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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这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的疑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呵,也许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是被阿翁一手带大的,说起阿翁那个老头子,虽然在我看来,他从来就没有正经的时候,可是,在外人面前,他却永远是那个受人尊敬的门主。
阿翁第一次带我识字,教会我三个字:顾枫晚。
他说,这便是我的名字。
顾枫晚……
呵,我终于,也有了名字。
阿翁是门主,他一手建立了一个在江湖中甚有地位的情报收集地,名为暗香门。
在我小的时候,阿翁亲手教我武功,他告诉我,以后,会由我来接手暗香门,而且,以后,我的使命很重。
他从未跟我提及过我的父母,这件事在我很小的时候曾问过他,我问他我为什么没有父亲母亲,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与我一同玩的孩子们都有父母,每次一到天黑,他们的母亲便会来叫他们回去吃饭,而只剩我一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那个时候,我感觉到心口很疼,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有父母,而我却没有。
我记得我问过阿翁这个问题之后,他很生气,当时便一个巴掌将我抽倒在地,我感到侧脸火辣辣的疼,嘴角好像也流出了血,我惊恐的看着满脸怒容的阿翁,一言不敢再发。
阿翁冷冷看着我,然后沉声道:“从今以后,你给我记住了,你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你也不需要爹娘,你生就一人,若是以后再让我听到你问这种蠢问题,我会让你知道厉害。”
我当时真的怕极了,不明白阿翁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印象之中,他从来都是一副不正经的嬉笑,老顽童一样,但却从来不曾对我发这么大的火,虽然如此,可不知为何,我却坚信,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他说到就会做到,若是以后我违背了他的意思,那么他一定真的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我慌张的点头,眼神之中一定充满了恐惧。
阿翁看我这样,当即皱了眉天,冷声道:“给老子收起你那副窝囊的脸,没有一点骨气,这样,将来,我还怎么能够放心的把暗香门交给你?看看你那样子,从今天起,你给我每日清晨都去山上练功,再不许与那些小子一起玩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早已不知道什么叫做反驳,只是一味的点着头。
除了那房间时,我已经吓得腿软,第二日我便去了山上,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同那些孩子一起玩闹过,阿翁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可我记得我那是才六岁。
我没有再问起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因为阿翁说我是没有父母的,他说,我生来就是一人……
虽然,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我生来就是一人,没有母亲,那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和阿翁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日益久了,我也就渐渐淡忘了,慢慢地就不会再去想,更不会去问。
十四岁时,我从山下下来,阿翁带着我去了暗香门,在那里,我见到了各堂的堂主,我成了他们的少主。
我开始用暗香门的少主身份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暗香门分设有四堂,分别是:雅兰堂、琼花堂、冷梅堂、海棠堂。
阿翁将雅兰堂主和海棠堂主都交给了我,让她们直接听命于我。
雅兰堂主名为兰璧,是个极其稳重的女子,与她对话无需多费心,一般来说只要是你交代她的事情,她都会很快帮你做好。
海棠堂主红绫,是个人如其名的火烈女子,性格很是开朗,甚至有些诡异。
我与她们相处从来也没出过岔子,而对她们来说,我就是主子,她们必须事事听命于我。
我不知道我的性子是否太过冷清,只是有一日我路过厅堂,听到红绫与兰璧说起我的事情。
红绫说我这个人性子太过清冷,平日里连个笑容都没有,但从外向看,根本就看不出我的真是心思,她说我太过淡漠,可能是心机颇深。
