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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
此时,有薄雾遮前路,亦有轻语掩后尘。
寂静甬道中。
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正踽踽前行。
“无…无…量…他…他…妈…个…天…天尊!”
小道士一边跟着心中那点若有若无感应向前方蹒跚而行,一边口中不住絮絮叨叨。
“小…小道…是…是真…真的走…走不动了!”
苦着脸,抬头瞟了眼前方稀薄但足以将路途全部掩映在身后的白雾,白玉京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细密汗珠。
“已…已经走…走了…差…差不多十…十个时…时辰了!”
“便…便是小…小道如…如此…体…体勤之人…都…都要…撑…撑不住了…”
小道士晃了晃脑袋,有些无可奈何。
累极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从怀中摸索了半天。
终于,摸出一张黄底红字符咒来。
“唉!”小道士没来由叹了口气,结结巴巴道:“老…老东西…说…说过,不…不到…万…万不得已…不…不可用道法谋…谋求私…私利。”
“可…可再…再…再不…想…想想办法,小…小道我…就真…真的要去…去见…见…见祖…祖师爷了!”
寂静无人,白玉京也不知道碎碎念给谁听的。
也许,只是求己安心而已。
“老…老东西,我…我知…知道你…你在…在看着!”
果然,一句话说完。
小道士嘴角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先…先…说好!你…你要是不…不出声,那…那就是不…不反了!”
磕磕绊绊最后一字才说完,仿佛是怕那个向来越老越不尊的师父突然之间会从虚空中显现喝止自己一样,小道士迅速一晃手中符咒,敕了声,“疾!”
敕令刚落…
刹那,手中符咒化作一道金黄色火光。
虽才小小一张符纸,竟然窜出一丈余高火苗来。
四周,本来稀薄却黏稠如胶的薄雾。
在这突兀而现的火光映照下,便像见了耗子的猫一样迅速退去。
小道士天聪留听之下。
甚至,隐约觉得一阵阵凄厉嚎哭传来。
毫无防备之下被刺得一阵神魂恍惚。
“无…无…无量…他…他…他妈个…天…天尊…”
稍一定神,见到甬道真实面目的小道士不由得骂了一声蠢。
此时,定睛看去。
原以为笔直的甬道竟然是向左微微弯曲。
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感觉,竟然是在一个圈子不停前行。
这,要是能走到尽头,就见了鬼了!
随着薄雾散去,白玉京一颗悬了半天的心也渐渐恢复沉稳。
极目远眺。
赫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左手边一块砖石隐隐与周边颜色不太一致。
小道士负手而立,微微皱了下眉头。
一扫先前疲惫。
足尖,轻轻一点。
身如鸿雁般,飘飘然便向那块砖石而去。
竖指叩上,左敲右打,想要试一试砖后是否有出口。
不想,这手掌刚按上去。
白玉京面前便泛起了一阵肉眼及不可查的微弱涟漪。
面前,砖墙竟然丝毫不受力。
一拍之下整个人瞬间穿了过去。
“无…无量…他…”
约莫是小时候学那山间野猴偷摘隔壁尼姑庵的蟠桃失足跌落过悬崖,小道士生来最是怕高。
这一步迈出去。
只觉面前罡风阵阵,脚下离地万里。
身边白云徐徐,自己此时竟然身在万里高空之上!
就在以为会从此掉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时。
小道士突然发现自己竟不下坠。
身形虽晃动不止,但仍像是站在地面上一样,毫无虚浮不实之感。
小道士哪里见过如此阵仗。
当下冷汗刚出额头便被无尽罡风吹散。
一头本来扎实的墨黑长发也被吹散了发带,在烈烈狂风中狂舞不定,与自己那张吓得惨白的脸对比甚是强烈。
“莫慌!”、
正自心中毫无着落。
耳边,却听得一声温润如玉嗓音响起。
随之,手中一实,便被人握住了掌心。
那声音仿佛有种魔力,甫一进入耳朵,白玉京便觉得心头一阵安稳,自己原本狂跳不已的心脏渐渐放缓了打鼓。
而手中一阵温热。
一种有些许熟悉的触感传过指尖。
小道士扭过头,想看看是谁有如此神通,在这万里高空之上轻语细谈。
难不成,自己真的见到神仙了?
“啊?”可当小道士看清那人长相,蓦的瞪大了眼睛。
“秦…秦姑娘?”
眼前,来人身着金黄彩衣。
墨发如瀑,背负祥云。
一双熟悉的杏眼正含笑看着自己。
不是秦瑶,又是何人?
“你是在叫我?”
看‘秦瑶’嘴角微翘,一抹弧度微微倾城。
她觉得这结巴小道之前手慌脚乱的模样甚是可笑。
可被这小结巴唤作‘秦姑娘’却又让她有些许错愕。
上下打量了小道士一番,‘秦瑶’脸上露出一抹恍然神色,拉着小道士白玉京的右手不动,左手指尖跳跃不止,连点数下,“哦,原来如此…”
一声叹罢。
她再看向小道士的神色便有些玩味。
“你这臭结巴劫数未满,今日来此只是机缘巧合,我便不多言语了,不过…”
此时,白玉京心中也恍然。
看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竟然闯入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而眼前之人也并非与自己心头之人。
不过,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竟然长相如此相近?
