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妙手仁心

第179章 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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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格里希并未接过陶罐,只是看看护明,又看看屈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屈非沉默片刻,终于道:“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那里吧。”
    海格里希也没有异议,转身走了两步,又走回到护明身边,把他抱起来,边压制住他惊讶之下的挣扎,边道:“你也不希望你姐姐看见你这种状态,是不是?”
    护明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屈非走在前面,闻言,淡淡道:“护明知道明月对澜歌做了什么了。”
    此言一出,海格里希也跟着沉默下来。
    海格里希不是很确切地知道明月,也就是澜歌那所谓的养母对澜歌做了什么,但是海妖对他转述过,澜歌在看了那封信之后,是什么表情,海格里希多少也能猜出,明月不会对澜歌做好事。
    现在,明月的亲生儿子、却对澜歌心存慕濡之情的护明,得知了一向和自己不亲的母亲,对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又该如何自处?
    明月在原主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不断地伤害她的身体。用毒药会留下痕迹,明月就不断地在原主的饮食起居上动手脚,怎么对身体不好怎么来。
    这样折腾了十六年,原主的底子就是再好,也会被折腾去半条命。
    更何况,荣贵妃在生产原主的时候,因为后宫某种见不得人的原因难产,胎中余毒多少伤了她的身子。
    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失养,这才让原主多病多灾地长到十六岁,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顺顺利利,换了个灵魂,成了现在的澜歌。
    护明之前还疑惑,为什么姐姐熬过一场风寒,再次醒来的时候,言谈举止会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现在看来,那分明是姐姐得到了母亲要害她的证据!
    鸣霄阁和北辰谨的任何一次信件来往,屈非都会亲自做了备案,放在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地方,但今天中午事出突然,屈非匆忙从房间中离去的时候,忘了他早些时候将房中密道告诉过护明。
    事有巧合,护明看着引月陷入沉睡,因为心中有事,在屋中再也待不住,就想着和屈非说说话,好歹也要弄清楚姜月贞神神秘秘地单独去找定王妃是为了什么。
    只是当护明走出密道、在屈非的屋中逛了一圈之后,他没有找到屈非的人,却找到了屈非藏匿起来的密信。
    护明也是孩子心性,随手将其中几封信拿起来看看,对照着之前澜歌随口教给他的密码系统,竟然也连蒙带猜地将信中内容大致揣摩了出来。
    其他的信件都没什么,只有其中一封信,北辰谨详细写了明月这么异常的举动,并告诉澜歌,白风能够顺利取得原国探子的信任,全都是因为他手中持有本该属于澜歌的玉佩——而那块玉佩,是明月交给北辰诺,北辰诺再交给白风的。
    当屈非终于确定了重伤之下的杜婆婆藏身何处之后,终于得以返回屋中,准备将藏匿信件的地方彻底复原,但他还没踏进屋中,就察觉不对。
    当屈非进入屋中,看见的就是护明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手中捏着一封信的模样。
    屈非当即心中就咯噔一下,上前,扫了一眼那信件上面的内容,不由轻叹一声:“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护明听见屈非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面上也没有多么悲伤,只是有些麻木:“屈非,你说,母亲为什么要害姐姐?他们……他们不是拼了命才将姐姐救出来的吗?”
    “青峦有为什么要保护澜歌?”屈非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明月只是王宫中的一个普通宫女,甚至都不算是冥族人,她又凭什么要为澜歌付出一生?”
    护明眼中逐渐带出一点茫然来,只是重复道:“如果不能好好对待姐姐,母亲当初为什么又要拼死带着姐姐从宫中离开?又为什么要护着姐姐,东躲西藏这么多年?”
    屈非眼中逐渐带出一些冷意来,缓缓道:“当初若是不带着澜歌,第一个没命的,就是明月。”
    因为薛青染将当年大部分的实情都掩盖了,所以屈非并不能确切地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多少也能肯定,若不是青峦护着,明月这种宫女根本没有可能在宫变中活下来。
    甚至以屈非的心智,如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薛青染那样的男人,会和明月有了床笫之欢,甚至薛青染会允许明月那种贱婢生下他的孩子!
    屈非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明月使手段勾搭上了薛青染,自此就没有吃过一点苦!
    见护明依旧是一副麻木的表情,屈非抿了抿嘴,直接抬手,将那封信从护明的手中抽了出来,整平,放进樟木匣子里,放入暗格,推动机关将其缓缓复位,直到机关看不出任何痕迹了,屈非才重新转向护明。
    “杜婆婆被人重伤,若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内必定身亡。”屈非见护明终于有了动静,面上的神情也稍微生动了一些,“我们去见杜婆婆最后一面。”
    这次,护明不需要屈非的任何催促,直接站起来,快速朝外走去:“走!”
    “这也是鸣霄阁的产业之一。”屈非淡淡的声音唤回了两人的回忆,指着眼前的小茶馆,对海格里希道,“大首领不会瞧不起这个小地方吧?”
