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魂:少卿请留步

第七十六章 魂环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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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是在茶水房里,师父拉她问话,一通对嘴之后,才造成了刚刚那般的局面。
    什么算尽天机,道破无极,姜还是老的辣……
    都是狗屁不通,拿来诓骗人的!
    “师父,亖儿见您在明帝跟前耍的那几下,可是跟市井上的那些神棍并无二异,您该不会是——”说着,朝亖迅速前后地扫了眼,压低了声音,正大光明又悄悄地探上一个机灵的滚圆的脑袋儿,“欺君了吧?”
    听得朝亖这突然间的欺君二字,怀由脸庞略微僵了僵,随即抛出一个毫不吝啬的白眼,伸手将她的帽子摘下,长舒一口气,走向了乖乖等着他的躺椅。
    “你以为师父吃饱了撑的要找皇家的不痛快啊?”他懒懒地躺了上去,双手高举甩至肩后,哎呦着舒展开身子,又将一双长腿翘起,稳妥妥地架在一张小凳上。
    哪里还有早先在众人面前的仙风气,更别说道骨,已经是剔了骨头的软虾,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那是因为什么?”小和尚稚气的声音放开,完全就是女孩子的声线,再将帽子一摘,秀发一散,完全就是大理寺少卿朝亖的模样。
    便是怀由大师的二弟子,因生于中元鬼节,故取其法号——中元。
    如以毒攻毒,不吉利压不吉利,那四一的亖字,更是这般。
    不过自然,这事除了师徒三人,无人知晓。
    她也跟着怀由走向内室,一屁股便坐在他搁脚的那张小凳边上,伸手攀着他的膝盖窝,难得放松地将头也一并靠上去。
    “咳……还不是——还不是你在容王府受了玄津那犊子的委屈,这大过年,人来人往的,届时若是蓬莱境的人知晓了,岂不是要来笑我……”
    话音刚落,一件带有余温的银灰大衣落至朝亖肩头,怀由顺势为她一拢,语气之中的抱怨却来不得重:“你说你,一年到头就知道坐地上,也不嫌大冬天的地凉,待日后湿气入体,患了痛风,可别来怪你师父和你师兄的医术不精……对了,说到蓬莱境,前几日你是不是将为师送你的那颗长生示于人前了,你知不知道那长生是蓬莱的宝贝,且不说有没有蓬莱境的人在燕都,就算只是被识得它的寻常人看去,你这条小命也要被有心人惦记上的……还有啊,为师怎么想,你也是不肯让玄津那厮欺负你的,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没告诉师父?嗯?”
    “……”朝亖身子激灵一缩,眉头一跳,又怎会说出那日她在容王府中,对玄津可是好一番威胁。
    “亖儿?”
    “……”至于那长生,此刻乖乖在她颈间温热着呢,索性死赖着不承认,合了眼,闭了嘴,事虽关己,可谁又说,不能装聋作哑呢。
    “四一?”
    “……”
    “中元!”虽是咬牙切齿地叫出声来,怀由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没有起身,生怕动作大了,将她的小脑袋震了开,届时撞地一顿喊委屈,不知道又得诓他什么宝贝,“中元,你若是……罢了,正好是诵经的时候,往往,你和归尘都听得生厌,不是偷偷爬出去就是这般呼噜大睡,都说徒弟报师恩,可为师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何孽,偏偏摊上你这么个累人的徒弟……罢了罢了,且睡,且睡吧——”
    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那张姣好的容颜,怀由不禁生出诸多感慨来,转念想罢,摇了摇头,倏尔看向门外已经等候不知多久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小心着起身,整了整衣衫,回头看了一眼轻靠在椅上安睡的人儿,眼波流转两回,又恢复如蓬莱仙境仙人家的模样。
    “让殿下久等了。”
    “大师客气,本王前来,是想……是想询问大师关于魂环一事。”玄翎微微颔首,开门见山地问道,未显生分,也不带刻意的亲近。
    “看来亖儿那丫头,还真是什么都同你讲了……”怀由并不掩饰,大家既然都是明白人,一味打哑谜又有什么意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带着玄翎沿着小筑里的长道篱笆缓缓而行,娓娓道,“这魂环有二,一为身,二为眼,亖儿虽佩戴的,便是魂环其一。不过,若是说得浅显难听些,那丫头戴着的,就是个华而不实的破镯子,少了两颗魂眼,魂环缺目,便如黑夜里行走的瞎子,有光,也是无用。不过——殿下想问的,当是阿笙吧?”
    “……大师,知道阿笙?”玄翎脸色突然染上几分凝重之色,言语之中,也带了几分警醒与晦涩,更多的,却是紧张。
    “阿笙那妮子嘛,倒是许久没见到她了,不过一年前却是随着亖儿来看望过我这个老人家——”老人家言其老,却仍有一副俊朗小生的面庞,或许只有那坠飘摇的半卷白发成为老人家自圆其说的证据,怀由在前舒心笑道,声音好似清泉,又如那拨开云雾的日光,“阿笙,很是乖巧,也很是调皮。因为我能看见她,又能使了蓬莱的仙术让她一尝人间味,自打亖儿带着她到我这来过之后,便是赖了大半月才肯回去……呵呵,老夫这般讲,倒是不想,让殿下伤神了。”
    “不过是风眯了眼睛,让大师见笑了。”只是伤心处,一时不忍停,玄翎微仰了头,好不容易才收回眼眶里的湿润。
    他错过的这十年,不仅漏了朝儿的,连阿笙的,也是一辈子都弥补不回去了。
    “殿下不必担忧,刚刚我便感受到,阿笙在亖儿身上,倒是睡得很安心,很舒坦,定是先前与殿下得以相见的缘故,阿笙心安,才使魂定长眠。而这魂环的往生之法,老夫也已寻得。”怀由停下了脚步,此时二人正走到一处山崖的垂边,放眼而望,燕都的山河风光,大凉的疆域之阔,尽收眼底,虽朦胧,却愈显磅礴。
    “还请大师赐教。”玄翎低下了头,驻足抱拳道。
    “阿笙之事,倒是不急,那复魂往生之法,日后你自会知晓。”怀由御气虚扶,换了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他,上下来回,几番才停,“好,你很好。近日宫中会有何喜事,殿下不会不知吧?”
    “恕玄翎无知,大师所言,玄翎不甚明白。”
    “正月十三宜祭祀、冠笄、嫁娶、拆卸、修造,忌安床、栽种、治病、作灶。而正月十五宜塑绘、开光、祈福、求嗣、订盟……嫁娶一事上老夫无权说什么,不过求嗣尚还早,亖儿还小,你若为她考虑,当替她谋了日后,再探将来。”
    怀由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而玄翎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怀由交到自己手中的那块玉玦,然心中那只被其戳穿心事的小鹿,唰的一下撞上了南墙,略略泛红了脸。
    他回眸相看,小筑里扮作小和尚的女娃娃正推门而出。
    女娃娃眯睡乍醒来的俏嫩脸颊上浮着两片若隐若现的桃红,小山雾关叠嶂,一缕南风起,遥顾相知意。
    ------题外话------
    玦:断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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