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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没见过大师兄了,可明明两个月前才被送去无名祠。这种仿如前世又如今生,或远或近的感觉,让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无暇倒想抱着大师兄的手臂,也撒撒娇,可眼下大师兄严肃得很。无暇撇撇嘴,便不敢多说,只恨恨地看着那位同她长得六分相似的亲兄长无为瞪眼:竟然敢嘲笑她!
无为本是温文尔雅,圆嘟嘟的脸显得比无暇滋润了许多,他见小妹清瘦不少,有些心疼,可和大师兄跟在她们身后,听得她在糊弄大嫂,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倒好,竟敢瞪他,“还不容许人笑你了,都敢找这么龊的借口,想让大嫂在大师兄面前为你求情吧?”
被说中心思,无暇气得直跺脚,这亲哥哥,有时就是这样,总能令她恨得牙咬咬,“本无暇又没说假话,本来就如此呀,哪里是借口?”
“哟,还死鸭子嘴硬,那你还梦见了些什么呀?”无为手中的描金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直冲无暇挑眉,极为挑衅。
无暇挺直了胸膛,傲娇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还梦见咱们家染坊,接了一位叫马掌柜的单,但因这次大雨,有不少布料没晒干就堆在库房,后来雨过天晴去看,皆损坏了。不能按时交货,按先前签约的,损失了十二万两银子呢。这都是梦里大师兄亲口告诉我的。”
马掌柜?十二万两?
无我同无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他们今日便是接了这么一个单,听闻无暇从华山逃了回来之事,同对方匆匆签单,往家赶,内容如何,除了他们师兄弟二人,这何家大院怕是无其他人知晓。
可无暇信口便来。那她还知不知道这单是一万匹妃色染布……
看到大师兄踏进房间的脚步顿了一下。无暇心中轻松许多,今日接二连三埋了几个炸弹,倒都很顺利,以大师兄的性子,若一次性同他嘀嘀咕咕全讲,他必定得追问到底。只有这样无意般的只字片语,既能引起大师兄对事情的注意,又能避开大师兄对她的注意。
这个度,其实很难把握的。
无暇只觉胸口撑着的那口气,终于能松懈下来了,便再不言及这些,只缠着大嫂说“饿了”。
何氏忙命人准备糕点零食来,吃了个半饱,见去耳房换衣净手净面的无我和无为,再一次踏进房间来。
无暇“哦”一声,似是才想起,“意师兄说,想要见大师兄一面,差点把这事给忘说了。”
无为气得牙咬咬,“换了家常服,你才说。大师兄,此人欠收拾,准备棍子打一顿才能老实。”
无我看了眼无暇眼底闪过的狡黠,心中安心不少,今日这丫头太怪,闹脾气都闹得老沉,若是以往早在听到无为笑声时就追打着他满院子跑了。
“无意并非外人,家常服去见他亲切。”说完,果然看到无暇眼中失落一闪而过,无我嘴角翘起,轻笑一声,并未坐下喝茶,转身朝门外见无意去。
这一日,从华山顶上的无名祠逃下山来,辗转一路,提心吊胆的,直到看见大师兄出门去,无暇才将那颗砰砰直跳的心安回肚子里。
晚膳后走回自己的小院,闻着满府的花草清香,心情美妙至极。大师兄被她“调虎离山”出去了,过了今日未被惩罚,此“劫”,她便能安度!
她的院子,就在主院的旁边不远,几步路便到,当年,无暇来到何家大院时,年少尚小,为了方便照顾她,就给她选了这个离何氏最近的院子。
推门,走进,院子不是非常的大,但亭台楼阁样样精致,花红柳绿皆生机勃勃,草木假山皆珍品,比主院的朴素相比,简直太过奢华。
几个小丫鬟正穿梭在灯笼光下的走廊里,她们为奴为婢的人,似乎总有忙不完的活计。见到无暇,齐齐行礼,“小姐。”
无暇仔细打量她们几眼,发现不太记得她们的面孔,亦记不起名字!尽管亲近不起来,还是愉快地冲她们笑着点头示好。
穿过院子,面前一栋两层的阁楼,楼下是厅房,楼上是无暇的闺房。这栋楼,多少个日夜萦绕在她梦中,如今竟真的近在眼前,这里堆积着她成长的十年酸甜苦辣。
翠竹先走两步,上前推开房门,屋内的熏香和凉意扑面而来,该是丫鬟们才知道她的归来,匆匆点上的的香、匆匆置放的冰,这种浓郁的香味中带着凉意,让人满身疲惫尽消。这便是家的感觉!
屋内摆设如她记忆中的一样,精致奢华,连窗帘都是上等的纱料。窗前的贵妃榻,是她的最爱,爬上去,半靠着望向窗外,看着满天心斗闪烁,屋檐下大红灯笼明亮鲜艳,感受着清风渐散闷热,不由感慨着,原来世界这么这么的美。
忽闻院外脚步声。
从窗户偏头望去,是哥哥来了。
不禁又有些沉默。
亲自端了茶具,走到院中石桌前,同无为相对而坐。
亲自为他泡茶:温杯、投茶、注水、倒茶!
无为极少见到她这般娴熟的泡茶手法,亦极少见到她如此的静美。他总担心妹妹跳脱的性子,今后会被她夫君所不喜而过不好日子。今日,她忽而沉稳了性子,他反而又担心起其他来。
人,莫非都是矛盾的。
他终于接过妹妹递来的茶盏,想说点什么的。
无暇先他一步,冲他淡淡微笑,那笑意里藏着许多他或懂或不懂的情绪,他想,妹妹该是在他没注意的某个时刻里,忽然懂事长大了吧。
终究,两人再未多言,只各自静静地坐在那,看着夜色朦胧,听着风声鸟虫声,闻着花香茶香,十分谐和。
曾经也有许多次同哥哥静坐不语,默契而温馨,她以为哥哥真会如他所说那般,会一直陪着她,可后来她竟完全不知他的结局,那次追杀中他被掳走后,再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有人说他死了。
也有人说他被人救了。
可他们兄妹的师兄们,那时都已相继死去,哪还会有人来将哥哥救走,明明就是被坏人掳走的吧?
直到无暇病死,依然没有哥哥音讯。
所以,如今,她真不知该如何跟哥哥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助他避过他的劫数。
像哥哥这样洒脱温雅的公子,待人善良仁义,该是有个好结局的才对,是吧,老天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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