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在隋朝

第231章 旧事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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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落无声,散满一地泠泠清光,照亮了庭院间对峙双方的兵刃,严格来说是场对比过于鲜明的阵势,因为其中一方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个粉妆玉砌的玲珑女童,另一方却是人数众多的剑客队列,无论从哪点看,胜负已然注定。
    杀手日月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显见正不停的思量对策,不过对方显然不愿意给她任何回转的时间,之前罹难兄弟们的尸骸上痕迹已经充分证明了此人不仅绝非善类,而且身手心肠俱是毒辣异常,委实不能不小心谨慎,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对上这等阴狠凶徒,大伙儿根本不需要顾忌什么江湖规矩!
    屋顶上的萧三娘这时候早安静下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下方的刀光剑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几乎忘记了自己被缚成蚕蛹的事实,毕竟这般货真价实的亡命厮杀已经很久不曾见识,更别说双方技艺非比寻常,一方艺高人胆大,剑术精妙如水银铺地,无孔不入;另一方却是配合默契的剑阵,直似铺天盖地的巨网,封死了敌人所有生门退路。
    她正自瞧着出神忘我,若非被缚的结实,几乎忍不住要动手模拟双方招式比划上两下,偏生脑后风声突起,原本牢牢扣着网结的高人手臂打颤,竟再也把持不住倒手的猎物枷锁,眼睁睁看着那大网兜一路翻滚着向下跌落,愕然回眸看去方知是另一波不速之客现了踪,所幸这一波人数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其中还有个怎么看都像是高手的孱弱女子。
    但他们出现的时机委实把握的太好,却又令人不得不心生忌惮,然而眼下更麻烦的还是正急速下坠的大蚕蛹萧三娘,庭院间双方正拼杀到关键时刻,不少人都已经杀红了眼,更染红了衣裳,半空里骤然降落任何物件的收场必定会是被双方的杀气剑招凌虐撕裂。
    萧三娘早阖了眼睫:做梦也料不到自己一路坎坷到最后竟会是这般惨烈收场,不甘心呐!
    屋顶上与原本提网的高人对上的三个人见状忍不住失声惊呼,百忙中分出一人飞扑向前挽救,却也只堪堪揪住那大网兜的边角,自家身形已控制不住随之跌落,剑阵成网,眼看便要将从天而降的异物绞个粉碎。
    十丈外正匆匆赶来的玉郎见此情形,心道:糟糕!此人一死,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去了!遗憾的是自己力有未逮,纵然再不乐意旁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网兜一路向下坠落、坠落…… 颇费心思才收拢入手的奇货尚未落实效用便彻底废了,虽说宇文氏玉郎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却也有些而不忍直面她的惨烈收场,轻轻叹息著转过头不看。
    不知何时一道乌云无声无息掩住了明朗月色,仿佛也有不忍直面残局之意,瞬时间夜色昏暗,虽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也着实延缓了剑士们的杀招。
    杀手日月原本已经自度无幸,眼见得万分难得的遁逃时机出现,哪里舍得放过呢,瞬时间“唰唰唰”连发数招,毫不犹疑破开条豁口,迅即施展出压箱底的功夫飞遁。
    片刻后月光再现时众剑士的牢固剑阵已然七零八落,却是那变态杀手日月在遁逃前借着众人视觉盲点狠下杀招,虽只那么短短一瞬的空档,日月却也着实终结了几个大好男儿的性命。
    等宇文氏玉郎飞奔近前时一切均已无法挽回,多年来精心训练、他持以自傲的无伤剑阵被毁的七零八落不说,甚至连那方奇货也被杀手顺手拐带走了,但这些还不是真正麻烦的,最要命的事情无过于屋脊上那位的流血受创,须知此人原是宗族里人人敬重的老供奉,天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顽童脾气,之前打滚撒泼的非要跟自己出门游玩,自己虽不乐意也只能勉强应承同行,现下可好,如今无需自己回去负荆请罪,此地留守的宗族长老闻讯便能活撕了自己。
    但事已至此,叹惋无益,还是尽快收拾残局要紧。
    便在他头大如斗的困窘时刻,意料中应该落在变态杀手掌握中的奇货萧三娘已到了宇文氏的别业之外,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船舷外的湖波,懒洋洋道:“麦二哥你又是如何知晓我沦落此地呢?”临时操桨的壮健少年挠挠头,肩上立刻铺了一层雪花般的头皮屑,方支支吾吾道:“此事说来话长,眼下赶路要紧。”
    萧三娘仿佛没了骨头般软绵绵伏倒在船舱内的小小案几上:“我不走!”
    壮健少年愕然:“你还嫌麻烦不多么?”
    “有两个朋友失陷在里面了,”她边说边翻开案几下的食盒,瓜果清香立刻冒将出来,瞬时吸引了她大半注意力,忙不迭的开始享用。
    少年人还想再说,却被身边同伴制止,转眼瞧见她如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忍不住扶额:“三丫头你到底有多久没吃饭了?”
