幕 御龙之术
第五十二幕御龙之术
“你叫什么名字?”
“白鹭。”
“从哪里来。”
“很远的地方。”
“为何长途跋涉来到这里?”
“望能持箕帚,侍奉先生。”
“侍奉于我又如何?”
“望能从先生学御龙之术,然后在乱世之中鼎立于天地间。”
“那你回去吧。”
头顶的松枝咯喇喇一阵低响,忽地一震,大片的积雪在空中散成飞沫,洒落在少年人凌乱的长发中。
他站在古松下,破敝的白衣上沾满雪泥,默然得像是冰雪雕成。严冬十二月,山顶的风刮面如刀,随时都能像掀起一张枯叶般卷起他略显纤弱的身子,把他葬送在面前漆黑的深谷里。可是他已经在那里站了一日一夜,并无离去的意思,也不畏惧。
两山峭壁上架了一座简陋的悬桥,在朔风中摇摇欲坠。
悬桥的对面,雪峰的背风处,是独门独户的茅舍院子,木门半敞,门前坐了一个老人。他坐在厚实的毡毯上,头顶撑开一张巨大的油伞,面前置一张小条桌,条桌上有温好的酒。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老人举锡杯饮尽了杯中的剩酒,转过身去。他没有站起来,是以双臂撑起身子转身的,谁都可以看出那双虚软的双腿已经断了。
院子里黑巾覆面的下人们踏雪而出,他们的步伐轻飘,踏在雪上无声无息。两个下人扛轿托起了老人,第三人收起油伞和条桌。院门砰地闭合,自始至终没有人再看少年人一眼,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过了许久,少年抬起头看了一眼悬桥对面那扇透风的门,而后坐下来从怀里摸出冷硬的面饼嚼了一口,拾起脚下的坛子。
坛子里的水已经封冻,他拾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一下一下砸在坛口的封冰上,直到砸开了一个裂缝。
他凑在那个裂缝上饮了一口冰水,把面饼的渣子灌了下去,胸口透寒,像是血都冷了。他这样嚼了几口,灌了几口水,又站了起来,默默地面对着那道悬桥。
雪又下了起来,绵绵密密没有尽头。
从门缝里看去,他的身影渐渐被暮色和雪花吞没了。
“今夜的雪,会下得更大吧?”老人喃喃地说着回头。
侍从们默默地跪在他的身后没有出声,一身身的黑衣,像是夜色中的枭鸟。老人也没有期望他们回答,他知道这些人都没有舌头。
“你怎么还未回去?”
“我等着先生回心转意。”
“我为何要回心转意?你和我素不相识,你折磨自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诚心。”
“世上有诚心的不只你一个。”
“我比他们都有诚心,因为我没有心。”
老人笑了笑,仍旧坐在油伞下饮酒。
第三天的早晨,雪停了,悬桥前的一树老梅静悄悄地开放,在皑皑的银白中红得惊心动魄。老人就坐在悬桥的对面饮酒,遥遥地赏着梅花,看着风里偶尔有细琐的轻红飘落。
比梅花更红的是少年人的血,他垂手立在那里,手上裹着布条,布条是从他的衣襟上撕下来的,血迹渗出来把它染得通红。
山风寒冷而干燥,他的手先是肿胀,再是裂开,满是斑斑的血污。他清秀的面孔也肿胀起来,看着有些滑稽。只是那股神色还没有变,他修长的眉宇上沾满雪粉,斜斜地飞扬着。
侍从们又抬着老人回去了,少年人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面饼,还有两张。
“一天吃一张还能撑两天,一天吃半张就是四天。”白鹭的声音嘶哑得连自己也难以分辨,就这样他还扯着干裂的嘴唇,笑了起来。
早已没有水了,他用满是血污的手捧起积雪,合着面饼一起吞了下去。白鹭用力地咀嚼着,麻木的嘴唇分不清面饼和冰雪,都像是些细小的刀片。
他又站了起来,默默地对着悬桥,天渐渐地黑了。
“你真是固执。”
“求先生传我以御龙之术。”
“你怎么知道我有御龙之术?”
“我听过先生的事情。先生的行迹,我已经找了很久。”白鹭回答说,“有人让我来这里找先生,我的爷爷白风尘,和先生是朋友。”
“你知道什么是御龙之术?”
“知道。”
“那你以为我会教你?”
“我可以等。”
“等不了多久了,你就要死了。”老人扬了扬手,侍从们悄无声息地抬着扛轿出来。这次老人没有在门口设油伞小桌和温酒,天气愈发的寒了,狂烈的大风从深谷里面急速地穿过,像是北方大山中夸父巨人的吼叫,而后倒卷起来。
那株红梅已经零落了,花瓣被一层又一层的积雪覆盖,只剩下残枝横在那里,乌森森的有如鬼爪。
最后半块面饼吃完了,白鹭的腹中像是被刀子寸寸地切着。
白鹭坐在冰雪中使劲地揉着自己的腿和胳膊,他现在不敢站着不动,总是不停地揉着自己的手脚。他知道不揉的话也许手脚就冻掉了,他不想成为一个没手没脚的人,他将来还要走很长的路。
白鹭努力地想要再笑一下鼓励自己,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的面孔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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