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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闵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着之前与刘德忠的对话。
“将军说的,确有此事,小女自小便异于常人,像是许多事情,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她都总有惊人的表现,将军是从哪里听说的?”
“这个你勿需知道,只告诉我,刘知乐自小便认识本将军这事,你可曾知晓?”
“这……”
“放心,本将军既然救你,定不会伤害于她。”
“多谢将军!”
“说吧!”
“是这样,下臣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将军,寻常人家的孩子会讲话时,一般都是爹爹娘亲,而小女会讲话时,说的第一句话是:冉闵。”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讲的第一句话叫什么?”
“冉闵!”
“……”
“不过还好,后来她再没讲过,下臣与家弟都认为那是孩子胡编乱造的行为。”
“为何如此断定?”
“回将军,小女再没讲过此名。只不过,接下来的这些年,确实发生了太多怪事,其中一件,便是她每每梦呢时,口中喊的,竟只有两个字,将军可知,她叫的什么?”
“石……闵?”
“对!石闵,将军讲的没错,正是将军的名字,石闵!”
“你确定?”
“臣以向上人头保证,此事,千真万确!丫头听得真真切切,确是石闵,而这石闵是谁,我们无从得知,这本身就是件怪事。似……中邪一般!若不是将军对下臣有救命之恩,今日问到此事,又恰巧将军的名字叫石闵,小女梦魔之事,下臣是断不敢对外人讲的。”
“我知道了。”
“将军留步!”
“?”
“小女她……现在身在何方?将军可曾知晓……”
“她很安全。”
“下臣能见见她吗?”
“不能。”
“为何?”
为何?
若刘德忠讲的是真,那么,刘知乐怎知他真正的姓氏?关于这事,虽现在整个朝局知晓甚多,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十一年了。
当年父亲冉良被赵军俘虏之后,被先皇石勒赐姓于石,做了石虎养的冉良,从此更名石瞻,而父亲薨逝逾今已有整整十一年!
呵……冉姓?他自出生后便从未用过这个姓氏!父亲死后,才六岁的他就以石闵活着,直到今日,谁还记得他石闵姓冉而不姓石?!
只怕是,这个飘渺的姓氏,就连他自己,几乎都快要忘了。
可是刘知乐,她怎会知晓?
石闵一路走着,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刘知乐的营外,打眼看着刘知乐住的地方,眸中竟是空前的疲累。
不,他不能进去。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成。
他没有勇气再让人来揭他心口上那个长满恶瘤的伤疤。
……
十日后。
邺城宫廷,就着燕国慕容恪和他年仅十三岁的弟弟慕容垂攻高句丽,使得高句丽畏惧不已一事展开了三个时辰之久的朝议。
朝议的中心,莫过于燕国收复高句丽后,慕容皝迟早会来侵犯赵国,是攻是守?最终,深得石虎信赖的大将军李农以‘燕国远在东北,离赵国还有八百里之遥,外加燕国虽兵足,却不善战’为由,担出以守为则获胜,从而,赵国展开了一系列的巩守政策。
正所谓,君一言,忙断万人腿。
一时间,整个赵国,闹得人仰马翻。
正是这个期间,刘知乐的伤已痊愈,也开始了她走马上任的日子。
虽是如此,毕竟刘知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只要一想到幽州那满城鲜血,她就巴不得赵国的马都死绝了才好,哪里真想管理什么赵国的马匹?
她之所以去马厩查看,也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
“冷将军,您看,下臣之前的管理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将军不吝赐教,下臣感激不尽。”
邺城军营马厩里,年近花甲的马监张长弓混迹官场多年,岂不知眼下的小儿背后之人是皇子石鉴和猛将石闵?
固此,对刘知乐格外敬重。
刘知乐赞赏地看着张长弓:“张大人实在过谦了,依本将看来,张大人监管军马完整无遗,马匹个个精强气足,哪里还需本将赐教?张大人,你说,是与不是?”
张长弓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远处那些瘦弱的马匹,再看着刘知乐含笑的双眸,忙不跌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一边塞到她手中,一面笑道:“将军说得是!将军满意就好,日后,若下臣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将军提示。”
刘知乐很自然地将钱放进怀里,笑道:“那是自然!那……本将军今日也累了,告辞!”
“恭送将军!”
刘知乐转身的瞬间,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转眼看去,睛空万里之下的马厩走廊处,似耀着一层金光。而那长廊的木柱上,斜倚着一个满脸烂笑的红色身影。
见刘知乐看去,不由笑道:“冷将军这官当得,真让李某羡慕不已啊。”
张长弓面色一僵。
刘知乐对张长弓道:“不用理他,你走吧。”
张长弓点头称是。
直到张长弓走远,刘知乐才走向男子。
“你想怎样?”
李皓泽挑眉而笑,问她:“请本公子去香满楼吃上一桌?”
“可以。”
“真上道!”
李皓泽嘻笑着走向刘知乐,又一把搭在她的香肩:“走吧。”
刘知乐却是不走,只拿眼看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
“拿开。”
“我不。”
“拿开。”
“我就不。”
就在李皓泽以为她要发火的时候,刘知乐瞬间变了个笑脸。
“那我给你拿开。”
说话间,轻轻将他的手拿开,负手向前而去。
李皓泽吃愣地看了看那个单薄的身影,笑了笑,尾随前行。
二人一路出了马厩,迎面竟飞来一辆马车。
“让开!”
