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归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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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石头山在山脚下看起来不大, 踏上去的时候却只觉得眩晕, 宛若一个迷宫一般, 密密麻麻四处都是石头，看似有路, 可是眼前的路实在太多, 无处不在的石头窟窿、石头缝隙, 如蛛网一般四通八达。
    而且, 这座石头山同样压制了纪妩的神识。
    纪妩咬着牙往上走去。
    她原本是打算从山腰或者山脚部分斜绕着穿过去的。
    可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 纪妩却是发现, 她的路线却是不由自主地、歪歪斜斜地在往上行走……
    纪妩本身五感超群, 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纪妩此时才忽然间发现，这些石头看似寻常，然而在这些石头斑驳的表面下方，指不定暗藏着什么阵法……
    可是，压制住了神识的纪妩便跟一个普通人差不多，纪妩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些石头究竟是石头还是被障眼法给覆盖着的阵……
    纪妩纵然心中明白自己的行进路线在被阵法给暗中操纵着, 可是纪妩却只能沿着既定的道路断断续续地往上走去……
    纪妩浪迹了人间这么久，也学会了很多的之前没有意识到的道理，比如此时, 纵然她心中已经明白了大致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在面上却是表现得十分懵懂, 似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境况一般。
    毕竟现在的人间有句话叫做,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躺着享受，再往前一点，便是那句著名的理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纪妩此时尚且不明白谁藏在这座石头山之中装神弄鬼，但是牵机境里头多得是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在他们的道行面前，纪妩自觉自己如同一只蝼蚁一般完全不够瞧，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石头上上洞穴重重，刚开始的时候如若纪妩还能勉强辨别方向和时间，到了后来，纪妩已经完全迷失在了这座石头的山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纪妩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
    她的躯体似是察觉不到疲惫一般，双脚像是自己有意识，走动开了便完全停不下来。
    纪妩昏头转向。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心中开始渐渐生出一个声音，告诉着她，“停下吧！停下来就好了……”
    “你需要休息……强撑着又有什么用呢？”
    “纪妩啊……你太累了，你背负了这么多，这么久已经够了……”
    ……
    世道沧桑，化为无数掣肘，世人跋涉其间，有几人可得幸免？
    纪妩也想停下。
    眼前的石窟变幻着，化作旧时模样，一只纯白小狐狸，一蹦一跳走在木板的小道上，那是她难以望怀的旧日时光。
    当年天真的内院王女，她的世界只有方圆王庭，可是后来啊，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她一瞬之间需要背负上太多。
    已然丧失了意气失了斗志的妖族民众，父母族人的昭雪、故都的回归……
    这些，是纪妩纵使是做梦都难以忘怀的担当。
    可是，明明她可以选择别的路。
    只要她抛弃掉曾经的身份，凭她的见识和容貌，她也能在人间过得很好，以她现在的实力，只要她想……
    可是，怎能放弃呢？
    纪妩用了很多年明白了自己难以舍下的担当，为此她甚至失去了莫泊……
    天道向来如此。
    ……
    可是，这么多重压压在纪妩心头，又怎么能不累呢？
    ……
    纪妩看着那只小狐狸一蹦一跳，朝着自己的眼前奔跑而来，然后伸出了肉呼呼的前爪，忽的一下又变成了莫泊，眸子里三分委屈，七分喜爱，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纪妩用力地咬了下舌尖……
    所有的一切如云霞散去，纪妩眼前仍是冰冷莫名似是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石窟。
    还没待纪妩消化心头的失落，忽然之间，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
    纪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同样是一个石头的洞穴。
    这个洞穴里头布满了纯粹的灵气，那些灵气如若有实质一般，蕴养了这方洞府的各式生灵，一片芳草葳蕤。众生蓬勃之景，竟是比原先的青丘还要繁茂几分……
