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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对她的“突袭”表示任何不满, 宁冉翘着嘴角很有些得意地溜去了厨房,丁零当啷地捣鼓起来。
不过也幸好她没有继续留在客厅里, 否则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她,气氛一定尴尬到让我爆炸。
我瘫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 又猛的回神站起来,去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 给脸上降降温度,顺便也洗去在医院里沾染上的消毒水气味。
镜子里的人面色泛着潮红,左侧的脸颊肿得特别圆润, 零星的水珠从濡湿的额头滚下来, 神色看上去极不安宁。
我撑在洗漱台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拿过毛巾将脸捂住深深地吸气, 然后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
等到呼吸平缓下来之后我才出去, 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点火的声音。
宁冉弯着腰侧头在调节炉灶上火焰的大小,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袅袅地腾起些许薄雾。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心口莫名的发软。明明一举一动都显得生疏, 甚至是笨拙, 但就是有一种天然的可爱。
这样的生活可能才叫做有烟火气。
从医院回来后的几天时间里, 我都只能靠喝粥度日,不仅容易饿,每天光顾卫生间的频率也大幅上升, 怎一个憋屈了得。
宁冉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琢磨了一下怎么变着花样地熬粥, 素的荤的试了好几种, 手艺比她炒菜要好得多,多少也算是让她找回了些面子。
她这么积极,我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已经连着好些天都没吃饱,只能装作很淡定的样子一碗接着一碗往下咽。
这样过了两天之后,经理终于忍不住凑过来跟我咬耳朵,欲言又止地问我是不是肾不太舒服。气得我眼皮子直抽抽。
好不容易捱过了半个月去医院把线拆了,也没能吃上一口好的,因为嘴里总有一块地方空着,嚼起东西来像个老太太似的,很难发上力。
为了庆祝我顺利拆线,说是给我改善伙食,家里做了红烧排骨。不过很尴尬的是,我并不能自如地将肋排嚼吧嚼吧吞了,只能靠着门齿和犬齿一点一点地磨。
我在挣扎了两分钟之后最终还是松开了筷子,让排骨呈自由落体运动回到了碗里,然后垮着脸看着碗里的排骨长吁短叹。
“不然你吃点别的?这个萝卜很软,要试试吗?”宁冉坐在对面全程目睹了我和一块排骨作斗争的过程,明明很想笑,又硬生生地忍着,可弯弯的眉眼还是暴露了她。
我放下筷子恹恹地抬头看她一眼,兴致缺缺地摇头,“算了吧,我还是吃点白米饭。”
宁冉端起碗来挡着脸,在后面偷笑,笑过了便清清嗓子扯开了话题。
“对了,你想去看剧吗?”
我眨眨眼望着她。
“阿加莎的《无人生还》中文版,下周六晚上在市中心那个剧场演出,想看吗?”她直勾勾地与我对视着,眼底隐隐藏着些期待。
“下周六?时间这么近,应该买不到票了吧?省城的演出不太多,平时只要开票基本上很快就会卖光。”说起来好像自从她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看过话剧了,听她这么一提,我还真的有点蠢蠢欲动。
宁冉听出我似乎有意,立刻放下了碗筷,双手握拳搁在桌上,“票我早就买好了。只要你想去就行。”
我眉梢向上一扬,追问道:“买好了?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万一那天有事呢?”
宁冉垂下眼睑,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那就算了呗。”语气听着很轻,可是说完就悄悄地瞥我一眼。
“……以后有演出的话可以先商量一下,免得买岔了。”我低头准备抓筷子,余光里宁冉果然也跟着动了起来。
“那……周六我们可以早一点出门,下午出去逛一逛,吃了晚饭之后再过去,时间刚刚好。”
她的语气里能听得出来憧憬的味道,好像已经开始在脑海里开始计划了。
“嗯。”我咬着筷子头,不自觉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宁冉的娱乐生活一直都比较匮乏,我是说除了跟我和阿芮一起撒野的时候,她其实鲜少给自己找别的乐子。想来也不是那种热衷于各种演出的人。
周六晚上大概七点多一些,我们吃过晚饭散步到了剧场门口,准备进场找座位。剧场外面站了很多黄牛,每见到一个来剧场的人就会走上去,甩甩自己手上的演出票,问道:“要票吗要票吗?”
