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上

第二十二章 点鸳台上花枝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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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点鸳台上花枝俏(七)
    “师兄,你终于醒了!”念冬端着药进来,“来把药喝了。”她那日得知沈复羽受了重伤,差点吓哭,急急忙忙就进宫来。那时沈复羽刚退了热,脸色却还苍白依旧,念冬吓得泣不成声,被沈钦赶出殿外调整心情。
    虽说被赶出是有些丢人,但情真意切,沈钦看的都替沈复羽高兴。她身边有如此多真心相待之人,还真是幸福得令他羡慕啊!
    沈复羽打小就身体极好,没生什么病,自然也鲜少喝药,每每喝了,舌头半天都没知觉,苦涩滋味想来都后怕。
    “念冬,你把药放着吧,我……等会儿喝。”沈复羽苦笑,她自认无所畏惧,独独不愿喝药,她与明溪前交好,其中少不了明溪前的药多半是药丸的缘故。
    念冬不听,把药端到床边,“放在这儿,凉了你都不会喝。快趁热喝了,才能早点好。”这一幕活像哄孩子,沈复羽也有这一面,真是难以置信。
    沈钦在一旁看得好笑,“你出去吧,药给我。”
    念冬无奈退出门外。
    沈钦从怀里掏出纸裹着的糖,送到沈复羽嘴边,“呐,一颗糖一口药。”
    沈复羽乖乖听话,但喝药时还是苦的皱脸。喝完药,沈钦把剩下的糖都塞进她嘴里。
    “你身上揣了多少糖?”沈复羽嚼着糖问。自从上次沈钦从怀里摸出糖给流照,她就很想问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能时时带着糖是给自己吃的吧。
    沈钦神秘笑笑,不回答。她是真的忘了,他可还记着呢。
    沈则然离世那天,恰是他生母死的那天,说来是缘分,他的母亲或许都没在沈则然的一生里留下多少墨痕,命运却让他们不同生便同死。
    对沈钦来说,那天就是他生命里最撕心裂肺的一天,也是最温暖的一天。他从沈则然的灵堂走出,失了魂的走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冷宫。那里有一口井,人们都说,他的母亲是在这里了结生命的,后宫多少生命是被人毒害的,没人能说清,他无法相信他的母亲是自己跳下去的。
    后来那座宫殿被赐名兰台,那日,荒草丛生,萧索凄冷,那年的第一场雪落下,冷到骨子里,心和魂都冻住。
    他缩在井边,雪很大,纷纷覆上眉睫,不出片刻,便已是一个雪人冻在那儿,看不出是他。
    他被立为太子时,沈则然对他说,“文武全才成不了帝王,我选你,是因为你最善伪装,最会隐忍。当你把自己都瞒住,就是合格的帝王了。”
    原来他还做不到,他真的无法做到。痛就是痛,自欺欺人也还是会痛,失去的不会再有,冷的还是冷的。
    突如其来的温暖令他睁开眼,背上是厚重的大衣,热乎的,刚刚脱下。
    “你父皇阴灵尚在,你就如此颓废,你如何对得起他?”头顶声音落下,很耳熟,故作老成的语气,不看便知是沈复羽了。
    照旧闭上眼,不想去理。沈则然把担子卸下了,明天就该他担起,最后再逃避一下,来日,就只有沈钦,没有他了吧。
    沈复羽没带宫人,手里提着宫灯,沉默片刻,就着沈钦蹲下,宫灯放在腿前。“沈钦,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像七年前的我,我也一个人躲着,宫里乱成一团,你父皇带着人四处寻找。”
    沈钦没有动静,仿佛死去。
    “雪下完了,你的父皇就走了。”沈复羽无来由的说,她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说法。
    七年前,她在这座皇宫里度过那年的冬天,雪很大,她很孤独,哪怕许砚陪着她,她还是想回无夏山去。那时,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想要,什么也要不起。或许,沈钦也是这般感受吧。
    不免同情他,却找不到言语去宽慰。
    沈复羽掏掏衣袖,摸到一颗糖,用金纸裹着,是她给许砚留的。伸出手,将糖递出,“呐,就这一颗了,给你了,嘴里甜了,或许心里就没那么苦了。”
    好半晌没有回答,沈复羽手冻得通红,僵在半空,正欲收回时,糖被沈钦抢去,紧紧抓在手里,身子栽倒在地上。
    “沈钦!”沈复羽把他扶起,沈钦不醒,怕是身上穿的薄,冻了这许久,生出病了。