我自问,大抵是从上了山开始,就没有真正的笑过了,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倒是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至少能起到警示别人‘生人勿近’的作用。
可能真的是日益久了,早已习惯这样冷然示人,着实没有什么事情能令我很惊讶的,大喜大悲,则是更加不可能。
兰璧听了红绫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对她说了一句:“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去妄议的。”
我仍是不着痕迹的离开,回想起来,原来在众人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冷漠的人么。
阿翁再教我别的东西时,也开始抱怨我,他说他那样一个开朗的人,怎会教出我这样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冷面人,啊……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除了很小的时候,与那些孩子一起玩闹时真心的笑过,从此以往,我再也找不到能令我开心发笑的事情了。
在我来到暗香门一年之后,阿翁开始教我易容术。
这是一种在江湖之上早已失传的独家秘术,如今的江湖,除了阿翁,已经无人再会这门秘术。
其实对我来说,学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阿翁要我学的,那我便学,不会有期许,也不会拒绝。
与阿翁习了两年易容术,我已经将他所会的全部习会,我做了一副面具,那是一幅极其妖冶的面孔,虽然红绫她们都说这张脸不若本尊好看,但是,她们却更情愿我带上那张面具,她们说,那张脸光是看上去就已经很好了,至少不会如我本人一般无趣。
我长期的带着那张面具,对着镜子,看向那里的人,妖娆的眼角令人心中荡漾,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总之,很是怪异。
后来,阿翁要我带着这张脸去那烟花之地,他说,要我沾染上那些风尘气息和圆滑的事故。
初时我不懂,第一次去了一家青楼,被一名穿着露骨的女子拥住时,没能抑制住心中那股厌恶,一失手,将其打死。
后来,我一次又一次的在青楼之中闹事,阿翁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摆平,然后再帮我换另一家,长此以往,时间久了,我也许会了在那样的场所风花雪月,含笑应对,从最开始被女人抱住会觉得恶心怪异,到后来的自然而然,习惯,听之任之,甚至自己也会对她们上下其手,每每都会惹得那群女人笑的花枝乱颤。
带上那张妖孽的脸,我觉得我整个人好似都会跟着改变,说话,作风,行为举止,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红绫说,戴上面具时的我,真的很讨女人的喜欢,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勾魂妖精。
我笑的勾起眼角,回她:“是吗?”
红绫就会怔住在那里,目光微滞。
这个时候,我想,我可能真的是妖精,只不过,是被另一个身份,令一张脸一直困在体内,无法出来,只有带上这张面具时,我才能被解放出来。
期间,我不知道我共碰过多少个女人,因为早已记不清了,我在她们身上练习自己,慢慢,我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风流倜傥的花少爷。
这时,阿翁不知何故,突然病倒卧榻,我觉得他也许连下一刻都撑不到,就要归去了。
果然,阿翁很快的就要我去见他,我去见他时,他已经病入膏肓,脸色都变得惨白,形容枯槁。
我漠然的看着他,等待他最后的遗言。
他伸手想要摸我的脸,但我站在那里,他却怎么也够不着我,我不动一下,任他望着我近在咫尺,却沾染不到。
努力了一会儿,他最终放弃,笑了起来,那张消瘦的脸都变得如枯鬼一般难堪,我不动眉眼,仍是淡淡的看着他。
他说:“你,你换回这张脸啦……”
我不发一语,只是看着他,其实,我知道,他是想看到我用本来的面容来见他最后一面的,而不是那张妖孽到极致的脸。
“真,真像啊……”阿翁喘着粗气说着,他说像,是指什么,我不知道,也辨不清。
“你来,你来见我,难道不想知道,我有什么话要跟你,跟你说吗……”阿翁问我,我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仍是毫无表情的看着他。
“哈……你还,真是够讨厌……一点,一点都不可爱……”见我没回答他,阿翁便自行笑了起来。
笑的可真难看。
“你不是,不是一直都问我,问我你的爹娘是谁吗……我要,要死了,就,告诉你……”
他突然这样说,可是实际上,我却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娘,你娘……嘿嘿……她啊,她是我的女儿……”
听到这话,我面对他的脸色陡然苍白。
