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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快要被周围的汗水味儿熏吐了……
她不想娇气, 但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国公府贵女一下子就适应一车的农家人, 真的很难。
更煎熬的是,还有人放屁。
村人们哄然大笑,抱怨的调侃的,陈娇实在受不了了, 拿出新绣好的帕子假装擦汗, 实则悄悄掩住了鼻子。红梅看见了, 可她太熟悉好姐妹的脾气, 并不奇怪, 韩岳也看见了, 心中好笑,上次见面, 他以为林家的娇花改了性子, 没想到还是与以前一样, 嫌东嫌西的,好像她不是农家人。
韩岳不喜爱慕虚荣、瞎讲究的女子。
半路有人下车,韩岳不着痕迹地往远处坐了坐, 也许人家娇花也嫌弃他的兔子皮味儿。
陈娇低着脑袋,心思已经离开了这辆骡车。
她在想因果轮回, 是不是她这世过得清贫, 所以才会有后世的富贵?毕竟老天爷是公平的, 不能一直让一个人富贵, 另一个生生世世穷苦。这么一想,陈娇渐渐释然了,唯一委屈的是,为何老天爷安排她得了个夫妻缘薄的命?
“娇娇你看!”
红梅突然拍了拍她胳膊。
陈娇回神,顺着红梅的手指看过去,就见路旁的田野里,有只白色的小羊羔跑进一片菜园了,七八岁的男娃娃在后面追着小羊羔跑,小羊羔咩咩叫着乱窜,充满了童趣。陈娇不由地笑了,这可是国公府里看不到的趣事。
韩岳本来也在看小羊羔的,目光无意掠过林家女的侧脸,白里透粉,红唇娇艳,脑海里竟鬼使神差地冒出某个哥们儿对林娇的痴想:“她的脸比馒头还白还嫩,真想捧过来啃个半天,还有那小嘴儿,若她肯亲我一口,我把这几年攒的私房钱都给她!”
韩岳移开了视线。
与那种事比,他还是更喜欢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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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后,日头已经老高了,骡车终于慢悠悠地停在了县城城门前。
车上的村人们老老实实地去排队。
“韩岳有相好的姑娘没,跟我们一起去布店逛逛?扯点花布送出去,人家才高兴呢。”进了城就要分开了,红梅娘笑着逗韩岳,村里的媳妇们,都喜欢开玩笑。
韩岳淡笑道:“不了,婶子去忙吧,我去皮毛铺子看看。”
红梅娘便一手拉着一个小姑娘走了。
陈娇很少有机会出门逛铺子,以前在国公府,她难得出趟门,都是有长辈陪着,前后跟着仆妇丫鬟,去的首饰绸缎铺子也都是京城一等一有名的,铺子里装饰奢华又透着一股子雅,而不是闹哄哄的挤满了挑挑选选、讨价还价的平民妇人。
但红梅娘挑的铺子,就是这样一个。
小店的东西放在乡下算贵的,但放在县城,则属于物美价廉的那种,因此客人很多。
店铺外摆着一个大摊子,上面放了很多布样,此时七八个妇人挤在那儿,你争我抢挑的很激烈。
“走,娇娇帮我们看看!”红梅娘也知道陈娇见过的好东西多,没管女儿,她推着陈娇挤进了挑布的人群。
“哪来的乡巴佬,挤什么挤,没规矩!”陈娇撞到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瞪着眼睛看过来,见到陈娇花瓣似的脸,她愣了愣,但发现红梅娘土里土气的打扮后,妇人眼中的惊艳立即变成了嫌弃,大声地鄙夷道。
红梅娘是来给女儿挑嫁衣料子的,大喜事,她不想与人吵,就当没听见。
陈娇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虽然妇人骂得是红梅娘,但她莫名就觉得,妇人把她也骂进去了。
陈娇不高兴,但让她当众与人理论,她也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妇人挤过来时,她生疏地用双脚稳稳扒住地面,纤细窈窕的小身板,凭着一股子倔劲儿,愣是没被妇人挤走,站稳了挑布的地盘。
妇人挤不动她,就往另一旁挤了。
陈娇心底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专心帮红梅娘挑布。
