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皇马踢足球的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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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世界。
    詹姆斯也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病房内空无一人, 蓝白色的房间, 旁边一大堆医疗仪器, 很安静, 连空气冷冰冰的, 他吓了一大跳, 随之而来的是深刻的恐惧。他一直害怕医院的病房, 他把病房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有人吗？”詹姆斯虚弱无力, 用尽所有力气终于喊了一声。声音沙哑。
    但没有人回答他, 就像是他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可能是打了太多的麻药镇痛，詹姆斯使不上力气, 感觉浑身都是酸软的。
    人呢？
    人都去哪里了？
    就算他没有亲人，但他的队友呢？教练呢？经纪人呢？嗯……再不济, 他花钱雇的那些助理啊，司机啊, 都去哪里了呢？就没一个人来关心他吗？没有一个人在乎他醒没醒过来？
    詹姆斯下意识觉得不太可能，他觉得自己做人不会这么失败, 而且他相信金钱的力量。自己那么有钱，怎么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呢？
    但他感觉过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一个人推门进来, 没有人。
    人都去哪里了？
    那他养的猫和狗呢？没人照顾会饿死吗？不会的吧，至少还有西里尔会照顾他们的。对了, 西里尔呢？怎么没看见西里尔？
    詹姆斯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说不定是西里尔之前照顾他太久了, 支撑不住了才出去休息了一会儿，而且西里尔也要生活的啊，不能一直围着一个昏迷的病人打转啊，说不定现在西里尔有比赛呢，联赛欧冠已经是最后时刻了，球员们的压力都很大，皇马少了詹姆斯本来就是重创了，如果再没有了西里尔，剩下的比赛几乎就被判了死刑。
    西里尔不在呢。
    为什么西里尔不在？
    詹姆斯克制着自己因为被抛弃而产生的暴虐的情绪。他是个孤儿，从小就知道自己被亲生爸妈抛弃了，跟着一个酒鬼过日子，那不算他的家人，后来酒鬼死了，他那些混混的朋友也算不上朋友，之后好不容易跟经纪人交心，又热爱他的球迷了，转眼又被背叛舍弃了。所以詹姆斯特别痛恨这种感觉。
    可惜西里尔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啊。
    西里尔说过他会是“今生挚爱”，西里尔那么的爱他，西里尔从不嫌弃他的长相，西里尔一直都在畅想着他们的未来。
    西里尔是不同的，西里尔不会抛弃他的。
    也许西里尔回家喂猫猫狗狗了，等喂完了就会回来看他。
    也许西里尔在外面有别的什么事，对了，他之前不是吵着闹着要造一个小孩吗？这时候说不定在忙着装扮婴儿房呢。
    詹姆斯这么想着，劝着自己。可他又等了好久好久，西里尔一直都没有来，没有一个人进来。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陪伴，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詹姆斯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肯定是死了吧？本来病情就很严重了，说不定没能抢救的过来，就这么死了也不一定，现在还在活动的只是他的思想而已，其实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静静感受一下，好像真的感觉不到心跳。
    死了吧。
    他非常的失望，带着这些失望再次深沉的睡去。
    ……“停止治疗吧。他的经纪人打电话来说已经没有费用给他治疗了。”
    “那就把他放在这里等死吗？这可是詹姆斯啊，以前那是多厉害的一位神人，我还去看过他的比赛呢，一场比赛的票都是好几百欧。踢球很厉害的。听说他很有钱啊，顶级联赛的职业足球运动员，怎么连治疗的费用都拿不出来？”
    “不知道，可能去泡吧啊买豪车啊玩女人之类的用光了吧。”
    “啧。”
    “没钱就把呼吸机停了吧。”
    詹姆斯恍惚间听见有人这么说，是医生吗？他们要停止治疗了？
    不。
    不！不！我有钱！我有很多钱的！！我的钱都没有乱花，都存起来了，够的，够我治疗用的！救我！我能给你们很多很多的钱的！
    我不想死！
    “你有钱吗？你的钱呢？你真的还有钱吗？”
    有的，我有的！我的钱……
    我的钱都在西里尔那里，你们找西里尔吧，他会给你们的，那都是我的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都放在他那里。
    “西里尔吗？他如果愿意把钱拿出来治疗你，你现在就应该已经康复了啊。”
    “谁会不喜欢钱？你把钱给他了，他还会再拿出来吗？给了他，那就都是他的钱了，你洗、、钱的手续不都是做的齐全的很了吗？谁也查不到那就是你的钱。”
    不会的，不会的！西里尔会拿钱救我的！
    他爱我的！
    “那西里尔为什么没有来看你一眼？”
    詹姆斯一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提不起一口气去反驳这句话，他更像一个被踩到痛脚的小动物，拼命的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不是这样的。
    詹姆斯使劲的摇头。
    一转眼，他好像又能坐起来了，他在看报纸，看电视。报纸上写着《称霸足坛多年竟然靠服用兴奋剂？詹姆斯所谓的哥斯拉体质不过是嗑药》、《服用兴奋剂是对体育竞技的侮辱》、《大卫承认自己看走眼错认药虫当兄弟》、《西里尔是否也服用了兴奋剂》、《谎言的陨落》、《詹姆斯应该给球迷一个交代》……
    电视上主持人的表情讥讽，说着一些调侃詹姆斯服用违禁药品的段子。
    镜头一转，竟然是几个球迷在焚烧他的球衣，有的高兴的说‘我早就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强大，他那些所谓的速度、力量，其实都是靠吃药吃出来的，简直让人恶心。我早就知道了，他长得那么丑，相由心生，人品肯定也不怎么样。’可也有的人难过的低着头说，‘我后悔支持他这么多年了，我还买了他的球衣，我真的好后悔。詹姆斯这样的人不配呆在足坛。’
