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月下晞

紫荆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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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脉结束后,李太医没有立马离开只是和云阳还唠着嗑。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单纯的就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年轻孩子,如今到了年关,年长的长辈对着小辈儿极尽关怀,倒不像是皇家了。
    “陛下今年还要吃蜜枣吗?”李太医收拾着医箱笑着问云阳。
    云阳浑身打了个冷颤表情不好看道:“算了吧,太甜了。以后都不会吃的,也不要给我送喔。”这让白露想起当初在爱惜酒楼柳絮给他端的一盘糕点,他吃了之后狂灌茶水,把柳絮笑的前仰后合的。
    李太医点了点头在临走之前问:“陛下,林将军他…”表情有些为难,云阳笑了笑只道:“我与他已经详谈过了,想必他也应该去做了。李太医不必担心。”
    李太医又提溜了一下肩膀上的医箱:“那便好,陛下今天也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了。”
    云阳只是笑着点点头,目送那个太医出去之后将目光放在了白露身上:“那么现在该拿你怎么办呢?”
    白露站在床边就那么看着他,云阳还是初见的笑容:“当初说的要把你放回家的,结果拖到现在也没有实现诺言…”
    白露懒得听他叨叨了转身就离开,走到门口才看见月华就在门口望着那个躺在床榻上的男子说了句:“看来坚持不过今晚了。”语调淡淡,只是在说一件十分轻松平淡的事,如同说今天是晴天一样的事情。
    “那个王爷是不是已经在准备破宫而入了?”白露问他。
    月华摇了摇头,依旧是看着那个男子:“他的哥哥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弟弟那么脆弱吧,中毒反应很大但是怎么说还是坚持了好些日子。我想他弟弟突然薨逝,他才会十分震惊吧。”
    白露鄙夷:“震惊?他会很高兴吧。毕竟是他下的毒,本来是打算慢慢毒死的结果没成想比预期早了好多。也不怕遭报应的。”
    月华看着她有些迷瞪:“虽然神仙的确凉薄,但是总归来说还是会有情。但是像你反应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见啊。”
    白露十分不解的看着月华:“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毕竟你又没有和他相处一段日子。”
    月华捏着下巴状若其实的点点头:“你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话说那个林将军去哪了?”白露左看右看的望问。
    “他去那个长情殿了,想来应该是要去放了那个姑娘吧。”
    林策来到这个长情殿之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他实在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不得已的柳絮的事反而放在了最后。
    他推开大门时,殿内没有看见人,他走向后院便发现了柳絮的身影。她正坐在石阶上,手中还握着一枝红梅,披着厚厚的披风赏着雪,身旁置放着的是一个假面。
    “柳姑娘。”林策站在她身后率先开口,声音放得很柔和。
    她闻声扭头看着他,然后缓缓站起身行礼:“林将军。”这个姑娘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这个长情殿之前有月季照顾她,可是后来这个宫女就不见了。想想之前她和琰亲王闹翻了,月季也的确不会在她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林将军心中微叹,但面上无波直接开口进入主题:“柳姑娘,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待会儿会派人护送你离开飞云宫的。”
    柳絮没有任何表情:“我不会离开的,我还没为我的双亲讨回公道。”语气铿锵有力,是绝对的不服从,让本来说完话就要转身离开的林策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她能有多大,他没记错的话和自己女儿是同一年的,如果自己的莲姝还活着那么和她也就一样了。林策想起有一件事情,直到现在都还是云阳替他背着骂名和憎恨。
    他转过身,像是在面对千军万马般的严肃又像只是一个失去了宝贝的人一样对她说道:“柳姑娘关于你双亲的事,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本来开始还在和白露扯皮的月华只在白露的一个转眼间就找不到人影了,如今行将入夜外面的大红灯笼已经在散发喜庆的光泽了,天上的大雪又下了起来,厚厚的白白的让白天才被清理过的地砖又是被覆了满地。
    白露进去后发现之前还坐在床榻上的人已经坐到了榻榻米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但是白露现在才发现他选择的那个位置似乎和上次柳絮翻进来一样啊。那窗台上还放着一个干枯的花环,两厢结合显得莫名的死气浑浊。
    白露走上前,云阳转过了眼:“小白,你还在这儿呢。”
    白露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云阳,心下叹气转身拂袖以人形姿态站在他面前:“凡人,还记得我吗?”她晃荡着手中的碧绿芙蓉佩挑眉看云阳。
    云阳坐直了身体看着白露笑了:“原来是你。”
    白露垂眸理着袖子道:“不知道国君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初的诺言?”
    云阳没有对于小白变人的惊讶,也不打算追问只是点头:“当然。”
    “你不好奇我是谁?”白露问他。
    “好吧,你是谁?”云阳十分无趣的配合她。
    白露盯着他许久然后半开玩笑道:“反正我不是女鬼,妖怪就是了。”云阳先是笑了几下,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双手捂都捂不住的鲜血四流,从他手指缝隙中淌出来,他的手在微光下显得越发苍白。
    白露立马上前递给他手帕,帮他拍背顺气,那干枯的花环立时掉在地上,白露没管那么多,他接过后,擦去嘴边的血渍然后看着地上碎的几乎只剩圆圈的花环,然后自嘲的笑了笑,眼睛里盈盈的光泽微动,白露捡起花环递给他然后问:“这个花环已经枯败了啊,连干香都没有剩下,你个男子怎么收藏那么久?”