摆在外面的布,都是店里最便宜的,陈娇看不上,想到田氏塞给她的一钱银子,而红梅一辈子可能就嫁这一次人,陈娇决定自己添点钱帮红梅买块儿好料子,再怎么说,她辛辛苦苦挤了一路的骡车,回程还要挤一次,总不能帮好姐妹挑匹差料子回去。
“婶儿,咱们去里面瞧瞧。”挽住红梅娘的胳膊,陈娇笑着说。
红梅娘面露犹豫,她怕带的银子不够。
陈娇催道:“先去看看,兴许有便宜的呢。”
这回,换成她拉红梅娘俩进去了。
小姑娘本就貌美,但她发自内心地开开心心地去买东西时,便越发地明艳动人了。
铺子对面的茶楼上,二楼临窗的雅间,有个华服公子笑着摇了摇折扇,与身旁的好友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随便挑个日子出来喝茶,就发现了一个小美人,怎么样,擎苍兄要出手吗?你最喜欢桃花眼的美人了。”
他口中的擎苍兄,笑了笑,望着已经进了布店的美人背影道:“唐兄肯舍爱,我便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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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店里,陈娇帮红梅挑了一匹好料子,那料子上花色不多,所以比同等材质的大红花布要便宜一些,加上她的一钱银子,刚刚能买。
“这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咱们换匹便宜的。”红梅娘俩都不要陈娇的钱,一个抢陈娇手里的料子要放回去,一个拦住陈娇不让她掏银子。
陈娇看得出来,这娘俩是真的不想占她的便宜,而非假意客套,可越是这样,她越想帮忙。
“三位不用争了,这匹布我来请。”
闹闹哄哄的,充满女子喧嚣的布店内,突然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子声音。
三女齐齐回头,就见陈娇身后,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穿白色锦袍的年轻公子,那公子肤色白皙,剑眉星目,目光含笑地看着陈娇,意味深长地道:“我与林姑娘投缘,一点心意,还望笑纳。”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二两银子,隔空抛给了布店老板。
红梅娘俩都愣住了。
陈娇却只有被人调戏的愤怒。
说实话,她从菩萨那里看到的林娇与魏擎苍的纠葛,就像走马观花一样,陈娇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哪些事,知道魏擎苍并非良人,但她更像一个局外人,无法切身感受林娇的甜蜜、失望、愤恨或慢慢守寡余生的寂寞与苍凉,然而现在,魏擎苍调.戏的,是她陈娇!
“我们不认识你。”陈娇绷着脸道,言罢态度坚决地将自己的一钱银子塞到红梅娘手里,快速道:“婶儿,我想回家了,咱们赶紧结账吧。”
红梅娘不傻,看出魏擎苍对陈娇有意了,既然陈娇不领情,为了避免麻烦,她决定先用了陈娇的前,回村后再去还了。
“我们自己买。”红梅娘瞪眼要收魏擎苍银子的布店老板,气势十足地道。
布店老板看了眼魏擎苍。
被美人无情拒绝的魏擎苍,神色不便,随口道:“既然林姑娘不领情,那银子就赏你罢,我魏擎苍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红梅娘俩暗暗咂舌,这是哪来的败家公子,二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陈娇曾经闺中打牌,输个二十两都不眨眼睛的,魏擎苍这番举动,在她眼里无异于炫富罢了。
红梅娘一付完钱,陈娇就挽着红梅胳膊走了,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魏擎苍。
涉世未深的陈娇却不知道,男人都是贱骨头,轻易上钩的美人他们或许还不稀罕,越是难以驯服的,他们却要巴巴地惦记着。
花花公子魏擎苍也不例外,看着陈娇冷若冰霜的侧脸,魏擎苍不怒反喜,快步走出布店,再不远不近地跟在三女身后。
红梅娘把魏擎苍看成了麻烦。
红梅偷偷回头看眼,小声与陈娇道:“这个魏公子长得挺好看的,娇娇你真不喜欢?”
