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路

第二十九章 欢宜散

    [] 最快更新!无广告!
    她体内好像有一个火山正在喷发,燥热地无法将息。石凳背靠太湖石假山,她贴在石上,企图用冰凉的山石降低体内无以复加的高温。
    度秒如年地往钟粹宫的方向看,希望看到如蝉带领人出现,却听到另一个方向传来脚步声。这副狼狈样如果被居心不良的人看见,不知道会形成怎样的满城风雨,她决定躲到假山后藏身,谁知双腿乏力,站了几次都站不起来,无奈只好坐下,为了不瘫在石凳上,她试图用手支撑,可是双臂也软绵绵地,不得已又靠在假山上。
    不免叹气起来,好好地一个人,无力起来,最普通的事情也无法做成。
    絮絮人语传来,她身子虽然无用,头脑却是清醒的,两个男声,一长一幼,很是耳熟,不是别人,正是胤禛胤祥两兄弟无疑。
    她想,他们来这儿做什么?又想,还好是他们。他们是她的朋友,不至于落井下石。
    胤禛从宁夏回来才几日,今天是头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前。胤祥数月不见四哥,见方才宴席喧闹,趁乱拉了胤禛出来叙谈,坤宁宫往御花园是最方便不过的,他们边走边聊,夜色模糊中并不留心前方有些什么,直到经过她身边时,胤祥转头对胤禛说话才看见一团人影在动,他眼力好,一辩就认出来,失口叫道:“洛英!”
    胤稹闻言走近去看,只见那人半倚在石凳上,不成就的样子。
    两人同时问:“你怎么了?”
    洛英望着他们,自觉一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暗道怎么把这么难看的形象暴露在哥俩面前。然而求救的欲望使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我热的受不了,我要喝水,我…要看太医!”
    胤稹懂祁黄,走南闯北时颇见识过些江湖之术,道一声冒犯后用一手稳住洛英的头,另一手翻看眼角,又命她伸出舌头,验看舌苔。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即吩咐胤祥道:“十三弟,你速去太医院找当值太医,要来欢宜散的解药!”
    胤祥拔脚便走,胤稹拉住胤祥,细细叮嘱:“此事万不可声张,遇到谁都不可说!我陪她在假山后等你,要快!”
    回环曲折,层次深奥是任何假山群的妙处,但凡假山,都有洞穴,且又有曲径通幽无限深的构造,胤禛拉起洛英,但她软得像摊泥似的,他一咬牙,左右又无人,就把她拦腰抱进了洞内。
    “洞穴”一尺见方,宽度只能容纳两人,胤稹把洛英平放在一端的石阶上后,走到洞口望向洞外。
    躺着总不雅,她摸索着想坐起来。胤禛回头瞥她一眼,斥道:“瞎折腾什么!躺着!”
    好凶!比杭州初见时还凶。但他是好意,她心存感激,艰难地喘一口气,道:“我方才…就想进来的,实在…走不动。还好遇见你,谢谢!”
    得不到他的任何反应。
    上次见面是除夕,那对他而言可算不上美好的记忆,她想,都是误会,已经澄清了。也不知道他在宁夏遇了什么事?她虽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但也因此而常常牵记他。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他头也不回,冷冷道:“不要说话,省点力气。”
    她听话地闭上嘴,平躺在石阶上,不久觉得背上像是有虫在咬,她微微地翻身,忽然从腹部涌起一股热潮,像无数爬虫转进筋脉血液蠕动,手脚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滴下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呻/吟道:“我…我…会死吗?”
    他这才回头,见她在石凳上扭成一团,忙道:“你别动!你原本不会死,这样乱动就说不准了。”
    “啊…!不动…不会死…吗?”她像个孩子似的相信他,虽然身体不住地痉挛,但看得出正在努力地控制自己。
    “不动就好一些,你暂忍耐,胤祥去拿解药了,吃了药就会好。”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让冷血四爷也动了怜悯之心,虽然寒着一张脸,却说出了安慰人的话。
    “那就…好!”她看到了希望,咬紧牙关说:“我尽量…,我想…我大概…忍得住。”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瞬,掉头去看洞外。
    月光从山孔中泄进来,在洞中散成银色光束,像是筛漏似地筛过了女人正在饱经啮噬的身体,月亮移动,光束流转,她看着流光,有一种自身即将消逝的恐惧。
    “欢…宜…散,很毒?”
    他没有理她。
    “求你…说…几句,太静,我…怕!”
    他转过身来,漠然言道:“欢宜散是一种带有剧毒的春/药,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男女交/媾或解药,便会春情发作,毒尽身亡。你放心,按照你现在状态看,还能捱一阵子,届时胤祥应该回来了,不会有性命之忧!”
    “啊…!好…阴毒!”她心冷到了谷底,要不是她从宴席上抽身而出,要不是遇上了胤禛胤祥,今晚必死无疑,而且死得不堪。
    “你跟着他,就应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胤禛毫不同情地说。
    今天才真正地意识到,跟了他是九死一生的勾当,但她有什么办法,一切的发展都不由着她的意志而来,可是此时这些也都顾不上了,她的忍耐到了极限,身上像着了一团火,从石阶上翻下来,滚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他慌了手脚,想去扶她,又收住了脚步。
    “我…热!热!”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撑起身子,靠石阶而坐,扯开纱氅,去解衬衣的领扣。
    “你,你不能这样!我不可出去,否则被人撞见,一旦传扬开,怎么收场?”