    他身边的同伴叹了口气:什么叫做‘见面不如闻名’?现在可算是真正领会到了。往日总听小师弟说他的结义妹妹如何出彩了得,身兼各种美好可爱,现在看来……委实不说也罢。反倒是小师弟为他家三妹准备的婢女口角含笑,目不转睛瞧着萧三娘,目光里尽是宠溺,怎么看怎么古怪。
    女子这般诡异的关注,萧三娘自然无法忽略,事实上她已经被瞧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终于忍无可忍道:“我以前没见过你吧,大姐!”
    对方闻言后目光更见柔和:“虽为初见,奴婢却是闻名多时,当真是思慕已久。”久到十数年前小丫头落草问世之时,就想着好好见上一面了,但这事儿,自个儿才不会坦白说出呢。
    萧三娘立刻闭上嘴:这女人该不会是……迅速转了话题:“麦老二你可愿帮忙?”被点名的少年又想挠头,却被同伴重重一把打落指头,接口道:“萧家妹子若是想再回去救人不是不可以,但此时并非良机,那宇文氏此番吃亏不小,现下必定加强了防范警戒,这时候赶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听着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萧三娘自有她的思路,不会随随便便被带歪了楼,淡淡一笑:“便是此刻回去才正好攻其不备,”自己之前用灵觉探索时已经确定了那二位被关押的所在,如今回去救人正好。那些个官宦人家岂会把籍籍无名的游侠看在眼里,更别说之前刚折了些人手组不了剑阵克敌;唯一能让人有些忌惮的操网手也伤在麦老二等人剑下,以自个儿的眼光不难看出这位操网手的技艺功力堪称一等一好手,只是他的运气不大好罢了。
    既然三妹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自己这结义兄长也没什么好说(再说就伤感情)了,然而他还是忍不住道:“三妹子回建康也有段日子,不知可曾见过任老大?他近况如何呢?”
    萧三娘刚送进口的芙蓉糕顿时卡在咽喉,不上不下的几乎当场噎死过去,好在旁边的女婢反应迅速,见势不妙立刻上前斟茶叩背,折腾了片刻后才消泓了危机。
    “有段日子没见过了,我也不晓得”谁让他当日在自己大婚时莫名其妙的动手了呢。关于后续发展的讯息便是身边侍卫等知情人也三缄其口,死活不透漏真相给自己,生生把最该知道真相的自己整成了个睁眼瞎。偏生彼时赶上阿谛远遁隐迹……不由自主忽略了任老大。
    以至于现在……徒呼奈何。
    眼见得萧家女娘粉白嫣红的面上骤然添了几分不合年纪的冷肃阴沉,陷入沉默,麦老二的同伴眼里多了一丝深思:能够被南朝皇室褒奖为女侯爷、国姓郎的女子自是不该平凡庸俗,难不成此刻才是她的真面目之一?
    一旁的侍女瞧着甚是怜惜,犹豫片刻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抚平女子蹙紧的眉峰:“您别着急,容少主考虑周详,再作”下文还没出口,便被吓了回去,只因萧三娘居然应手后仰,直挺挺的跌了下去,的亏此刻是在不大不小的船上,否则这般毫无掩饰的坠地,非摔出个好歹不可。哪像如今,女郎只是木木的平铺在舱口,仿佛过于疲累昏睡过去一般。
    麦老二把桨交给同伴,自己小心翼翼摸出方锦帕给小妹子擦汗驱蝇,目光不知不觉流露惘然,多时不曾追思的往事回溯上脑海,那时候虽然也处境险恶,却是齐心合力,纵然处境艰难坎坷,却时时真情流露,浑不似如今,言谈行止间多了几分隔阂,现下时局动荡,各自立场有别,往后彼此只怕会有更多顾忌……那些恣意欢笑的旧时光终究回不去了。
    轻舟荡漾于湖光山色中,一时间无人出声,处处尽是难言难喻的尴尬。萧三娘清清楚楚感知到往日结义兄长心思复杂,越发没有“苏醒”叙旧的念头,毕竟当日自己匆匆南下与之分道而行时就已有所感触,这位仁兄原本是名标史册的忠臣良将,纵使世易时移,他的人生道路终究还是要往那既定的方向去,自己却仅是匆匆过客罢了,纵使再相逢也不宜攀扯过甚。
    看似弱质纤纤的婢女始终含笑不言,实则将三人间的无声悸动尽收眼底:到底都是少年人儿,心思终究浅白了。自己这段时日只怕要劳心劳力喽。然饶是她观察入微,却也仅限于舟上同伴,浑不觉同样的一轮明月之下,距离己方不远不近的岛屿高处,正有道清淡身影驻足远眺。
    “终究是缘蹇一面呵!”随着略带戏谑的语声入耳,远眺之人迅速掩盖了眼底情绪变化,淡淡回道:“小师叔又来说笑。”边说边摇了摇手头的野果,月光下的年轻人容颜清淡无波,却又有着无法言喻的飘逸风致,即便是后来者司空见惯,谙熟异常,仍免不了时不时的傻眼,几乎忽略了本该最关注的鲜美果实,直至腹中空城计奏响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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