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蔚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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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现在想来都快记不清了。
    那时候她还住在宁湘小镇，依山傍水。整日带着思远大街小巷的厮打玩闹，上天窜地。
    “她呀，云燕。宁家女儿。”小镇上的人都知道她，虽然瘦小但是很白，眼睛是明亮的琥珀色，笑声朗朗的，没有人不喜欢她。
    “到底还是姓云。”少年轻嗤，似笑非笑的模样，眼角泪痣盈盈。
    阿伯阿婶们都不再答话，相互笑了笑，这一点儿都不重要，没有人在乎她到底姓什么。
    十一岁那年，宁湘小镇下了一场大雪，寒风凛冽。思远身子骨单薄，感了风寒卧病不起，中药熬了好几十帖也不见效。云燕心急，背着阿妈偷偷上山，跑到南山寺里为思远祈福。
    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冒着风雪，她爬了六七个小时，鞋子掉了好几次，手脚僵的几乎失去知觉。天色向晚，鹅毛般的大雪又肆虐起来。
    好在南山寺不是废弃的寺庙，有香火有和尚。
    “你是谁家的孩子？大雪封山了，这上来可就难下去了！”开门的小师父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个小脸冻得通红，身高刚及自己腰间的女娃娃，竟有些手足无措。
    “静慧，不要紧的。带她去库房那里先住下，等雪退了再送她下山。”后面紧跟着出来一个大和尚，胡子花白。
    云燕点点头，觉得还是老和尚说的在理。然后眼前一黑，就再也站不住了。
    库房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床一褥一棉被，外加一对桌椅，一盏油灯。静慧小师父看她年纪小，怕她冷着，给她又添了副炭火盆。
    “方才你说是来祈福的？”静慧递给她一碗斋饭，薏米的清香连带着红薯的甜腻，那味儿直接勾了云燕的魂。
    “这雪退还要几天，你要祈福不如在这里抄抄经文，我这有几本你拿去看。”静慧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从怀里掏出两本薄经递给她。
    云燕接了手，经文上还有余温。歪了歪脑袋，小声的说：“谢谢师父。”
    因着雪重，极少有游客上香诵经，南山寺难得的清净。斋饭又极合她的胃口，静慧时常照顾她，打粥总要给她多盛几块红薯。她也听静慧的话，在房间里安生的抄经文，从不出去生事干扰其他师父做事。一连三天，经文抄了有小半本的时候，静慧师父说雪退了，要送她下山。
    云燕心里想着还是要去上柱香，便折回庙里，跪在拜垫上诚心许愿。保佑思远身体健康，阿爸阿妈长命百岁。
    她个子小，上香的时候脚跟踮了又点踮，摇摇晃晃的身形不稳，一不小心还是碰到了中间的签筒。云燕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只有一根落在了地上。她如获至宝，满心欢喜的去找静慧要解语。
    “衣禄丰盈富在天，金马玉堂燕如凰。”
    “丫头，是上上签！你要变凤凰了！”静慧看了解语，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云燕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眼里仿佛藏了一汪秋水，悄无声息的淹没了那些欢喜。她一点也不想变凤凰，她想一辈子都留在宁湘小镇，她还想改了宁姓，想阿妈永远都是阿妈。
    可是她也不甘心，被莫名其妙的冠了云姓。她想啊，她这辈子总归还是要见一眼云家人的吧。哪怕只是偷偷的看一眼呢，看一看她自己是不是也跟思远一样长得随阿妈，或许自己的阿爸也是一个黑乎乎的糙皮大汉？
    嗯，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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