我们一路拒绝了好几波人,验了票进场找到座位坐下。剧场里已经坐了不少观众,都在低声交谈着,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讲话的人多了,声音汇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吵。
宁冉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坐下之后便很隐晦地环顾着四周,虽然她的眼神很隐蔽,依然被我捕捉到了。我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她,感觉自己像带了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不过宁冉显然要比他们听话得多。
开场前两分钟我们都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等剧场内的灯光都熄灭下来,便很自觉地闭了嘴安心注视着舞台。剧场内并没有因为演出即将开始就变得特别安静,低声絮语和四处走动的人影似乎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礼貌。看了这么多场话剧之后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总有人学不会按时入场关掉手机,甚至经常出现开场十几分钟后还有人开着手机手电筒在观众席走来走去找座位的情况。他们好像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到其他观众的观演感受和演员的状态。
毫不夸张的讲,演出开始半个小时内我其实都没能听清角色的名字。
《无人生还》这部小说我是知道的,原作者阿加莎的名字也听过,只是一直都没有看过她的书。本着一种寻求惊喜的念头,我并没有在看演出前去找原作来看,那样的话很可能会有先入为主的感觉,影响观剧效果。
然而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是,这部剧的氛围一点也不平常,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可怕,配乐和灯光都很好地烘托出了氛围,演出效果非常好。
从一开始演员们念出那首童谣,整部剧的气氛就越来越可怕。
对于我和宁冉两个连看僵尸片都要捂眼睛的胆小鬼来说,整场演出都在经受非人的折磨,如果场内有观众开始尖叫,我们就跟在出声的人群里喊两声,以此舒缓情绪。
宁冉原本老实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肩与肩之间隔了二十来公分的距离。随着剧情的推进,她整个人的坐姿都歪了,开始向我的方向倾斜,两只手虚虚地摸着扶手,总像是下一秒就会越过扶手抓着我的小臂。
我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双手抱臂背部紧贴着椅背,心情非常紧张。
忽然整个舞台的灯光都熄灭了,场内立刻响起了唏嘘声。不过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束惨白的追光灯从顶上倾泻下来,熄灯前还活生生的上校已经瘫倒在了沙发上,被在场的其他人杀掉了,整个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啊——!”剧场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尖叫声,被吓到的观众纷纷开始与同伴窃窃私语寻求安慰。
我下意识紧了紧交叉抱着的双臂,冷不防手臂被人牢牢扣住,像铐上了一把铁锁。
耳边是一阵吸凉气的声音,呼吸听上去有些急促。
我偏着头去看了看,宁冉的目光一直落在舞台上,巴掌大的脸写满了惊恐的神色,明显被吓得不轻。
剧情仍在继续。舞台上的角色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了男女主角两个人。
原本我以为男女主角会走到一起,毕竟他们从开场起就一直在调情。不过是我想多了。男女主角互相抖落了对方的秘密之后,女主角有了要寻死的念头。
表现手法与之前上校死去的时候差不太多,只是当舞台再次陷入黑暗,头顶的白光突然倾泻下来,女主角一个人跪在舞台中央要寻死的时候,突然从上面垂下一根麻绳,配上恐怖的音效,再次令全场惊呼不已。周围的观众都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我的手臂又受了比刚才还要重的力,力道透过衣料作用在我的小臂上,紧得如同两条锁链。本来舞台效果就挺吓人了,宁冉的反应起了双重作用,更加令我心惊。
身侧传来窸窣的声音,我侧脸去看,宁冉缩缩脖子靠了过来,尽管座位席的光线非常暗,但是因为我们离得很近,还是能看清她脸上心有余悸的样子,眉毛细细地揪着,紧抿着嘴唇,和小时候看僵尸片的反应一模一样。
宁冉抬头与我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脸上看出惊吓的神色,忍不住都吐出一口气笑起来。
“吓死我了。”宁冉没撒手,凑到我耳朵边上做着口型,因为非常刻意地压着声音,几乎只有气流在涌动,不过听起来仍旧很可怜,还有种后怕的感觉。
她讲话时吐出的气流喷洒在我耳边,酥酥痒痒的,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略微偏着头企图按捺住这种反应。
好在剧场里的光线非常暗,否则我不自然的神色就要暴露在她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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