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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一年九月十三日, 晋国公主李瑾月启奏圣人, 重新将张九龄调任中央朝廷, 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代替萧嵩拜相, 圣人允准, 百官咸服。临危受命, 张九龄走马上任, 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又有郭子仪、李光弼护驾有功,官拜金吾卫左右大将军, 整顿残余禁军十二卫, 领长安城护卫重任。以杨弼为首的几名大臣, 在危难之际能够不畏暴力, 智斗歹徒,率领百官度过最为艰难的时期,杨弼擢升为门下侍郎,其余几名大臣均有封赏。
寿王李瑁因参与叛军起兵,被夺去王爵, 收回封地,查封王府, 贬为庶人。李林甫谗言惑主,与叛军首领史思明一道抄斩问罪。
九月十五日,李瑾月、郭子仪率军出征, 李光弼留守长安。叛军尚未清缴完毕, 安禄山仍在逃, 亟待捉拿问罪。
九月廿八日,李瑾月急行军抵达河西军驻扎地,与萧四郎碰头,两军合并,继续追击向北逃亡的安禄山。
十月初四,安禄山即将抵达居庸关,若让他出关,便是万里燕山山脉,再想捉拿便是难上加难。李瑾月当机立断,点出一支速度最快的轻骑兵,亲自率领加速赶往居庸关。同时借用千羽门最快的传讯通道,向居庸关守军发出拦截令。
十月初六,安禄山残军被居庸关守军拦截而下,爆发大战,不敌,向东逃亡。李瑾月继续追击。
三日后,十月初九,李瑾月终于咬住了安禄山残军的尾巴。当日傍晚,两军展开追逐战。安禄山再次不敌,丢盔卸甲,狼狈不堪,身边只剩下十来个人,拼死护着他继续向东逃。
李瑾月片刻不喘息,继续率兵追击。终于,十月十一日,在燕州桃谷山附近,成功追上安禄山,将其斩于马下。
整个十月,四境均发来捷报,分散逃亡的叛军一一被剿灭。十月廿八,最后一支叛军被全歼于朔州善阳附近的蜡河谷,至此,由安禄山、史思明发起的幽州军叛乱事件彻底平息,从七月至十月,历时四个月,这场叛乱,给大唐带来了不小的劫难。
晋国公主李瑾月身居平乱首功,授封正一品天策上将,加封镇国安平公主。萧四郎擢升从一品安西节度使,河西军全部受到丰厚嘉奖,军官升一品,军士得钱粮。兰陵萧氏顿时跃升为毫无疑问的第一门阀。
朝廷平乱的同时,江湖之上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位于蜀中的唐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唐家堡内大门洞开,其内空空如也。数十年来唐门积攒下来的财富也都彻底被搬空,连一片纸屑都未曾留下。千羽门发出通缉令,通缉在逃的所有唐门门人。短短一个月内,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波澜。截止十月底,千羽门共抓获了三十余名在逃的唐门门人,经过严苛的审讯之后,这些唐门门人有一部分罪责较轻的被留在了千羽门内受到看管,罪责较重的一部分人,本就犯下杀人抢劫等重罪,则被送入囚牢,再无出头之日。
唐门,一个立足江湖近百年的大门派,手段凌厉、门人神出鬼没,名号震慑江湖多年,却就这样一夕之间消失不见。此役,使得江湖重新认识到了千羽门的巨大能量。举手之间毁灭唐门,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时间进入十一月,皇帝身子愈发虚弱,患上严重的咳疾,日咳夜咳,总也不好。时常休朝,无心理政。朝政全部交由镇国安平公主代理。
十二月,已入寒冬。大明宫的修缮接近尾声,皇帝却不愿离开兴庆宫回去。李瑾月入主大明宫,改名为镇国安平公主府的原长乐坊晋国公主府闲置下来。
十二月望日朝会,已擢升中书令的宰相张九龄,领百官上奏圣人,请圣人立镇国安平公主为皇太女。镇国安平公主辞,圣人延后再议。
