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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恍惚中有人酒醉攥紧了他的手腕,喃喃低语:“绿衣,绿衣你别走……”
“督主。”
车门被打开, 一粒冰雨飘在面颊,走了神的朱岩恍然惊醒, 只见车外宫墙高耸,已经是到了。他在老酒的搀扶下走下车,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杖,抬起眼向前方望去。这里是华阳门,这一生他不知从这里进出了多少回,进进出出, 就好似过完了一生。
“督主, 夏前已经进去了一个小时十二分钟, 根据消息, 他与侯松白, 还有陛下, 眼下都在凌霄阁的最顶层。”
朱岩点点头, 当先向前方的宫门走去,老酒跟随在后,为他撑伞。黑色的大伞为朱岩遮挡住上方的雨幕,这雨下了一个上午,却还没半点停下来的征兆,说不定又是哪位大人物想看雨,给帝都气象局打了招呼——荒唐?如今这帝都妖魔鬼怪乱舞,下个雨又算得了什么?
“阿酒,你带人去找林骑……不论死活,都把人送回林公馆。”
“督主,那您呢?”
“我一个人就够了,去吧。”朱岩抚了抚大衣领子,努力挺直了肩背,从高耸的城门中走了进去。他一边走一边又有点想笑,想当初第一次走出这座城门时,他太激动只顾着往四周望,结果与守门的侍卫撞了个满怀。
那侍卫看着跟没睡醒似的,傻愣愣瞅着他,眼见朱岩都快走远了才急忙追上来,给他检查身份做登记。这事过了很久之后,朱岩才知道,感情那天他没穿太监袍,叫某个傻逼错认成了女孩子,若非做登记时档案库里有他的信息,那傻逼恐怕还会继续搞错他的性别。
从华阳门进去,抬头就能望见不远处外形像朵大波斯菊的琼楼,这座造型古怪的宫殿原本是昭明帝亲手设计,建给他的情人绮罗夫人的礼物。后来多被用于安置外客的场所,偶尔也会被宫中的贵人用来举办非正式的小型宴会。等到了先帝继位时,就将琼楼赏给朱岩,作为他在宫中的居所……
他在这住了几十年,楼内的摆设仍然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一样没多,一样也没少。早两年皇帝问过他,要不要回皇宫来住,没什么复杂的意思,就是单纯想他了。朱岩陪了羽文帝一辈子,然后又要陪他儿子,接着是他孙子……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朱岩想,旁人都道他对皇家忠心耿耿,为帝国尽心竭力,可只有他自个才知道——所有人都把他想的太复杂了。
最开始只是为了活命,问题权势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就没有退路可言。他只是个太监,羽文帝的信赖是他最大的依仗,而帝国完蛋羽文帝完蛋他也会跟着完蛋,所以他竭尽所能地保护羽文帝,维持帝国的安定……然后他就成了帝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太监,前半生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后半生恬然归隐小日子照样过得滋润,还简在帝心圣眷不衰荣宠依旧。太监做到这份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朱岩孤身进了楼,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
金灿灿,五尺长的大宝剑,没有剑鞘,整个剑身全是纯金打造,还镶了九枚拳头大小的龙眼石,华丽得简直难以直视。几十斤的分量,朱岩只能用双手拄着,边拖边走,他走到宫殿入口,却见那里站了个小太监,手上抱着把伞,见朱岩腾不出手来打伞,他咬了咬嘴唇,壮着胆子撑开伞走近了一步。
下一秒,那伞就落了下来,一截雪亮的刀光划破了空气,眨眼间便到了朱岩面前。后者双手拄着那柄华而不实的大宝剑,佝偻着肩膀,似乎是根本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太监握着匕首向他喉咙刺来。
凌霄阁的顶层里,皇帝三人正通过监视屏幕注视着这一幕。侯松白没什么表情,因为那个小太监本就是他的人,夏前很平静,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他安排的,至于皇帝……皇帝在笑。
“有件事情朕一辈子也没弄明白。”皇帝轻声道,似是怕惊扰了屏幕中正在发生的事情,“朕那父皇看似多情,实则薄情寡义到了极点,可唯独有两个人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旁人若敢在他面前说这两人的坏话,结局就只有一个死字。”
“朕甚至直言问过朱岩,因为朕实在是太好奇了,结果这老东西居然跟朕说……”