    不！我不是！
    那些只是抑制我病情的药物，里面只有一点点会被查出来违禁的成分而已，根本没有兴奋剂的作用。我踢球都是光明正大的踢的！我没有靠吃药提升自己！
    不要这样！
    也许最早的时候詹姆斯的身体素质全靠本身的天赋，但足坛生涯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他的身体素质一直保持在世界顶尖，难道全都靠的天赋吗？他每天锻炼流的汗水难道都是假的吗？吃药的人能保持二十年的高水平吗？
    凭什么将他的努力全都踏在脚下视而不见？
    凭什么污蔑他？
    詹姆斯眼前是花的，看不清东西，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闪闪亮亮起来——那是金球奖。一座他梦寐以求的金闪闪的金球奖。
    “今年的金球奖得主是……”金球奖的颁奖典礼上，给他颁奖的竟然是那位足坛老前辈。老前辈温和的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詹姆斯，请你上台来。”
    詹姆斯大喜过望，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紧张的看向自己的穿着，嗯，西装领带鞋子都很完美，像一个正经上流社会的人了，像一个金球奖得主了！
    他从踏进足球圈子开始，就爱上了那座奖杯，她是那么的漂亮动人，金光灿灿，是所有足球运动员的梦中情人。
    今天，他终于要得到她了吗？
    詹姆斯还有些惴惴不敢信，老前辈笑着冲他招了招手，“你上来啊，詹姆斯。”
    他什么准备都没有，怎么去领金球奖？他的获奖感言呢？哦，对，现在想一个。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今天能得到这座金球奖，我非常的高兴，谢谢所有支持我的人，有你们的陪伴才有今天的我。谢谢。’
    这是他想了很多次的台词，但都太过于官方。
    他此刻忍不住泪流满面，想要真诚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感谢，他心中并没有那么多的谢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辛辛苦苦拼搏出来的，就凭他拿到的冠军，国际足联都应该给他十座金球奖了。现在才拿到……他并不是特别感谢大家。
    但好歹是拿到了，于是他选择了原谅和解。
    他等会儿要感谢一下国际足联，让对方有个台阶下，然后感谢一下和他敌对的那些人，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感谢之前把他卖过来卖过去的俱乐部，那好歹也是他的青春，然后还有感谢一下虽然没有养他长大但好歹没有一出生就把他弄死的父母，是他们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当然，少不了那些他真心想要感谢的人。
    能走到今天，帮助他的人也不少，他要真诚的感谢那些人。发自内心的祝福他们。
    最后的最后，他还要感谢西里尔，就像西里尔感谢过他那样。詹姆斯四处去找，发现西里尔就坐在他身边，笑容满脸的看着他。
    “我虽然向全世界致谢，但我最想致谢的人是你。不为别的，只谢谢你来到我的生活里。”
    “我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因为我觉得这个奖项既然是给我了，那就必定有詹姆斯的一半。”
    “是有他，才有了我。”
    “詹姆斯，我曾经说过，如果我得到了金球奖，我会在奖杯上刻上你的名字。因为你值得，没有你，就没有我，我和你共享所有的荣誉……我和你平分金球奖。今天我做到了。”
    “从今往后，风雨阳光，你我并肩。”他说。
    这些话，詹姆斯统统都记得，甚至倒背如流。他还专门下载了这一场金球奖颁奖典礼的视频，空闲了就翻出来看看。西里尔对他的真诚和爱意，何尝不是打动他的原因，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西里尔的甜言蜜语笑颜如花给俘掠的。
    今天詹姆斯能拿到金球奖，他也要和西里尔平分金球奖。
    西里尔感动的看着他，詹姆斯深吸一口气，走到台上。
    老前辈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他昏黄的眼睛就这么看着詹姆斯。詹姆斯收起了笑容。
    “你来拿金球奖？”
    詹姆斯一愣，“是啊，你叫我上来的。”
    “你来拿金球奖？”
    “是。”
    老前辈问他，“你配吗？”
    詹姆斯僵硬在原地。
    “你配吗？就凭你，也好意思来领金球奖？这个奖项是给那年最优秀的足球运动员的，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怎么好意思上来？”
    “这和长相没有关系。”詹姆斯说，“我有很多很多的冠军。欧冠、联赛，英超的，西甲的，我都有！俱乐部的，国家队的，我美洲杯世界杯都拿过冠军，我带领大家拿的冠军！凭什么不给我！我就算没有金球奖！我也是球王！”
    “真的吗？没有金球奖的球王，你自封的吗？太好笑了。”
    “我今天就是要来拿这个金球奖的！”
    老前辈叹了一口气，“足球不是你这样踢的。足球是一个团队比赛，不是某一个人特别厉害就能赢的，就算你赢了一两场，你能永远不退役吗？等你退役了，你的团队还能继续赢下去吗？詹姆斯，你太自私了。这就是为什么不给你金球奖的原因。你太自私了，你永远只考虑你自己的利益。”
    “有什么不对吗？我不考虑自己，难道有谁会帮我考虑吗？没有人了啊。”詹姆斯说，“我也不想成为自私的人啊。”
    “这个奖项不能给你。”老前辈冲台下喊了一声，“路易。”
    爱哭鬼穿着西装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好像年纪大了一点，大概有二十三四岁了，他被念到名字起身后，和周围的队友们拥抱握手，然后才走上了台。
    詹姆斯站在一边看着。
    老前辈把金球奖交到了爱哭鬼的手里，爱哭鬼腼腆的笑笑，向大家致谢。他拿着金球奖，笑的那么温柔开心。
    詹姆斯的心脏火辣辣的疼。
    他不想看下去了。
    詹姆斯闭上眼睛，算了，死了算了。
    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