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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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淮南王郡主刘陵的事，虞玖玖基本上是没什么办法的，谁让她只是一只鸟。再说了，她又不是术士，既无从知晓各门各派的密咒，更没有妙手回春的无上神通。说到底，她是擅长格斗、热爱美食的猛禽，救人这活儿，不专业。
    虞玖玖跟平阳说，反正她与雷被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出去想想办法，尽快把刘陵给找到了带回来。她说这话的时候，趁雷被不注意，还冲平阳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说，找刘陵的事，多半还是要着落在这家伙身上。
    平阳公主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对雷被说，自己还有些话要细细向他询问。事已至此，雷被也不能再回半个不字，他临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根弦被碰到了，又扭头去看了眼那两个瑟缩在一旁的巫祝。那一刹那，他心里有种很糟糕的预感，不但这两人没好果子吃，兴许自己不久之后，也会步了他们的后尘。
    待人都走光了，虞玖玖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两个巫祝跟前，又拾起他们脚边的那两只柳木面具到手中。她一句话都没说，可却给那两个提心吊胆的巫祝，营造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们偶尔抬起眼皮，偷偷打量这个行事乖张的小姑娘，跟着又迅速的垂下头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些。
    虞玖玖在他们两人面前蹲下，晃了晃手里的一只面具，就听得“噗”的一声闷响，一篷明艳的火光腾起。眨眼之间，已将那面具烧成了焦碳，火焰散尽之后，碳化的面具上冒出几缕青烟，还夹杂着些许刺鼻的腥气。
    “咦……”虞玖玖的注意力，被那股不怎么好闻的味道，给吸引了过去。她翻转了几下已经烧焦的那只面具，又凑近自己的鼻子，小心的嗅了嗅。的确，那股味儿，就是从这上面散发出来的。比之寻常柳木的阴寒气息，这上面，似乎多了一种怨气。
    她扬起另一只手里，还完好的面具，大力的敲在其中一个巫祝的脑袋上，“这玩意儿，古古怪怪，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传，传……祖师爷传下来的……”被她敲痛了头的巫祝，很想伸手去揉一揉自己倒霉的脑门儿，可看到近在咫尺的虞玖玖，又没有了这样的胆子。他只得再把脖子缩了缩，希望借此能离虞玖玖远些，“这傩祭的面具，已经传了，传了有好几百年了……”
    另一个巫祝，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在一边附和道：“是是是，当真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传说当年祖师爷在古镛国，发现了一株巨柳，枝桠绵延方圆十数里。他于那柳树之下歇息，恍然入梦，于梦中得见傩神，被受以玄机妙法。过后，他便从那柳树北向而生的一根树杈上，截下一段已现枯象的残枝，制成了九张面具。”
    虞玖玖显然没怎么听过，这些人类世界里的传说，很快就听得有点入神了。而那巫祝见虞玖玖好象很有兴趣的样子，便忙不迭的继续讲了下去，他觉得有必要证明，自己师兄弟二人，并不是什么江湖骗子，顶多只是学艺不精而已。
    据他所说，当时所制的面具，除了郁垒、神荼二神之外，还有代表四方天地的四象瑞兽面具，分别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此外还有两只面具是一黑一白，代表阴阳两仪。在不同形式和内容的傩祭里，会用到不同的面具，并且还能获得与之相对应的神异力量。
    “等等，”虞玖玖打断了他的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家伙的描述里，好象只有八只面具啊，“不是说有九个面具吗，另外一个是什么？”
    两名巫祝面面相觑，那些传说，他们也仅仅是儿时听长辈说起的。真正见过的，也就是自个儿手里这仅有的两只了。不得已，他们只能摇了摇头，说时间太过久远，他们也很好奇还有一只面具长什么样子，以及有什么作用。
