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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里了?”
问这话的时候, 一身雪白的年轻祭司正背对着薛齐站在菱形的窗前, 眺望着远方——尽管事实上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薛齐停住脚步,答道:“在圣殿中随意转了转。”
一阵风吹进来,悬挂在菱形窗口的那几盏红色雪风灯便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薛齐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墨发微扬的白衣祭司,口中话语顿了顿, 思索了片刻之后继续道,“我方才去了祭坛。”
他相信,以季云司的能耐季云司很轻易便能知道他去了何处,因此薛齐并不打算隐瞒。
事实证明,薛齐的猜想也确实是对的。
季云司闻言,似乎是很满意薛齐的坦白, 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轻巧的弧度,不着痕迹笑了笑。
季云司转过身来,认真地道:“我不是说过,你最好不要去那边么?你的体质虽然比一般人强上不少, 但是那个地方的煞气对你来说还是太强了些。”
温温和和的话听上去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光洁漂亮的下颌, 微抿的薄唇,以及唇角挑起的那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 明明是极度不健康的苍白肌肤和瘦削身姿,在季云司的身上反而浑身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病态美感——就像是冰雪世界中晶莹剔透一触即碎的水晶。
不可否认, 眼前的白衣祭司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甚至就连方才那关心的话中夹杂的那点淡淡的疏离感也让人生不起丝毫的厌恶, 只觉得这样通透、这样霁月清风一般的人, 与自己有距离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薛齐看着季云司, 一想到不久以后为了完成任务需要杀死他, 就觉得有些惋惜。
说实话,季云司待他不错,考虑到他在圣殿中的通行问题,甚至还给了他一片看上去挺贵重的玉叶子。
想到这,薛齐摸了摸腰间的那片玉叶。
季云司眼盲多年,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其他的感官更加的敏锐,自然是感受到了薛齐那抹蕴含着不知是什么情绪的复杂视线。
季云司不知道薛齐心中所想,他只知道自己正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
薛齐回来时身上沾染的那抹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他生理性的感到厌恶。
他仿佛又听见了耳边传来的众人啧啧叹息的声音,看见了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样子。
作为雪国的大祭司,他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尝到过这样的滋味了。
掩埋在心中最深处的黑暗腐朽在这一刻再次被人铲了出来,但是季云司的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不过无人知道,他缩在宽大袖口的手指指尖正在微微颤抖,透露出几分主人隐藏在心最深处的痛苦。
他淡淡笑了笑,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脸上的笑在薛齐的眼里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
季云司缓缓走到立在房中的那盆浅蓝色雪明花前,伸出手捻下一片柔嫩的花瓣,放在指尖轻轻搓揉了片刻,方才转过头面向薛齐,一字一句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在祭坛那里看见了……我的母亲?”
似乎是并不怎么愿意说出那个称呼,季云司说这话时候的声音有些低。
语毕,季云司松开了手,将指尖捏碎的那片花瓣扔在了地上。
薛齐抬起头,皱了皱眉,问道:“大祭司,您在说什么?”
季云司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沉沉地望着薛齐,轻声道:“我的母亲,是那个穿着和我一样的白色祭袍的……小女孩。”
不等薛齐回话,季云司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
“很奇怪吧。”
嗯,是挺奇怪的。
薛齐心中这般说道,面上也适当的表现出一点惊讶的神情来。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季云司淡淡道。
作为雪国的大祭司,他们生来便比常人的寿命长,一任祭司往往肩负着辅佐三代君王的职责,三代结束,便将祭司之位传交给下一任祭司。
昶帝是他成年之后辅佐的第一个王,他便多花了些心思在年幼的昶帝的身上。
作为母亲的阿蛮自幼便很疼爱季云司,但是他并没有多想些什么,直到后来,她将自己也变回了幼童的模样……
她踩着轻快地步子来到他的面前,邪肆地看了不远处习武的陛下一眼,而后仰头笑着问季云司,她现在跟陛下一样了,这样子的她,他是不是就不会忽视了。
是不是……也会将所有视线都专注地放到她的身上了……
薛齐并不知道季云司心中所想,但是他能感受到面前面容俊美苍白的白衣祭司的心中并不想他面上这般云淡风轻。
薛齐静默不语,等待着季云司接下来的话,只是他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双手被宽大的袖口遮住,苍白病态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的笑。
薛齐静静地望着季云司,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许久之后,季云司才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我从出生……到现在,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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