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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柳嬷嬷说的话。
——老奴陪着小姐去御花园散步,突然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倒在湖边……
那时候的独孤南璃,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如果不是真的别无选择,也不会丢下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吧。
可是,她这一丢,就将自己丢了十七年。
整整十七年啊。
祁凰颤着声音道:“可当所有威胁铲除,手握生杀大权后,您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将我继续留在千里之外的昱国皇宫。”
独孤南璃深吸口气,这不仅是祁凰的痛,也是她的痛,做出那样的决定,她亦心如刀割。
“是,所有威胁铲除后,已经没有人能伤害到我,或是伤害到你,但是,当我再回到昱国皇宫时,恰好看到夏婕妤陪着你,在后殿的小花园里玩耍,她是那么爱护你,疼惜你,你也是那样依赖她,亲近她,忽然觉得,我并不是一个好母亲,也许,你留在她身边,会更加幸福。”
提起夏婕妤,心中便涌起无限温暖。
那个女子,的确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夏婕妤还活着的时候,她没让自己受丁点委屈,即使那时候,她已经不再受宠,但凭着一个母亲的顽强,她还是让自己过得快活无忧。
不禁会想,如果当初独孤南璃真的带自己离开了,也许自己真的会恨她一辈子。
“凰儿,不要怪我。”独孤南璃走到她面前,第一次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十几年前的我年少轻狂,目中无人,谁知离开皇宫后,竟爱上了一个民间男子,但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不过我怀了他的孩子,只要有这个孩子陪着我,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我将你留在昱国皇宫的那一刻起,便明白,我再也不配拥有你。我害怕,害怕你会恨我,当夏婕妤离世后,我化名叶三娘,像母亲一样呵护你教导你,你就算不认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你的心里,已经将我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独孤南璃说的没错,失去了夏婕妤的疼爱,她再也感受不到什么是快乐,孤孤单单,期期艾艾,一夜之间,她从最幸福,变为了最可怜。
好在,在最煎熬的时刻,她遇见了叶三娘。
这一切不是天注定,而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计划。
“那我呢?”被晾了许久的武宁帝姬突然开口:“祁凰是您最疼爱的女儿,那我算什么?父亲当初爱您入骨,甚至愿意为您放弃一切,身份、地位,包括尊严,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对不起。”强势的女帝,第一次对武宁帝姬,说出这三个字:“是我负了他,但终究,爱情不可勉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不,我不信……”武宁帝姬奔溃道:“您让父亲绝望了一辈子,也要让我绝望一辈子,我可以不要皇位,但是祁凰,我不能承认她,不能……”
“是,您不能承认我。”在所有人都被感情所困扰的时候,她突然变的清醒起来:“这个真相,若是被公诸于众,很可能会引起朝堂动荡,如今四国局势不稳,外患重重,可不能再增添内忧,您是明君,想必比我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独孤南璃看着她,情绪也平稳下来,眸底闪过几缕精光,微微颔首:“是,你说的无不道理,此事暂且搁置,待想到好的法子后再说。”
闻言,祁凰默默舒了口气。
武宁帝姬却瞪着眼睛,双手颤抖,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就先行告退了。”不等独孤南璃发话,她便转过身,找门口走去。
“凰儿。”独孤南璃唤住她。
“还有什么事么?”
“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威严冷厉的女皇,此刻却变得吞吞吐吐,小心翼翼:“你会留下吧?”
想了想,就这片刻时间,对独孤南璃来说,却煎熬难耐:“会吧。”
“那……朕晚间再去看你。”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一切都像是做梦,前一刻,自己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现在,她却成了郯国名副其实的帝姬。
简直比做梦还要难以置信。
心中的那些愤怒,那些不甘,那些怨怪,到头来,还是化为了难言的喜悦。
从一开始,她对独孤南璃,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却万万没想到,这种亲切感,竟是来源于母女之间的血缘关系。
可即便心里是高兴的,可对于当初独孤南璃将自己丢弃一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两人的初次见面,竟然也是一场精心安排好的戏码。
从收她为徒,到教授武功,再到认为义女,她的人生轨迹,始终在独孤南璃的计算之下。
那个女人说,她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但究竟是在乎自己这个人,还是在乎她这十几年的心血?
不禁有些迷茫了。
有时候,幸福看上去是那么美好,但掩藏在幸福背后的,往往是绝望。
就和那个她深爱的男子一样。
仰起头,明烈的日光,晃得眼眸生疼。
她眯了眯眼,抬手正欲擦掉眼角的泪水,忽而察觉到身侧,有一股不善的气息,正朝自己逼近。
“祁凰,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明晃晃的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寒涔涔的光芒,水曼青双手举刀,迎面朝着祁凰劈砍而下。
没有了内力的水曼青,连动作都显得迟钝了许多,祁凰甚至发了一阵子呆,待她到了近前,才本能反击。
水曼青手中的刀,终究没有砍下,在祁凰抬手挥来的瞬间,她就有种自己五脏六腑被击碎的感觉,眼前阵阵发黑,终是一口鲜血呕出,哐当一声,手中的刀掉落在地,同时,身体也重重仰倒在地。
祁凰愣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慌道:“我不是有意的……”
她忘了,忘了水曼青的功力,已经全部给了自己,忘了她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忘了这个曾令自己无比憎恨的女人,实际上,却是一个无比可怜的牺牲品。
水曼青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这是要死了吗?