刘知乐本能地闪身,李皓泽顺势拉了她一下,刘知乐还是被马车倒在地。
“遭了!我的金牌挂在马车上了。”
刘知乐看着马车,忙不跌起身,朝着马车追去。
李皓泽打眼看着追来的十几个禁军,心下一骇,追刘知乐而去。
“快!前面那人是天王刚封的驭马将军冷大人,别伤着他了,另外,他的黄金令牌在那马车上,让贼人夺去可就糟了!”
李皓泽对着马上的禁军领队喊道。
那人目光微微一愣,方点头而去,路过刘知乐时,一把将刘知乐带上了马。
李皓泽眼神一松,着实累坏了,软靠在墙角喘气,却见马队停了下来,忍不住又跟了过去。
走近一看,却是傻了眼。
原来,这前面是个死胡同,马车停了下来,而原本该在马上的刘知乐不知怎的被一蒙面女子持刀与脖子之处,与禁军对峙,女子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侠客。
“让开!不然我杀了他!”
女子冷哼。
禁军领队面色无波,手轻轻一挥:“上!”
“等等等!”
李皓泽大骇,跑向两队人马中间,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我乃大将军李农之子李皓泽,而这位又是三品将军,刘统领,这事儿,你不可能不知道轻重吧?”
刘统领眼神一睨,如雄鹰般的眸子泛着冷意。
“刘某只知道眼前二人是私闯皇宫的奸细,抓奸细才是刘某的职责,别的与刘某无关。”
李皓泽一怔:“可是,他们手中还有黄金领牌!”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了!”
刘统领语毕,人已飞身下马,随行人员也提剑奔了过去。
李皓泽看着眼前的剑花血雨。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眼睛死死地盯着刘知乐脖子上的短刀,那女子随着禁军的进攻,索性将刘知乐当成了肉把。看着那剑一刀刀在刘知乐的身旁飞来飞去。
李皓泽眸子瞠得溜圆。
完了完了!
这丫头若是死了,那石闵还不拔了他的皮?
正是思绪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石闵铁青的面孔瞪着他,拿着剑直直地朝他飞来。
李皓泽被自己的臆想吓得双眼紧闭。
于是,又是一场相较之前速度更快的刀剑撞击之声,但只一瞬,便停了下来。
“刘统领,若本将军让你放了他们呢?”
李皓泽睁开眼来,惊诧地看着那个拿剑指着刘统领的少年。
“石闵?”
李皓泽嘻笑着走向少年:“你看我都和刘统领讲了,这丫……这是冷将军,刘统领不给面子,你知道我武功的,这事儿,可不能赖我。”
石闵不语,只直视着刘统领。
若是换作别人,被赵国第一勇猛之人这么看着心里肯定发怵,刘统领却只淡淡道:“将军,你可想过后果?”
石闵声音淡淡:“石闵自当向天王请罪。”
刘统领点了点额。
“撤!”
随着禁军离去,石闵才转身看着挟持刘知乐的女子。
“我知道你们是氐族乱党,但这与我无关,你们只用把我的手下和金牌留下,便可以走了。”
那女子道:“我们凭什么信你?若我们把人放了,你杀我们怎么办?”
石闵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讽。
“你觉得你这么架着她,我就杀不了你?”
女子微微一愣,想到方才少年的身手,他,确有这样的本事。
男子道:“三妹,放人。”
“哥……”
“放人。”
“是。”
刘知乐终是心下一松,手握着金牌,朝着石闵走去。此时的刘知乐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上为什么,好像,每次只要他待自己好一点,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的难受。这份难受,就如初见他时一般,简直莫名其妙,却又理不出头绪。
石闵也看着刘知乐,剑眉微不可闻的蹙着。
离上次马车事件之后,该有半个月没见了吧。
为何,再次见到她,内心依旧莫名的悸动……
他错开眼去,看着远处的男女。
提剑飞身而去。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两个先前还鲜活的生命,连眼都未来得急闭上,已然被一剑封喉。
刘知乐怔了。
“你……你……不是说放他们走?”
她看着那个满脸淡然的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闵轻轻一笑,眼底是常年不变的冷嘲。
“放走乱党,你想被杀头?”
刘知乐微微一愣,道:“可是你堂堂一国将军,怎能言而无信?”
石闵看着刘知乐,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只是那笑里,似乎涌跃着万千悲凉。
刘知乐不会知道,若和这世道讲信,这世间,恐怕早已没有了石闵。
所以此时的刘知乐并不懂石闵的心境。
她只听到他喃喃自语:“在这个世道,信用,是最不值得怀念的东西。”
在那一刻,刘知乐的心,又莫名难受。
她想到了士卒们说,他六岁便失了双亲,独自混迹在嗜杀的羯族之中。到底,这些年,他都怎么活过来的,才会有这般感慨?
石闵走了,留下沉思的刘知乐。
------题外话------
对了,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本书早已完结,但由于一些原因,前面六章在发布过程中有所修改,但最近杂事诸多,没时间审文,章节中如有重复或小姐姐们觉得不好的内容,能不能留言提醒以便修改?大恩不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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