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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淳化五年冬月阴冷的寒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整个沉渊大陆迅速传开,从极北的苦寒之地,到罗刹鬼国;从大夏中土,直到东南海畔的万象城邦。
大夏王朝青衣试延期三日举行。
虽然太尉之死被尽可能低调的处理,但是这种事情总是在民间越传越盛,演化出无数版本,并且最终将这件事情与青衣试的延期联系起来。
毕竟杨太尉已经被钦定为忠义堂大比的主管,主管的官员如今死了,按说就要另选。但青衣试关系大夏国运,已经成为各方势力的角逐场,怎能一时半刻就有合适的人被推举出来,总是这方同意,那方反对,皇帝同意,两方势力却都默不作声,装聋作哑。
关于太尉之死,当然最多的传闻,还是来自吕丞相派出的刺客,但是宫中却没有传出什么追究此事的消息。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太尉之死空出的职位,成为皇朝内部无数人眼热的目标。稍有资格的文武官吏,这几天都睡不安稳,思前想后筹划这,要走那个门路,小心衡量着朝廷里两大势力的此消彼长。
太尉,大夏王朝三大权力职位之一,仅次于丞相和祭酒,生前受百官敬仰,执掌万千虎狼之军,死后入皇家陵墓,享受万年阴祀,算是生死必然要载入史册的大人物,试问天下英雄,谁不动心。
董飞熊自认,以自己的履历,升任这个职位还欠些火候,但前朝故事当中,也不乏一步登天的例子,更何况自己已经是郢都府尹,真的坐到太尉的位子上,好像也不算太过扎眼。
望着院子里,寒风中打旋的落叶,表面出神,内心激荡的董飞熊自然知道,此时这种毫无道理的胡思乱想,是自己方寸大乱的表现,但在这个位置前,不乱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于是他就原谅了自己,此时不够沉稳的表现。
叫上仆人,在堂屋中间生了熊熊碳火,炖上一大盆鹿肉,配上几样新鲜果蔬,和夫人和几个在堂里行走的亲信一起吃了起来。
董飞熊的夫人生的表面温柔贤惠的样子,其实却是很有主见的女人,开始的时候还遵从着夫人不出内宅,不与亲信一同上桌的规矩,如今早就放开了,也不忌讳大夏王朝的礼法,就与这一桌的汉子们一起吃肉。
外面寒风彻骨,屋内满室生辉,夫人孙氏,看着董飞熊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当着下人的面,不住的往自家相公的碗里夹肉,那些早就习惯了夫人作风的下人们,只当没有看见,一门心思低头扒饭。
虽然自己男人生的丑,但孙夫人知道他是个能依靠,有本事的男人,再说了,男人嘛,丑才有沧桑的气概,那些小白脸只是哄人的功夫强一些,真要持家立业,那里比得上自家相公。
府尹大人看着碗里已经堆起小山一样的鹿肉,偷偷看了一眼夫人,但也不敢不吃,只当是受用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嚼起来。
鹿肉就着上等的竹叶青烧酒,一吃起来,火气就往外攻,原本身上就有花柳伤的董飞熊,此刻只觉万蚁钻心,但又不敢动手乱挠,怕一向精明强势的夫人发现什么苗头,龇牙咧嘴的只是哼哼。
正吃饭间,董飞熊蓦然看见堂外门柱旁,自己身边的一个心腹小斯,一露头,对着他狡黠的一笑,迅速消失不见。
董飞熊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妇人发现,按奈住心思,轻轻放下筷子,双手按着头,眉头紧皱,一幅痛苦的样子。
“相公那里不舒服?”孙夫人问道。
“兴许是前些日子夜里入宫染了风寒,这会儿头疼的很。”
……
“都别吃了!扶大人回去休息!”
孙夫人一声断喝,那些下人们赶紧放下筷子,连嘴角正嚼着的肉,也慌忙吐在脚下的孟盂里。
董飞熊像得了大赦,迅速和几个下人向内堂的一间独寝走去。
…………
杨林死后的第二天早晨,徐风蒋辽终于在小院里看见了久未谋面的李客。
本来身材就高,如今瘦骨嶙峋,显得更高,如一支撑起的竹篙,仿佛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苍白的脸色,双颊凹陷,胡须已经半尺多长,头发更是脏乱不堪,再也看不出李家庄横行少爷的派头,倒像是那座破庙里的道士,浑身上下发着馊味。
“……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徐风掩着口鼻,说道。
虽然已经邋遢孱弱到了极致,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闪着异彩。
李客不紧不慢的向着徐风躬了一躬,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然后只是看了蒋辽一眼,就好像有急事一样,快步走出院门。
“疯了,想当官想疯了!”蒋辽说道。
徐风看着那道虚脱的连走路都是飘的身影,若有所思,说道:“这年月,当官不容易,要想做一个好官,就得比坏官还有坏才行。”
蒋辽似懂非懂,扭头看时,才发现李客走出去,屋门没有关上,洞开的屋里已经彻底乱成狗窝一般,两人隔着老远,甚至发现小屋的一角,有成堆的粪便。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李客不会再回来了。
徐风眉头突然微皱,刚刚想到一事,果然就来了。提着拐杖的丁伯破口大骂,一直跑到李客房间门口半丈之地,被屋里的恶臭熏的险些晕过去,转过身来,浑身颤抖的指着徐风蒋辽:“你……你们要负责!”
那些院子里的租客,纷纷出来,寒冷的北风一吹,满院子都是臭味。
“唉,真是疯了,吃喝拉撒都不出屋子。”一位大婶,操着南方的口音,满眼吝惜的说道。
“听说那些早就憋着一股劲,准备大显身手的读书子弟,就因为青衣试推迟举行,气息猛的一泄,好多都害了大病。”上了年纪,背着长长的鱼杆,大冷天里身着短衣的老者解释道。
“莫不是花柳病吧,哈哈……”一位壮士完全不受气味的影响,一边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大声说道。
众人纷纷侧目,投以鄙夷的眼光。
五湖四海职业各异的人,能同住到这丁家大院里,也是一种缘分,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来往,但都是点头的邻居,有点事情也都互相照顾着。那壮士被众人看的不好意思,双手掩着包子,悻悻的出了院门,大概是城郊易水河边,扛包的一位力士。
其实那位壮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各州郡的富贵子弟,打着来郢都参加青衣试的旗号,肆无忌惮的挥霍家里的银子。各种花样败家,在郢都各大酒楼妓院纷纷上演,每天都要传出几件奇葩的新闻,让年关前的气氛更加热闹。
众人说话间,徐风已经上前,一把扶着丁伯,赶忙说道:“丁伯放心,我们负责,绝对清扫干净,彻底恢复原样。”
丁伯咳凑了几声,这才颤巍巍的回了中堂,几个好心的大娘还搀扶了一段,生怕老人给气的有了什么闪失,直到老人家执以不肯,才罢手而回。
“又得花银子。”
不知什么时候,王翠花已经站在徐风蒋辽身后。
“花,只要李客兄弟能当官,银子就花的值。”蒋辽有点气愤的说道。
徐风知道蒋辽还是不屑于李客这种拼了性命的钻营,淡淡说道:“为求功名,有头悬梁的,有锥刺股的,但和这位一比,都差的远了。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李客能如此决绝用心,大概真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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