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侯松白的手在他颈后一拂而过,他这一下没任何人授意,完全是自发而为,皇帝有些错愕地扭过头,却见他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微不可察地冲皇帝摇了摇头。
夏前好似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双眼始终盯着面前的光屏,只见那屏幕中握着匕首的小太监被激光在全身打出上百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眼,像块烂布般重重砸落在地,朱岩不急不忙退了半步,恰好躲过从尸体上溅出来的血水。地面上不知何时露出的激光发射口又悄然闭合,除了倒地的尸体与四溅的血水,一切都仿佛是场幻觉。
“据说先帝曾经赐给朱岩一柄天子剑,以剑代己,意为天子亲临,见剑如见人。”夏前道,“只是我没想到,这剑竟然能控制皇宫中的防御系统。
皇帝没法说话,开口接话的却是侯松白:“天子剑的持剑者在皇宫中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权限,他可以调用皇宫中任何防卫机关和自动武器,只要他想,可以将我们在宫中的人全部杀光。”
“这下麻烦了。”夏前点了点椅扶,叹息道。
被禁了言的皇帝观察着夏前神色,心中不禁微微一沉,朱岩拿出了天子剑,在这皇宫里唯一能阻止对方的就只剩下他,若夏前是真的拿朱岩没办法,那么理当与他谈条件才对……夏前始终没有强硬逼迫皇帝阻止朱岩,就说明他手上肯定还有其它底牌,这对皇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边夏前却好似对朱岩暂时没了兴趣,又打开公开审判的直播影像,法官正在宣判——由于证据、证人过多,案件情况存在疑点,所以将于一个月后进行第二次公开庭审。光网上自然已经炸了锅,那家预言帝媒体又一次被打脸,目前还没跳出来继续找骂,皇帝看了眼夏前,却见对方神情凝重,君臣多年,这表情他不陌生,只有在面对难以抉择的重要问题时,夏前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庭上太子被法警押送退庭,站在旁边的年轻律师突然翻出了辩护席,一个箭步抢到太子身前,完全没预料到他会当庭做出这般举动的法警迟了一步,叫他一把拉住了太子被手铐束缚的右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端端正正朝太子单膝跪地。
“殿下,我以性命起誓,定为您洗清冤屈,不叫您为小人所害……”他合上眼无比虔诚地将路海澜的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恳求道:“请相信我,赐予我永不言弃的勇气。”
路海澜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看了他片刻,随即被法警略带强硬地押走。至于藐视公庭的那位律师,自然会有人请他去喝茶,不管他是为了出名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成功了,光网上的广大群众已经将他祖宗八代都挖出来了。
太子略蛋疼地看着浮现在视野下方的那行文字——【我演技怎样,夸我请眨眼。】
他眨了下眼,当然不是为了夸对方,刚才那律师脑门抵着他手背,在皮肤接触中往他体内送进了一组纳米机器人,并且在他的瞳膜上构建了一个小型的信号接收器,他眨眼,是因为瞳膜正在适应,而对方也很清楚这一点——会干这种无聊事的,除了法兰还有谁?
留给他们沟通的时间很有限,这种手段并不算多高明,事实上再高明的手段也没用,再等下路海澜要经历的‘杀菌’程序下,他身上任何不属于人体正常构造的东西都会被‘杀死’。
【你还是不打算走?】法兰问。
路海澜眨了下眼。
【皇帝疑似被逼宫,朱岩带着禁卫军密探进了宫,我还没查出杜新野背后的是谁,这次的事多半也是他们干的。我看你心里有谱,能不能给个提示?你别光顾着玩得开心,当心人家不按规矩来,直接给你玩死了。】
路海澜笑了,换了别人他可能还得解释,对法兰就没必要了——他的确是在玩,而且玩得很开心。
“要玩死我,也得他们付得起代价。”路海澜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道,无视了身边法警紧张的神色,径自笑道,“不敢跟我拼底牌,那就得遵守规则,暴力是不行的,我讨厌暴力,打游戏要按部就班的来,boss要一个一个的推……”
他最后的话不是对着法兰,而是对着正在屏幕另一端看着他的夏前所说。
“友情提示,我可是最终boss,跨级挑战……你们会被秒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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