难道,这世上竟真有前世今生之说?
“不…不过什…什么?”
小道士挠挠头,丝毫不介意被人家唤作臭结巴,看这姑娘似有话不知当不当说,便开口问道。
“不过,你这臭结巴既然有机缘到此与我相识,而且…”她听出小道士口吃隐疾,也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
“而且,看样子我与小友故人长相颇为相近,这也是一份机缘。”
“如此,我这有一物,烦请小友代为转交给那位朋友,且说,应劫之日,我必与其相见。”
“应…应劫?什…什么…劫难?”
听到提起秦瑶姑娘,小道士没来由心头一跳,也不犹豫,顺手结果那人递过来的一颗精巧六叶铜铃,来不及细看便出口问道。
“呵,无妨,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一切因果早已注定,到时便会自知,你这臭牛鼻子问那么多作甚,赶快回去吧!”
那姑娘眉头微微一挑,看似全无解惑的兴致,似乎对这口吃小道士没多少兴趣。
白皙手掌微微一抬,指间轻轻一点,在小道士胸口轻轻一推,直接将他推向脚下万丈深渊。
“牛鼻子,想不多这么多世,还是改不了你那口吃的毛病!”
不断下落中,小道士隐约听到头顶那个声音遥遥传入心底。
似乎,她哭了…
“死结巴,你要找的那人已经半死,且往深山去吧。”
“当知一切劫难,皆为前因注定,可观可感切不可沉迷。”
“汝之过往,皆为烟云!”
“滚吧,每次看到你就会很不开心!”
这回,不断跌落之时。
小道士没有挣扎,仿若失了魂。
下意识摸了一把脸颊。
隐隐约,觉得冰凉一片。
自己,竟然也哭了…
隐约中,貌似那个面目绝似秦瑶的女子好像是在说自己一路找寻的‘债主’兼兄弟。
好像,已经死了…
不对,是半死!
也不对,是…
小道士眉头紧锁,顾不得擦去脸上泪水,想记个仔细。
突然,看到自己已经跌近地面。
不知觉,已然看得清下方一片白雪灰瓦迎面扑来。
马上就要将自己摔得四分五裂!
“咦?下…下面…那…那人怎…怎么长…长的那…那么像小…小道自己?”
下方,一片灰白色相之中。
白玉京赫然发现有一个面目长相绝似自己的人,正安稳躺在一片灰色瓦片之上。
在他身旁,一男一女似在争论什么。
那男子一身黑色华服,面目淡雅,正是赢殇。
另一边,秦瑶手提宫灯,一袭彩裙身若玲珑。
无量他妈天尊!
这不是小道自己么!
恍惚间,天地旋转。
深沉大地迎面扑来…
“啊!”
兄妹俩正争辩关于小道士何去何从的话题,却听得旁边已经昏睡半天的白玉京忽然发了一声喊,猛地坐了起来。
“白鲤鱼,你醒啦!”
顾不得再与兄长争辩,秦瑶姑娘身影一晃便出现在小道士身边,蹲下来扶着他半起得身子柔声问道。
“没…没事…做…做了个梦!”被秦瑶姑娘半抱着,小道士不觉红了脸。
尽管是深冬时分,寒意料峭。,可小道士此时却是满头满脸的汗水,顺着脸颊不断地下,甫一触碰到积雪便瞬间冷凝成冰。
看着小道士白玉京惨白脸色,秦瑶心下不由心疼万分,轻轻将他服起,破天荒温柔安慰道:“你这条傻鲤鱼,也不怕生病,赶快随我下去回房好好休息着。咦?这是什么?”
就在秦瑶去扶小道士白玉京起身之时。
视线下移,正好看到白玉京手上拿着一颗红绳系颈,黄铜铸就的小巧铃铛,在雪光的映射下柔光阵阵,可爱非常。
姑娘心情,自然喜爱这种小巧物件。
顺手摘过来把玩片刻便要系回小道士白玉京腰间。
“不…不要。”不想白玉京却扭身一躲,让过了自己要系铜铃的双手。
“怎么了?”秦瑶秀眉微蹙,看向白玉京疑惑问道。
“这…这铜…铜铃…便送…送与姑…姑凉了。”被冬日里冷风一吹,小道士之前梦境早已消散大半。
此时,只隐约觉得这铜铃应该送与秦瑶。
至于为什么则是浑浑噩噩,不知原因。
“呀,那太好了!臭鲤鱼你可说话算数,不能事后再要回去!”
秦瑶姑娘本就对这铜铃爱不释手,见小道士答应送给自己,自然是喜不自胜,宝贝的不行,轻笑着便小心翼翼放入自己怀中,还不放心地拍了一拍。
“丢人,败兴…”
一旁,赢殇见自家妹子这份小家子气做派,不由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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