    海格里希嗤笑一声,也不答话,直接抬脚,进了小茶馆。
    靠近角落的位置采光良好,但边上斜着伸过来一丛枝桠,将大半的视野都遮住了,也算是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屈非不用小二招呼,直接带着人,走到了那角落,坐下,对前来倒茶的小二做了个手势,小二很快就点头哈腰着离开了。
    海格里希平静地看着屈非,又看看护明,道:“杜婆婆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个,护明的眼眶还是红的,声音也带着痛恨:“杜婆婆被煌晔的人偷袭,伤到了要害,自觉支撑不住,就进了地窖。那些蠢货也想着跟进去赶尽杀绝,却不知道,地窖是杜婆婆炼毒的地方,寻常人闯入,等于是自寻死路!”
    海格里希眉头微皱,看向屈非,道:“但你之前不是说,那是专门针对煌晔研制出来的毒……”
    屈非淡淡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杜婆婆的身份的?”
    海格里希骤然反应过来:“你在试探我?”
    除非海格里希事先知道杜婆婆擅长毒药,并且曾经到过煌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杜婆婆必然对煌晔有着深沉的仇恨,才会在屈非说出,杜婆婆特意研制出了一种针对煌晔人的毒药时,下意识相信、并恐惧了。
    只是,在接触毒药之后,杜婆婆整个人的外形、声音与她在煌晔时截然不同,海格里希是怎么知道杜婆婆的身份的?
    屈非倒也不避讳,点了点头。
    海格里希冷笑一声:“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要将这件事告诉尤涅斯。”护明哑声道,“因为刚才那一下子,尤涅斯定然起了疑心。我相信,与其让尤涅斯胡乱作为惹来麻烦,不如你将一切都告诉他。”
    海格里希看着护明,这孩子抱着陶罐,神情深沉得全然不像是个九岁孩子,不由轻叹一声,道:“澜歌曾经和我说过,杜婆婆对待护明很好,没有理由的好,这让她很担心。”
    护明的神情更加黯然。
    说道这里,海格里希难得也有些怅然:“只是,澜歌显然没有发现,护明和尤涅斯在某些程度上,有多么相似。”
    天色大亮,李诵照例前往北园祭奠少年,但却在从北园回到房间的路上,遇见了一身血气的屈非和护明。
    李诵被吓了一跳,见屈非神情漠然,不同以往,心中有些悚然,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道:“老爷……”
    屈非扫了一眼李诵,淡淡道:“带上琴,到浴池等我。”
    李诵微微行礼,也不问为什么,转身快步回了房,取了琴,朝着屈非惯用的浴池走去。
    屈非命人准备了安息香,带着护明前往浴池。
    由着下人服侍他们褪去衣衫,下了水,屈非对护明道:“这是你第一次杀人,有何感觉?”
    护明沉默片刻,淡淡道:“不要告诉姐姐。”
    屈非有些惊讶:“只是这样?”
    护明微微抿了抿嘴角,尚且带着些稚气的脸庞在水汽氤氲中,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阴郁:“这些人死不足惜,我要有什么感觉?”
    顿了顿,护明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些东西,让姐姐觉得我也脏了……”
    护明的叹息逐渐散落在空气中,混合着湿气,压在人的胸口上,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诵抱着琴,在侍女的指引下,缓缓走了进来,跪坐在帘幕之外,低声对屈非告了声罪,抬手就拨动了琴弦。
    一时间,清越舒缓的琴音飘荡在浴池之中,那种柔和、却混杂着力量的声音,一声一声,逐渐将先前的沉闷氛围荡开了。
    护明抱着膝盖坐在一片流动的温泉水中,听着听着,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砸在水面上,带出绵延的涟漪。
    屈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叹一声,面上平静如同面具的表情出现了丝丝裂纹,有些心疼地上前,缓缓抱住了护明,低声道:“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护明并未挣扎,但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就这么被屈非抱着,被温热的水包围着,静静地留着泪,连丝毫哽咽都没有。
    隔着帘幕,李诵并不能看见屈非和护明面上的表情,但空气中逐渐加重的悲伤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手中的动作一错,整个乐曲很是突兀地停了下来。
    屈非眉头微皱,冷声道:“继续。”
    李诵迟疑了一下,为数不多地抬眼看着屈非,视线透过帘幕,直直地看着屈非的眼睛,半晌,手上用力,一曲《惊梦》如瀑布倾泻而出。
    就连护明都被这种如同裂帛一样的琴声惊动了,有些茫然地抬头四顾。
    屈非还未开口,琴音骤停,余音绕梁,震动心魂,这情形,如同一幅最美的画卷被人生生撕裂在眼前一般。
    李诵抱着琴站起来,对着屈非和护明躬身行礼,沉默着转身离开。
    被那高超的琴音所震慑,浴池边上的侍女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李诵,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李诵的身影逐渐消失。
    半晌,屈非愉悦的笑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惊愕寂静,难得放柔了声音,道:“多谢。”
    护明缓缓从浴池中站起来,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对屈非道:“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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