    沈复羽后悔自己没带宫人来,这下子,她只得自己把沈钦背回去。沈钦比她高大,刚刚背上,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醒了再好好收拾你。”沈复羽一步步走回去,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一会儿又被雪掩住。
    沈钦手里握着那颗糖,怎么也不放开。那颗糖最后也没被吃掉,抓得太紧,已经碎了,房里温暖,他醒来时,纸都黏住,化成糖水。
    后来他的口袋里就一直装着几颗糖,苦乐都吃上一颗,苦时不再苦,乐时更乐,他就此也算安安稳稳晃过三年,却依旧那年的大雪纷飞。
    沈复羽没多在意,沈钦使性子的时候多了,她不能事事记着的。
    喝完药,沈复羽躺着无聊,就像翻动身子,刚一动就疼出声,换来沈钦的嘲讽。
    “皇叔,你等着,我去把流照找来,她会唱戏,给你来一段如何?”不等回答,他就冲了出去。
    流照来了宫里,不用再颠沛流离,有吃有穿,不再瘦骨如柴了。她跟过不少人,也去戏班子里带过一阵子,会的东西很多,很得沈钦喜爱。
    “王爷在哪儿呢?”流照兴冲冲蹦跶进来,到底是小孩子,受过的苦也很容易洗去,回复孩童天性的纯真无忧。
    沈钦跟在后面进来,忙喊着,“流照,不要碰。就把你最拿手的戏唱一段,在这里唱。”走到床边不远处。
    “哎,好,就唱梅下客。”
    沈钦把沈复羽头抬起,垫下几个枕头,方便她看清楚些,那边流照已然唱起——
    唱只唱,江南有才子,风华世无双,折一支红梅覆雪,惹得楼上俏女郎,频频回首,羞把鸳鸯绣啊。院子里的红梅,折断几支,引不来蝶儿绕,却招得主人家,怒声骂道,好你个风流男儿,怎偷我三尺梅树,赠谁家姑娘…。
    沈复羽本不爱听戏,鼓啰齐响实在喧闹。此刻无所事事,吴侬软语听来倒生出悦耳之意来了。
    不自觉笑起,虽然脸色略有些苍白,红唇扬起,贝齿相映,眉眼含光,也是倾城倾国之色。
    沈钦看得呆住,流照更多了兴奋劲儿,唱的有声有色。
    一时间,沈复羽看流照,沈钦看着沈复羽,戏语连连,颇为赏心悦目。
    流照唱完,天色已黑,月光照进窗来,银辉一片。
    “唱得不错,自己去领赏吧。”沈钦说道。
    “好嘞。”
    “皇上,该用膳了。”喜子来催。
    “就在这里吃,你准备吧。”沈复羽不能动手,饮食自然还得他人照顾。
    明白沈钦何意,沈复羽推辞,“你出去吃,让念冬来。”
    沈钦笑笑,他早让喜子把念冬支走,现在怕是正在太医署忙着煎药呢。
    桌子被移到床边,足足有两百道菜,摆满长桌。
    有太监拿了银针试毒,都插上一遍后,喜子才把银碗银筷摆上。“皇上,请用膳。”
    沈钦加了菜在碗里,均不超过三次,然后坐到床沿上,喂给沈复羽。沈复羽等不到念冬,昏睡一日都没吃什么,此时闻着饭菜香味,还真觉得有些饥饿。
    不过是自己侄子喂叔叔吃饭,有什么大不了的,想着便张嘴吃下。
    沈钦喂得来劲,每样都夹上一点,两百个菜吃下来,沈复羽撑得难受。喂完了,沈钦才自己吃,就着喂过沈复羽的碗筷吃,没有察觉般。
    沈复羽看得尴尬,又不好提醒,便别过头去。喜子在一旁也是一惊,眼睛登的浑圆。“那个,皇上,这双筷子,刚刚王爷用过了……”
    沈钦手上不停,挑挑眉,“哦,是吗?”毫不在意,继续吃着。
    喜子低头,不再出声。
    吃完,沈钦擦擦嘴角,“告诉御膳房,近日来的膳食都不要加辣,清淡些。等会儿捡根千年人参喝雪蛤炖了拿过来。”
    “是。”
    “明早让人备好车轿,我回府里去。”紫宸殿是君王寝宫,沈复羽身为摄政王,在这里住久了,难免会落人口舌。再加上她总放心不下府里花草,几日不打理,可是要荒废了它们,她怎么舍得。
    沈钦不乐意,当即就变了脸色,“太医说你的伤动不得,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索性在偏殿修养着,过些日子好些了,搬去你的昭阳殿也可。免得又裂开伤口,伤上加伤,说出去可是我的不是了。”
    说来有理,沈复羽只得作罢。
    其实沈钦是谎报了伤势,沈复羽伤得虽深,却不是伤残了,只待伤口结痂,她就能下床行走,不至于要躺上许久。
    沈钦又变着法儿的给沈复羽找乐子,总算不会太无聊。
    ------题外话------
    马上开学,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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