她不想死,如果可以,她最想看到的,是祁凰奄奄一息跪在自己面前,祈求饶她一命。
但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现在要死的,是自己。
“祁凰……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总是比我好,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大半的力气就已经流失,连睁眼,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祁凰,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命……”
祁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送入内力:“你别说话了。”
水曼青笑,一蓬血花喷出,溅了祁凰一身:“你这是在做什么?自以为是……救世主么?可惜,杀戮就是杀戮,永远也无法成为救赎……”她像是突然回光返照般,反手抓住祁凰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个伤重垂死之人:“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成全你,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但是,你的良心,会永远受到谴责,你记住,你的体力,有我一大半的功力,你不但夺走了我的性命,也夺走了我十几年的努力,夺走了我所有的尊严,祁凰,你死后,注定要……下地狱!”说完,眼睛一翻,彻底没了气息。
水曼青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一直以来的目的,甚至十二个时辰前,她还对其恨之入骨,想要杀之而后快。
而现在,一切都实现了,可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种深深的愧欠与自责。
自己夺走了她的内力,最后,还用她的内力,再夺走她的性命。
如此无耻之人,便是自己,是那个名为祁凰的人。
……
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
梦中并无任何血腥亦或暴力的场面,只是反反复复,经历夏婕妤去世的那个夜晚。
那个下着大雨,天地一片昏暗的夜晚。
一声惊雷,从噩梦中醒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发现外面竟然也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从床榻上坐起,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下了榻,打算倒杯水。
谁知刚走到桌边,便有另一只手伸来,拎起茶壶,斟满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
她愕然看着对面:“景骞?你怎么在这里?”
苏景骞微笑道:“对不起,原本我一直守在屋外,听到你的喊声,忍不住就进来了。”
祁凰无语,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咕噜咕噜全部灌了下去,抬起手随意擦掉嘴角的水渍:“你怎么跟龙牙一样,喜欢守在门口。”
苏景骞眸色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睡得不好吗?怎么每天都做噩梦。”
她摇摇头,走到窗边,推开紧阖的窗户:“没什么,不过是梦到了母妃。”
“是夏婕妤?”
“嗯。”
他神色黯然,“对不起,我……我不该那样自私。”他一面感谢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一面又怨恨老天,为什么不能一切都从头开始?从第一次给她造成伤害之前开始?
那样的话,他才能拿出全部的勇气去面对她,而不是现在这样,倍感悔恨。
祁凰没有说话,她知道夏婕妤的死,不能完全归咎于苏景骞一人,那时候想要她命的人太多,而她又不懂得如何自保,就算没有苏景骞,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憎的,为什么不能让夏婕妤多活一些时候,为什么不让夏婕妤看着自己长大?可笑那时候的自己,竟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有那个能力,好好孝敬她。
“对了,你什么时候进宫的?”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过去的事情,想再多也没用。
“昨天。”
“昨天?那我怎么没见到你?”
苏景骞笑而不语,只道:“今天来见你也是一样。”
祁凰却猜出了原因:“是女皇不让你来,是么?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苏景骞脸上的笑意,突然黯淡下去,转而变为深深的担忧:“凰儿,你不要恨她,毕竟,她是你的母亲。”
祁凰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了然:“你都知道了?这些,也是她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我本来就知道。”
“你本来就知道?”她不信,难道这家伙真会算命不成?
“凰儿,人生短短数十载,能珍惜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不管怎样,独孤南璃始终是你的母亲,你若不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必会后悔。”
见他说的这么笃定,她反而笑话不起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后悔?
是,不管做任何事,她都不会后悔,但偏偏,就在这件事上后悔了。
“女皇她……她命不久矣,不管是留给她自己,还是你的时间,都不多了。”
祁凰愕然,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她……命不久矣?是说她马上就要死了吗?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听说的?”
苏景骞突然沉默,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一丝沉重。
祁凰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看着她,神色越发纠结,“如果……如果我告诉你……”
“什么?”他怎么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有些事情,不管说还是不说,都令人难以抉择。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经历过各种绝望,生怕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正因如此,他的犹豫不决,他的瞻前顾后,才让自己失去了他。
“景骞?苏景骞?”
骤然睁眼,他脸上再次绽出微笑,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前世种种,已不会再发生,这个时候,他不愿也不想,再对她有任何隐瞒。
“我曾经问过你,是否相信前世今生。”
“是啊,你是问过。”这么愚蠢的问题,亏他能问出口。
“你说你从不信鬼神。”
“没错。”现在也是这个回答。
他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苦笑一声:“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或许,你会觉得我不是傻了,就是疯了。”顿了顿,他终于鼓足勇气,道:“凰儿,其实我……我已经经历过一世,那一世,你我彼此伤害,彼此憎恨,最终一同赴死,我重生于此,不过是想弥补前世的所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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