她记得,好姐妹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嫁个有钱公子。
陈娇不屑道:“今日他见我貌美,便来招惹我,明日他再遇个比我更美的,肯定也会招惹,这样的纨绔,我才不稀罕。”
红梅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
她们进城就是为了买嫁衣料子,现在买好了,三人就重新回了县城外,等候去村里的骡车。晌午、黄昏都有车的。
巧的是,韩岳也来等了。
红梅娘惊讶道:“你的兔子皮已经卖出去了?”
韩岳颔首,他与那间皮毛铺子掌柜很熟了,价格都是固定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简单。
卖了兔子皮,韩岳还给两个弟弟买了点零嘴儿。
红梅娘趁聊天的功夫,飞快回头看了眼,见那魏擎苍居然一直跟到了这边,红梅娘有点慌了,忍不住向身高马大的同村人韩岳求助,低声道:“看见那白衣公子没?是个富家纨绔,见陈娇貌美就一直跟着我们,万一出事,韩岳你帮帮我们。”
韩岳不动声色地朝魏擎苍看去,单看外表,还挺人模狗样的。
韩岳再看陈娇,见她细眉轻蹙,不像高兴被人纠缠的样子,遂对红梅娘道:“婶子放心。”
“好了,出发了!”
骡车车夫见等的人差不多能坐满一车了,终于从树荫下牵出骡子,要套车了。
红梅娘抢着占了车里面的四个好地方。
陈娇坐好后,韩岳受红梅娘所托,主动坐在了她旁边,中间隔了点距离。
魏擎苍见了,皱皱眉,竟也上了车,还推开一个好脾气的大娘,与陈娇面对面坐了下去。
在布店里,魏擎苍从三女的谦让中知道了小美人、红梅的名字,也判断出三人是同村的了。
红梅娘第一次被人叫“伯母”,她不太习惯,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不想太过得罪一个来自县城的富家公子,红梅娘看眼陈娇,不冷不热地道:“大旺村的,公子怎么也来跟我们一群粗人搭骡车?乡下有亲戚?”
魏擎苍笑道:“城里待腻了,我出城随便逛逛。”
红梅娘心思转了转,开始打听魏擎苍的身世。
魏擎苍坦然报出了家门:“家父是四通钱庄的东家,我在家中行二,父兄打理生意,我天生懒散,左右尚未娶妻,索性趁年轻四处游览风景。”
钱庄家的少爷?这样的家世,红梅娘有点替陈娇心动了,虽然说魏擎苍是轻浮了点,但如果魏擎苍愿意明媒正娶,陈娇嫁过去就是魏家的二少奶奶了,穿金戴银,多少村里姑娘想盼都盼不来的好运气呢。
看出红梅娘的羡慕,魏擎苍再次看向他的小美人。
陈娇嫌恶地歪着头,朝向红梅。
小美人始终皱着眉,魏擎苍却并不着急,他就不信,这世上有不爱财的人。
韩岳闭着眼睛,好像在打盹儿。
忽然,骡车车轱辘不知撞了什么,车身一颤,朝一侧倾斜过去。
只是瞬间失衡,但造成的动静不小,车中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随着车身歪了下。陈娇进城的路上就经历过两次颠簸,并不是很怕,顶多要轻轻撞红梅一下,可魏擎苍却看准了机会,不顾自己还歪着,伸手就来扶美人了:“姑娘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的韩岳突然出手,好像也要来扶陈娇似的,结实的手臂却碰巧挡在了魏擎苍的手之前。
短短的功夫,车身重新恢复平稳,陈娇也坐正了。
魏擎苍皱眉,目光狐疑地盯着韩岳。
韩岳仿佛不知,看也没看陈娇,径自收回了手。
陈娇瞥眼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手,无法确定韩岳是存心帮她阻拦魏擎苍的,还是他自己也歪了下。
“这位壮士好生威武,敢问平时都做何营生?”魏擎苍上下打量一番韩岳,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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