    忽然，那个比较话多的巫祝，好象想起了点什么，朝虞玖玖谄媚的笑了笑，“我小时候，听师父偶然说起过一个典故。说是当年的吴起，就是那个先成就了魏文侯霸业，后来又助楚国称雄的吴起。在楚悼王死后，被奸臣陷害至死，以至怨气冲天，令皇室不得安宁。所以下葬的时候，楚国的巫祝，也就是我们的先祖，以一张傩神面具覆于其脸上，才平息了事端。那张面具，大约就是第九个吧……”
    虞玖玖歪着头想了想，也想不出那会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具，只不过，她相信一点，这些个面具，一定不是寻常的物件。不过，不管是以什么神木所制，还是当真可通阴阳，这些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感兴趣的是，自己还从来未曾见过，那种能够独木成林的巨树，尤其还是棵柳树。
    “你们两个，是想死还是想活？”虞玖玖挑了挑眉毛，对那两人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活！当然是想活！”两人一听似乎事情有了转机，对着虞玖玖使劲磕头，只怕她觉得自己不够诚恳、求生意志不够坚决，恨不得能把身前的地，给立即磕出个坑来。
    虞玖玖甩下一好一坏两只面具，拍拍手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去给我找那棵柳树好了，找到了，你们就能活着，找不到，那也就没什么用了。”
    她这想当然的话，差点没让那两个巫祝惊掉下巴。且不说从长安城到传说中的古镛国，一路山长水远，就是那古镛国的确切位置，他们也仅仅只是知道个大概。这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可是比皇帝刘彻还难侍候，至少，刘彻没有突发奇想，要去看个什么大树。如果，这两人知道虞玖玖其实是只重明鸟，也许就不会对她的这个要求，感到那么匪夷所思了。
    见他们两面露难色，虞玖玖才刚刚开心起来的一张脸，立刻就又垮了下去。她走到桌子边坐下，拈了两块香喷喷的米糕扔进嘴里，良久才哼了一声，张开右手五指晃动了几下，道：“我也给你们变个戏法儿吧……”
    在两个巫祝目瞪口呆的惊诧里，虞玖玖的右手，先是变成了仿佛能撕裂万物的煞气利爪，而后又化为了五彩羽翼，更有足以亮瞎他们眼睛的明亮火光，附着于其上。
    “神，神仙……”那两人半晌之后，才使劲揉擦着自己的眼睛，看着虞玖玖那只已恢复“正常”的白皙柔荑。以他们的常识，根本无法理由所见之事，只当虞玖玖是天人临世，又是一番叩拜。
    不过，下一刻，他们只见虞玖玖手指微曲，接着就是轻轻一弹。好象有什么闪着微光的东西，自她的尖指疾射而出，转瞬之间，就没入了两个巫祝各自的眉心。虞玖玖褪下手腕上，那枚嵌了血红宝石的赤金镯子，扔到他们脚边，“我给你们半年的时间，去把那棵树找着，要是你们敢私自逃遁，半年之期一到，就等着变成焦碳吧。”
    说罢，虞玖玖也懒得管他们答应不答应，挥手把那二人赶出了门去。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一时半刻离不开这个世界，那就想法子给自己找个长远的栖身之所。跟着陶乌虽然可以天南海北的吃喝玩乐，可是，就像是片没着没落的羽毛，被风卷着东飘西荡。
    她听说这世上的妖怪，都喜欢把自己扮成神仙，那样就会被人好吃好喝的供起来。如果，自己真能找到那么棵大树做窝筑巢，回头也能自号个天尊、元君啥的。不但从此往后吃喝不愁，还能顺带在陶乌路面炫耀一番，真是想想就令她心情愉悦。
    且说陶乌，一路从崤山往长安城赶，还没进皇城，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不禁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看样子是要落雪了。在崤山关上大大的饱餐了一顿之后，这样的天色，让陶乌莫名想起个词来——冬眠。
    正好离此不远的骊山之上，有无数温热的泉眼，他依稀还记得，当年周天子巡游骊山，弄了个星辰汤。那个时候周天子身边跟着的妖兽太多，陶乌也不好大摇大摆去泡澡啥的，所幸时值今日，那处汤泉被一个个皇帝所喜爱，不断的修葺装点，弄成了富丽堂皇的行宫模样。
    想想虞玖玖现在是钻了牛角尖，肯定得在平阳公主府里，呆到那个叫卫青人活转过来，才有心思去干别的。再想想崤山关的奏报，大约明日也该传至长安城了，余下的琐事，虞玖玖自己就能应付。横竖自己对那些破事儿完全没兴趣，与其跟人掺和到一处，还不如找个更顺心遂意的所在，过两天舒心日子。
    尤其是，陶乌一想到，自打虞玖玖那个缺心眼的小妖精，跟了在自己身边。从早到晚就叽叽喳喳个没完，懒得寻到这么个机会，可以不再带她玩儿了，简直想要马上扎进温热的汤泉里，使劲打几个滚儿。
    于是，陶乌二话不说，当即调转了方向，奔着东北方的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