    而在洞穴的正中央，一个光柱从洞府顶上照射下来，笼罩着柔和而不刺眼的光线，因为隔得远，纪妩也看不清楚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纪妩深吸了一口气，灵气入体，腹腔内的浊气一扫而空，先前脑海之中的混沌也随之而去……
    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洞穴之中，妖力受限，若是换成了其他妖族，保不准心中会生出慌乱，然而此时的纪妩面上却是一派镇定。
    “小女娃定力不错啊！”
    一个沧桑的声线突兀地响起。
    纪妩仰头望了过去，看到光柱的中央宛若落雨一般洒下无数光点，有一个身影影影绰绰，忽然间出现在光柱之中……
    纪妩发现，那个光柱之下卧着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一只黑狐。
    纵然元神已经散去，可是这只黑狐周身的皮毛却仍旧油光水滑，看起来威风凛凛，宛若睡着了一般。
    纪妩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那个光柱之中的身影渐渐成型。
    纪妩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出现在其中，他的容貌很是年轻，但是他周身的气质却是如同川渟岳峙，在死亡之后还能留存着有这般修为的法相，足以昭示着他不菲的道行。
    “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能来到老夫这里的妖……”
    男子看了纪妩一眼，忽然间笑了起来，“小姑娘小小年纪生成了这般相貌修为，日后前途决计不可限量，纪氏王族流传下去倒是一个个愈发成器了，也不知道我那个不省心的家族而今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端的是一副年轻的相貌，可是却是如同老者一般感慨，可是这托大的话由他说来，却是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纪妩愈发印证了心中那个猜测。
    纪妩执手上前行了一个晚辈礼，朗声说道，“早就听闻秦家先祖风姿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一滞，如若之前对于纪妩的夸赞带了三分客套，此时他望向纪妩的眸子里倒是带上了几分真确的赞赏，“小姑娘从何判断出我姓秦的呢？”
    “前辈有这般修为，而且原形为黑狐，史书记载，秦家先祖骁勇善战，原形为黑狐，荡平四海，威震四方，少有不服者……观前辈之言行，我斗胆猜测前辈为秦家先祖……”
    纪妩的态度带着几分的恭敬，恰到好处的礼节，对长者尊重却不谄媚，毕竟在秦家先祖他们那个生存年代，氏族之分才刚刚初现，各家族并肩作战，亲如兄弟，没那么多姓氏和地位的区别。
    秦家先祖的眸光再次变幻，此时看纪妩，眸光里已然带上了家族长辈看待成器子孙的赞扬。
    “小姑娘，看样子你刚刚从外界来，那你能跟我说说，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将我秦家败落成了什么样子呢？”
    纪妩迎着秦家先祖炯炯的视线，实在不忍告诉他，秦家已经早就失去了他在世时候的风骨。
    因而纪妩微垂下头，折中地说道，“秦家门庭显赫，仍是妖族的几大氏族之一……”
    面对着秦家的先祖，纪妩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感慨，毕竟这是这些先祖们流血流汗开拓下来的疆土，青丘发展至今，真真算得上败落了不少……
    或许，又到了破而后立的时候了。
    然而秦家先祖当年能在那样的混沌环境下闯出一番威名，显然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
    他皱着眉头看了纪妩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听你这么说，倒是印证了我心中最坏的猜测。”
    纪妩不敢抬起头来。
    只能听眼前的男子继续说道，“纪氏的血脉强横，虽然你是纪氏嫡枝，可是你身上却也带着些微的我秦家血脉，而且气息不同……”
    “这说明虽然你母亲不是我秦家人，但是想来你之前的祖上之中有很多次跟我秦家联姻……”
    “当年你家先祖那个老不修的，当着我面就敢逗弄我女儿，一直未婚，原来打的是我家真儿的主意，真真的不要脸至极……”
    纪妩听着这个赫赫有名史书留名的男妖吐槽着自己的先祖，微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反驳。心中倒也忽然间明白，原来先祖并不完全是政治联姻。
    “哎，你不说我也知道，真儿是个没主见的，我其他的几个孩子也不成器，想来是看到了真儿这条路子，之后就走起了类似的道路，我赫赫一生立下的威名，到了现在估计已经给败得差不多了，我秦家的血脉，估计已经流落到各家各族的后宅之中……”
    “幸好我现在已经死了，若是我活着看到他们将家族败落成这般模样……”秦家先祖声音愤愤，忽然间叹息道，“其实，倒也怪我死得早，不然指不定不会败落成这般模样。仔细一想，他们能撑到今天，倒也算他们聪明了！”
    纪妩倒是没有想到，这秦家先祖仅凭着自己一句话，就将所有的一切给拼凑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纪妩垂下头，愈发恭敬了一些。
    如今这个秦家先祖纵然只剩下一抹残魂，但是这抹残魂却能够面不改色地跟自己聊这么久，这足以证明了这个先祖在世时候赫赫的实力并不是徒有虚名。
    不过，他为何要留下一抹残魂在牵机境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