    他指着花环上仅剩的那朵干枯的紫荆花说:“这是我的皇兄在御花园给我摘的。”白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走到窗边看着窗户下那棵行将枯死的小小的紫荆花树说道:“你们感情那么好吗?看不出来啊。”然后附身弯腰想要碰碰那株紫荆花有意无意的说:“还特意重新栽一棵紫荆花树,能不能回到过去你心里没有数吗?”
    云阳笑了笑,笑声略微悲戚:“父皇在朝堂上的确是一位有着赫斯之威的君主,在位四十多年里,飞云国是真正的盛世。但君主也是普通人,也有太阳照耀不到的黑暗世界。后宫的纷争也是不输朝堂的,父皇的几百妃嫔中,她们为争宠互相陷害已经是一种常态,父皇日理万机抽不出多少时间来整顿后宫,为此龙裔也在这种斗争中夭折无数。皇兄就不一样了,他的生母是当时的最受父皇喜爱的敏惠皇后,但敏惠皇后却遭遇了难产,诞下皇兄就驾鹤西去。为此父皇便对皇兄一直十分照顾。”他又顿了顿:“如果飞云国没有那场灾难,坐在这里的就应该是我的皇兄而不是我了。”
    “给你一个解释前,我想我必须在这之前给你讲讲发生这个事的前提吧。”林策挥退了所有的守将,和柳絮一起站在后院石阶上看着覆雪红梅说着过往。
    六年前,元轸陛下还未归西,云月还是飞云国的太子云阳还是这个国家最为潇洒自由的皇子时。作为一直以来守卫边疆拥有赫赫战功的林策膝下唯一的那个女儿已经是二八年华了,林策疼爱这个孩子不仅仅因为这是唯一的孩子还因为这个女儿听话懂事还很乖巧,是他最为宝贝的掌上明珠。
    那时的元轸陛下也有意给自己那个孩子云月指婚,当时选择了自家女儿十分单纯的认为这不过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无私奉献为国付出,后来想想也是自己天真。
    十分巧合的是,自己的女儿居然心许云月已久,这么一看简直是天公作美。但云月的反应则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十分义正言辞的拒婚,年轻气盛趾高气昂说什么都是话中带刺。可怜自己那个女儿为此情伤严重,一直听话乖巧的女儿本认定云月为自己的夫婿了。可云月却说什么“闺中女儿,娇怜小气”以此拒绝这门婚事。
    莲姝虽是姑娘家却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为此悲愤情伤双重加持下投了护城河。但那时幸得云阳经过,直接跳河救人,人救上来了是救上来了。但莲姝为此得了十分严重的风寒,后来就死在了那场风寒中。而云阳也没好到哪里去,本就十分虚弱的身体跳了冰冷的护城河在床榻上也是躺了一个月。
    而在自己女儿死后下葬的第二个月,林策就梦见了这个可怜的女儿,蹲在黑暗的地方抽抽搭搭叫着“爹,爹,爹”每一声都仿佛是刻在林策的心头上,鲜血不止。他捧起自己女儿那张苍白的脸轻轻问她怎么了,哭什么,他那女儿十分伤心说她现在睡得那个地方总有耗子咬她,那个地方好黑没有小溪没有花香。她拉着自己的手走到城西柳家旁边,说这个地方就很好有花有树有溪流夜里还有萤火虫。当时他就醒了,哭的像个孩子。立马吩咐人下去寻找那么个地方,找着了能买就买下来。
    谁知那个地方有那么一户人家,他丧女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他的手下也心疼他,直接将这事包揽了下来。在当时的一个官员的指引下知道了这么个地方,却也被利用了。那块地被小人用来趋炎附势,不管不顾当时的在住民户,直接将那块地夺了下来。
    柳絮听着眼泪顺着流了下来哽咽着:“所以,所以我的爹娘因为不服气这个安排,就被直接抓进了牢房,被你们…被你们用酷刑折磨,折磨死了!”她捂着脸哭的不成样子,当时自己双亲的遗体被抬出来时的惨不忍睹她永生难忘,二老还没有地方停尸,在一个破庙里挨过了两天,裹着草席就下葬在了荒郊野岭里。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云月,可能那么两个简单的坟墓都要被掘了。
    林策叹口气:“你的双亲并不是因为遭受酷刑死的,而是受到了牢狱里犯人的打压死的。他们原本打算将你双亲关押一段时间让他们放弃,结果没等到那个时候就被牢狱里的欺辱折磨死了。”林策转头看她:“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就算是一定要怪罪也该怪我这个老头子而不是陛下。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你的双亲已经去世。至于为何没处置我的那两个手下和那些官员是因为这个国家当时的情况已经做不到为你的双亲讨回公道了。”
    “柳姑娘不是一直不服气为何无条件的维护军功大臣和皇亲权贵吗?那是因为这个国家是被诅咒了的啊,当年如果没有那些人的先祖飞云国应该早就灰飞烟灭了吧,这算得上是一种回报吧。”林策看着她说道。
    “作为诅咒的承担者,我希望他不要再背上无辜的罪名。”他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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