“你爹,就是那个衣冠禽兽,南阳王……”
说到这里,他笑的更深了:“呵呵……你爹啊,当年,我可是爱他至深的……我那样爱他,疼他,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他拿来……当初,他被他的家族赶了出来,若是没有我收留他,帮助他,他怎么可能会被皇帝赏识,又怎么可能会当上南阳王……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居然想要逃离我,哈……他居然跟我那个不要脸的女儿搞在了一起,枉我对他那样好……”
“你知道,你知道当我看到他们二人躺在床上时,我有多愤怒……我那么爱他,可是这个婊子一样的东西,居然爬下我的床便上了那个女人的床……他居然口口声声说他爱那个女人……哈哈哈……我那样爱他,恨不能把心都挖出来给他,可是他呢……”
“所以,所以我便将他们二人拆开……”
说到这里,阿翁看向我的神情已经变成一种痴狂,这样的眼神令我心中一阵反胃,可是,我却仍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我让那婊子走了……呵呵,你一定以为我很善良,想要放了他吧?不,你错了……哈哈,我才没那么容易就便宜他……就先让他快活两天……我知道你娘怀了你,所以,我便让她平安的生下你……但是,我早已在她每日喝的安胎药中放了别的东西……等到临产那日,你可以平安降世,但是,她却要雪崩而死……这就是她背叛我的下场,这就是她不要脸勾引人的下场……我要让她死都见不了你一面……”
“我把你养大,教会你一切,在你十四岁那日,我让你去烟花之地学习各种媚术……呵呵,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何?”
我知道,但是我只是冷眼看着他,这个将我养育到大的老人,这个我一直唤做阿翁的老人……
“渍渍……那一夜,你的滋味,可真是销魂呐……比你爹也不差分毫……哈哈,我就先代他尝过你……我辛苦调教出来的媚奴,让你去服侍他,你可愿意?”
我好似记起来了……
从何时起不会笑了……
那一日,是我十四岁的生辰,阿翁将我带到他的浴室,他亲手脱下我的衣衫,一双充满老茧的手不停地在我的身上来回抚摸,我始终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上早已冰凉透了……
在那里,我好似经受一场极长的噩梦,我怎么都醒不来……
那一晚之后,我便再也不会笑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再看到这个老人,我便淡漠的回头,只是觉得,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透了……
只是,这些,我怎么都忘了……
呵,是忘了吗,还是不想去记起……
“去吧,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的父亲,他一定等你好久了……就用我教你的易容术,用那张脸……那张脸像极了你那个贱人母亲,他,一定会喜欢的……呵呵,上一个跟那个女人拥有一样脸的自己的儿子,那滋味,一定很爽吧……”
“哈哈哈……”
阿翁的箫声忽然戛然而止,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
他消瘦的脸颊因为笑而僵持在那里,青筋暴起,双眼突出,整个人难看的令人想要呕吐一样。
我露出一丝笑意,他总归是死了……
“不管怎样,谢谢你让我活了下来。”
我对他那张爆出的眼球轻声说道,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对站在门口的红绫吩咐道:“剁碎了,丢去喂狗。”
我知道我的声音一定很清冷,因为,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那股冷意,我轻轻抖了抖肩膀,然后走离了那里,这个人住的地方,我都觉得肮脏。
一把火,烧了这里。
我命红绫打了一个半边的面具,戴在了本来的面上,从此之后,我便会用这张面孔示人。
我带着新打得面具去看那人的坟墓,我总觉得,他能够让我活下来,也是一种慈善,虽然,在我看来,他从来没有善良过,他这一生,都是肮脏至极的。
坟墓里埋的是一条死了的狗尸体,因为这条狗吃了他,所以,此刻,它也只能来代他躺在这里了。
不管怎样,我总要谢谢他,让我知道了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上,我也是有爹娘的,不像他从前告诉我的,我是天生就一人。
我欠他的,只有这一点了,等完成了他的心愿,我便再也不欠他的了,他想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他应该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敢对我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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