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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见亮,睡得正香的刘知乐被某人自床上拧起,两人为了赵成雇主的事忙了一天,抓获仇氏表哥裘政仆人数名。
而裘政却在他们赶到之前,已经率先被人灭口。
于是,一整天审着一帮毫不知情的无名小卒,也算做足了全戏。
太子石宣听闻此事时,险些没有笑掉大牙。
一顿晚餐吃得畅快淋漓。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随着他一开口,石宣脸色大变:“你说什么?石闵在文鹰那里找到了证物?不可能!文鹰不是已经死了吗?”
“文鹰事有准备,交代旁人,若他一日没有露面,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人世,让其将供词交给石闵!”
石宣一怒:“去给本太子抢回来!”
“是!”
“太子稍安。”陈瞿忠道:“此事大有古怪,石闵之能力,要想守住一个秘密,我们的人又岂会知晓?固,依臣所鉴,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太子不必理会即可。”
“不行!万一事情是真,落得个栽赃构陷同胞的罪名,我这个太子还能当吗?”
“这……”陈瞿忠一顿,却转眼看着黑衣人:“你如何得到的消息?”
黑衣人道:“属下一直跟着石闵,他们一天都在焦头烂额的查找线索,晚饭也没怎么吃。看起来,的确是没有心情。”
“接着说。”
“属下并未放松警惕,在房顶守到石闵和冷蛮进房间,就连石闵和冷蛮……房事,我都看完了才走。”
“…他娘的,还真是有心情…”石宣一脸淫笑。
陈瞿忠面色一紧:“他们……如何行事的?”
石宣两眼放光,没看出来,这老头,原来这般好色!
黑衣男子道:“冷蛮欲苟合,石闵拒,如此反复。最后,冷蛮哭,说既然石闵变心,那她就毁了供词,让石闵明日无法交代,一起共赴黄泉。石闵因此说了软话,过程中提过几句供词的来之不易和重要性。之后两人苟合约半个时辰相拥而睡,属下确定了他们已然熟睡,就来向主子讨个主意,事关重大,属下不敢擅自行动。”
“原来如此。”石宣想了想,眸中跃着狠绝:“不能动作太大……这样,选二十个武功高的,刀尖抹毒,能抢则抢,不能就……”
“是!”黑衣男子应声而去。
陈瞿忠心里忐忑。他总觉得事情蹊跷,偏又拦不住石宣。
想了想,还是尽快回府开溜,欣许还有一条活路。
当他赶回府中时,石闵已等在府中,一切,还是迟了。
陈瞿忠看着这满院被五花大绑的二十个黑衣,一起被绑的还有他一家八十九口。
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石将军,要怎么做,你说吧。”
石闵道:“很简单,石宣必然推你出来,而你要做的,只有认罪,不可将他推出。”
陈瞿忠微愣,苍凉一笑:“将军高明啊!捏住太子的短处,无疑在龙椅之上放了把刀子。没早些看出将军之野心,老夫愧对石家啊!”
石闵不置可否。
陈瞿忠道:“我只一个要求,保我儿平安。”
此话一出,院里隐隐的哭声一片。
“可以。”石闵应答,陈瞿忠被押解出去,陈瞿忠八十岁的老母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消失,欣慰一笑,撞墙而去。
“祖母!”
“母亲!”
还叫了什么,刘知乐已经听不清,转过身去拭泪。
“啊……!嗯!”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刘知乐心中一駭,转过身来,却是一怔。
但见,刚才还鲜活哭泣的几十个人,已经安静的躺在地上,随着他们一起躺在地上的,还有那二十个黑衣人。
刘知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满地鲜血,又看向负手而立,眼神冷清的石闵。
“为什么要杀他们?”
石闵道:“刚才的话,他们已然听到,把他们交给别人,无疑自找麻烦。”
“好,你说得对。”刘知乐一手指着地上那个才一岁不到的孩子,蹙眉问他:“可是,你告诉我,那个孩童又听到了什么?”
石闵微愣,诧异道:“知乐,斩草不除根,我以为你早该看透了。”
刘知乐愣住,早该看透?
“呵,这样的看透,我永远也不想看透!”
语毕,刘知乐不再说话,只蹲身抱起那个襁褓死婴,出了门去。
翌日一早,皇宫传出一条惊人的消息:陈瞿忠因不满赵国政权,与晋国皇帝司马岳合伙行谋逆之事,杀秦公石韬陷害太子石宣,同时又可杀了石闵折断赵国羽翼。其心歹毒,满门抄斩。
陈瞿忠被推出宣武殿时,经过石闵的时候,眼带哀求,石闵垂下眼睫之前,闪过一抹默认。
陈瞿忠欣慰而去。
刘知乐静静地看着这幕,眉头蹙起一抹难以形容的感受。
说不清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石闵,和她原本以为的石闵,不是同一个人。
最少,她原本以为的石闵虽然性格凉薄,却也是个敢作敢为的汉子。绝不是现在的明明已经杀光了陈瞿忠家人,还那么面不改色的给陈瞿忠一个希望,一个让他甘愿去死的希望。
君子轩里,刘知乐在房中一杯杯喝着闷酒,眼里,不停闪现出陈瞿忠最后那欣慰的一笑,笑得刘知乐几近窒息。
“别喝了。”石闵扼住她的杯子。
刘知乐不哭不闹,只定定地瞧着眼前这个她爱到骨髓的男子,冷声问他:“石闵,你是怎样的人?”