    “可我…好热,要烧…起来…。”她斜襟上的蝴蝶扣解开了三个,襟翼荡下来,中衣被汗浸湿了,透出雪肌赫然。
    不能再解了,他冲过去,制住她解衣扣的手,她接触到男人的体温,把身子向后仰去,媚眼如丝,其时,药物侵蚀到了她的神经,她已经产生了幻觉,只觉得现在低头俯视她的男人,与她的心上人一摸一样。
    “我…我现在好想…,你…你…给不给?”
    她满头满脸的汗,衣服紧紧地缠在身上,血唇半张半合,一半是喘气,一半是献媚,他犹豫着,抗争着,身上也在流汗,这简直是噩梦,他放开手,站起来要走。
    腿上有什么东西,是她勾人的手,她又解开一个扣子,并把中衣也撩了开来。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女人说:“刚才明明坐在这儿的,怎么不见了呢!”
    是如蝉的声音,可是洛英成了情/欲的奴隶,攀着他的腿,附身上来,嘴里不清不楚地说:“你不要…我…吗?”
    他怕她发出声音,把她揪起,摁在石壁上,用自己的嘴捂住了她的嘴。
    如蝉在外来回走动,说:“也许主子已经自己回去了,我们赶紧再回去看看!”
    几个人急急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吻着她,心越来越痛,终于决定放开,她却体察到他的离开之意,蛇一般的手臂绕上了他的脖子,他热血上涌,这一刻,决定放纵自己,把将近一年的相思,全都宣泄出来。
    “你别怪我,我是没法子,你在逼我!我只是想救你!”他啃噬着她的唇,脖子,肩膀,疯了,狂了,忘乎所以。
    “四哥!”一阵急促的脚步,来自胤祥的轻唤。
    悬崖勒马,他把她放下,她像滩水似地化在地上。胤禛狭长的凤眼里,充斥了迷乱、痛苦、克制和憎恨。他的脸迅速地冷却下来,衣冠理毕,走出去,拿过解药,回洞捞起可怜饥渴的她,钢钳般的手指卡住她的下颏,把那包解药倒入她的喉咙。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动作迅捷地一气呵成,他离开洞穴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眼,好像稍作迟疑便要变卦。
    思维渐渐回来了,百爪挠心的感觉也正在消失,她试图坐起来,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于是继续躺着,外面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各宫妃嫔陆续回了寝宫,过了半个多时辰,万籁俱寂,人声寥寥。
    总不能在这洞里躺一晚上。她撑了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头痛得爆裂一般,于是靠在石壁上休息片刻,才低头料理自己,衣服的前襟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她发现自己的胸口、臂膀都是红色的印记。老天,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震惊,但已经没有力气震惊。想起来了,胤禛说这是春/药,模糊中,他说是在救她。竟是她缠着他不放。不,那是被欢宜散迷乱的女人,不是她。
    她又检视了一遍,还好,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继续整理衣衫,脑里浮现出胤禛放开她时痛苦纠结的目光。她感到无比愧疚,为了救她的命,让他处于这样的困境!这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往肚里吞,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众矢之的也就罢了,不能把他也牵连了进去。
    人坏起来居然可以坏到这个地步!那些人,说是大家闺秀,其实都是些没有人心的索命厉鬼。她从地上捡起纱氅,批在身上,身体瑟瑟发抖。“你跟着他,就应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胤禛的警告言犹在耳。
    怎么面对皇帝呢?对胤禛,他原本就有心病,此事连他也要一并瞒过。还好,今天是端午,节庆的日子,他总是去四妃那里。过了今天就好了,明天她会从容些,后天去畅春园了,这紫禁城再也不可以回来。
    走出洞口,头上一轮弯月,地上一道长长的影子,影子头上像顶了一堆乱草。她缩回洞中,扯散了头发,用手理了理,编成一条辫子,拾起掉落一地的海棠珠花,再借着月光环视洞内,确保没有任何遗留的物件,才又走出洞口。
    钟粹宫灯火通明,却安静地很不寻常。
    还没等她敲门,德子就把门打开了,显然等她已久,他神色很仓皇,见了她的零落模样,更吃了一惊,放低声音说:“主子,你总算回来了,皇上等了你许久了!”
    她心头一惊,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剧烈翻滚起来,扶着墙沿长廊往后院走,整个人哆嗦地不像话,后院的正房内,亮着两盏灯,雕花槛窗上,一个颀长的剪影急促地来回踱步。
    房门口站着如蝉和顾顺函,见她出现在游廊口,都迎上来搀扶她。突然,康熙出现在门口,粉彩/金廊下悬挂的宫灯照着他严霜般的脸,第一次让她觉得狰狞可怕。
    “都出去!”皇帝说道。
    如蝉和顾顺函诺诺地退下去了,她一步步地走过去,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是觉得累,累得已经没法想该怎么办了。
    皇帝在她进房后关上了房门,不知道是他动作粗暴,还是外面忽然起了风,门环门框哐啷作响,她脆弱的神经震颤不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