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阎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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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霜刚刚把洞挖得差不多了，冷不丁传来一声：“谁？站住！”如霜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了。他赶紧把丢在一边的水果刀拣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些语气烦燥的日本话。
    “怎么啦？有什么动静？”一个人问。
    我......我梦见有人偷袭我们......”
    “八格牙鲁！”
    “哈依！”
    “再不许站岗睡觉！更不许胡言乱语！”
    “哈依！”
    又一阵脚步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如霜等了一会，觉得确实安静了，才又开始挖洞。
    屋里的人静静地看了一会渐渐扩大的洞口，慢慢朝这边爬过来。
    如霜正挖得起劲，冷不丁洞里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他的手，如霜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后来感觉那只手很柔软，也意识到那只手是从屋里伸出来的，应该不会是别人，心这才放下来。
    他颤抖着握住那只手。
    他刚刚反手握住那只手，那只手明显地缩了一下，如霜知道，刘涛并不是不愿意自己的手被他握住，而是因为她手上的伤被自己握疼了。
    虽然，如霜并没有使多大的劲，可那道道鞭伤，新痕旧印，每碰一下都像是用刀在割肉。
    如霜理解她的疼。所以当她的手一缩时，如霜的心也跟着狠狠地缩了一下。
    如霜将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一滴泪落在那只手上，朦朦的夜色下，如霜看到，那个人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
    “涛涛......你受苦了......”如霜轻声地说了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想起白天看到她时的样子，那不知道是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酷刑。
    再想起过去她瘦高，颀长，秀美的身影，他的心更痛了。
    如霜抹了一把泪，又开始挖洞，还努力一会儿，那个洞差不多就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出入了。
    刘涛也跟着费力地扒拉着洞口上的泥土，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可她仍然努力着，如霜也不阻止她，俩人就这么默契地享受着这份齐心协力的快乐，连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之中都忘了。
    一忽儿，洞口扩大了许多，足够一个成年人出入了。来不及享受成功的喜悦，如霜赶紧将刘涛扶上洞口，帮着她从屋里钻出来。然后，他背上她，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到狗洞那里，逃出了宅子。
    如霜他们刚刚从狗洞里钻出来，宅子里竟然传来喧哗声。
    如霜侧耳听了听，看样子是日本兵已经发现他们逃走了。
    “快走！”如霜赶紧蹲下来，让刘涛趴上自己的背。他准备背着刘涛逃走。
    刘涛却并没有动。
    如霜惊讶地回头，焦急地说：“快呀！日本人马上要追过来了。”
    刘涛摇摇头说：“如霜，你走吧，我不能连累你。”
    “你说什么，什么连累！快来，我们逃出去了再说！”如霜急得强行抱住刘涛的腿，把她往自己背上拉，却被刘涛一把推倒在地。
    “如霜，你快走吧！你背着我逃不远的，日本人人多枪多，被发现了咱俩人都完蛋！原以为你是个怂包，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你放心，我是共产党的大官，他们想从我口里套出情报，他们不敢杀我的。你快走，我引开他们！”
    刘涛边说边退，说完就一瘸一拐地跑了。
    如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刘涛，说：“我不管，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能再让你只身犯险。我陪着你！”
    刘涛气得打了如霜一巴掌，气愤地说：“跟你说了，他们不会杀我，可你就不同了。如霜，听我说，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刘涛缓和了一下神情，伸手捊了捊如霜的头发，深情地吟起了诗：“伊人芳踪何处？晓园残梦常温。事世难逃，无奈何，空与黄花瘦。”
    听过刘涛读的诗，如霜顿时泪水奔涌，激动万分：“你......你看到箱子上的字了？”
    “嗯，看到了。你说过，我的箱子太破了，配不上我，要亲手给我做一个漂亮的新箱子的。”刘涛噙着泪说。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如霜握着刘涛的手，哽咽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知道你父命难违，你的心我都知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放进箱子里一起埋掉，这样，我就可以生生世世躺在你的怀里，永不分开了。”
    刘涛说完，突然推开如霜，朝着日本兵涌出来的方向跑去。
    她是故意让日本兵发现自己，然后把他们朝相反的方向引去，好让如霜逃掉。
    如霜跌坐在地上，看着刘涛一瘸一拐的身影，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果然是值得自己爱的女人。原以为她回来看到自己结婚生子了会十分生气或者失望，可是，她竟然并没有丝毫怪他的意思，她好像十分理解自己的苦衷。
    她是个既忠于爱情，又忠于信仰的人，尽管当初为了信仰，她那么绝决地拒绝了他，可这么多年了。她的心里仍然装着他，尽管在执行任务时被汉奸出卖，她不幸落入日本人的圈套，日本人想方设法地折磨她，污辱她，但她仍然死不松口。
    她知道自己落在日本人手里，就再无生还的可能。所以这次，她一定不会让日本人成功地将活着的自己带回去。
    如霜知道，她不想再回日本人的牢房了，也不想再忍受日本人的酷刑了。
    如霜流着泪，看到如霜越跑越远，又看到日本人发现了她，她转身朝城外跑，日本人蜂涌着向她追去。
    如霜无声地哭喊着追在后面，眼看着日本人离刘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刘涛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了，她再也跑不动了，她一个跄踉扑倒在地，日本人迅速围向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刘涛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笑着看着那些日本人。
    天此时亮了起来，一点血红的朝阳从东方跃起，将半边天染成了金色。
    刘涛面向太阳，伸了伸手，微笑着说：“太阳出来了！”
    日本人走向她，慢慢缩小着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