石闵微愣,蹙了蹙眉:“知乐,我知你怪我,可大势所趋,有时,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刘知乐轻嘲:“你的一个不得已,就可以葬送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宁肯死的人是我。”
听到刘知乐说死,石闵就莫名生气。他蹙眉低喝:“你以为我们不设局,死的只有你?石韬和他的亲信呢?还有御马监的那些人呢?大大小小加起来,好几百号人,你让他们怎么办?”
刘知乐愣了。
他说得对,他说得全对!事情牵扯皇子谋反,那么,作为太子党羽的陈瞿忠一家与秦公等人,必定只有一方能够活命。
“知乐,时局弄人,我们生逢乱世,很多时候,都没得选择。”
石闵无奈地看着刘知乐。
刘知乐摇了摇头:“不!这不能成为你滥杀的理由。那个孩子,他什么也不知道。诚如你所说,这是乱世,把那孩子丢了,捡到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乱世中的孩子,谁会知道他的父亲是谁。那样,他或许就有了活路。”
石闵微愣。
“可你把他杀了!这与石虎宫中的盘中人头,又有什么区别?”
刘知乐难过极了,既为那个孩子,那些生命,也为石闵的残忍。
石闵蹙眉:“知乐……”
“不要叫我。”刘知乐酒杯一扬,将酒倒在嘴里,缓缓看向石闵:“你走吧,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石闵一怔,久久地看着刘知乐,蹙眉问她:“没有缓和的余地?”
“没有。”刘知乐摇头,起得身来,补充道:“最少,暂时没有。”
石闵微微一叹,心知她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没有问她要多久才会消气,只道:“我知道了。”
起身,站定,提步。
“明天,不送你了。”
身后,响起刘知乐淡淡的声音,石闵脚步一顿,终是不再言语,大步而去。
说到底,他是那个习惯了不许任何人挑战他尊严的石闵。
服软是个什么东西?
他从来没有试过,没有学过,甚至于,连想,都不曾想过。
至于向石虎跪拜,也不过是因为只有在大殿跪着,才有机会一步一步爬向那张金色的大椅。
诚然,刘知乐于他而言,有着独特的含义,他可以把天下分她一半,也愿意只与她分享天下。
但前提是,他得先得到这天下,谁也不能阻挡。
看,他们多像。
他做了的决定,也不会更改。
……
石闵走了,没有告别,刘知乐说不送,也就真的没送。
不仅没送,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两人之间,连信件也没有一封。
期间,燕国攻伐宇文逸豆归,石虎派右将军白胜和并州刺史王霸出发救援,等到达时,宇文氏已经灭亡,宇文逸豆归逃往沙漠。赵国无功而返。
慕容彪追袭,赵军败。
赵国朝廷震怒。
大小官员个个胆战心惊,刘知乐也小心起来。
转眼,四月到来,又发生了一起血案。
太子石宣修建宫室,命人在严冬砍伐木材,沿漳水运送而来,参与劳役的人数万,怨声载道。
尚书王朗将此事禀报石虎。石宣知道以后,借着“房宿是天王,现今火星停留于此,有大祸。”为由,劝石虎用显贵大臣中王姓之人承当祸患,杀了王朗。
石虎难得出现不忍之心,于是杀了另一个王姓之人——中书监王波。处以腰斩,连同王波的四个儿子一起,尸体被丢入漳水。
此事本就荒唐至极,刘知乐心寒疲惫。可笑的是,不久,石虎又惺惺作态地怜悯起王波没有罪过而遭极刑,追赠为司空,封王波孙子为侯。
这事算告了一个段落。
刘知乐想起石闵的狠绝与石虎无异,心中嗟叹的同时,想起了慕容恪。
也是在这个时候,刘知乐终于看明白了当前局势。
纵然她依旧深爱着石闵,可通过陈瞿忠一事足以说明,石闵与她做事风格不同已成事实。
只有燕国那个普度众生的公子,才是这个世界最好的选择。
“几月无音,可还安好?近常思君,每每忆及,欢声笑语。今战火连天,刀剑无眼,望君珍重。话语太多,纸片凉薄。喜盼重逢佳期,再与君详尽细说。——慕容恪亲启”
当慕容恪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赵国密信。
他捧在手中的珍宝,石闵竟舍得数月不理。
也罢,苍天垂爱。
“等吾。”
简单的两个字,一如两年前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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