此后连续几日,张九龄两度奏请圣人封李瑾月为皇太女之事。圣人也并未拖延,每次都问镇国安平公主意见,但都被公主辞让。
三请三让,第四次,皇帝直接下了诏书,封镇国安平公主为皇太女,以继储君之虚。这一次,李瑾月未再辞让,接诏,入主东宫。
沉寂了数年的东宫,赢来了它的新主人,一位前所未有的女主人。数十年前武皇登基时的震撼还残留在大唐百姓的心中,数十年后,史无前例的皇太女的出现,更是让人觉得天翻地覆。
百姓们炸了锅,人人都在讨论皇太女之事。极为反常的是,朝中却一片寂静,一点反对声都听不到。
不是群臣都赞成李瑾月成为皇太女,只是这位掌兵公主眼下手握大唐最重的军权权柄,力挽狂澜,安定叛乱,这样的大功绩,他们根本找不到半点反对的理由。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子?那当年的武皇又算是什么?以皇太女继位,倒也算是名正言顺了,武皇以太后之位登基他们都能容忍,皇太女本就姓李,皇帝也相当支持,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这位皇太女确实比圣人其他的儿子们要优秀太多,不仅仅领兵有方,治国也相当勤勉,代理朝政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将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更是虚心求教,绝不妄自尊大,有礼有节,态度温和,让群臣如沐春风。皇太女已经拜张九龄为师,学习治国之道。每日闻鸡起舞,夜半点灯,这等刻苦勤勉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这样做的。
眼看着被安史之乱搅得一团乱的朝局,在李瑾月的治理下迅速恢复生机,短短几个月来,更是蓬勃焕发出新的力量,群臣只觉得,一颗璀璨的紫微新星正在冉冉升起,真正辉煌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然而只有一点,让群臣担忧无比。那就是李瑾月的后嗣问题。无疑,李瑾月的两任前夫都不在了,眼下李瑾月身边半个男人都没有,却有一个杨玉环终日里不离半步,缠绵陪伴。对于皇太女的私生活问题,群臣也不想过问太多。但既然是储君怎能没有后继之人,皇太女应尽早纳入新的夫君,生下个一儿半女才是正事。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很多老儒便觉变扭,若皇太女当真纳了夫郎,那入赘的夫郎该如何称呼?若是太子,那正妻便是太子妃。皇太女,难道要唤作太女夫?别扭,实在别扭!
皇太女刚刚入主东宫,这个问题,还是延后再议罢。
开元二十二年的元日到来,大朝会如期召开。李瑾月的皇太女身份正式宣告天下。大朝会的繁琐复杂,让身子本就不好的皇帝很快再度病倒。元月初三,皇帝便再度移驾修缮之后的华清宫养病,点名要李瑾月陪同。李瑾月携杨玉环出发,朝政国事暂时交由张九龄代为管理,李瑾月许诺三日后便归长安。
其实并非是皇帝点名要李瑾月一起去,而是李瑾月自己要去骊山。因为在那里,有她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两位朋友在等候她。她们不日就将启程离开京畿,回金陵去。让她们在骊山上等待自己,是李瑾月做的安排,她让她们泡一泡温泉放松一下,尤其是小凰儿,她还没泡过温泉。她虽贵为皇太女,可再多赏赐也给不了她们。沈绥功名利禄全都看淡,半点都不求;张若菡得以与爱人相守,又有了疼爱的女儿,此生更是再无所求,她实在找不到报答她们的办法了。
一路前往骊山的路上,天阴沉沉的,有雪粒偶尔飘下,点在李瑾月的面颊之上。她骑在马上,眺望远方的灰蒙天地,呵出一口长长的白气。怅然失落,无可奈何,她越是往高处走,越是离她们越来越远。她明白的,孤寡君路,高处乃寒。她再也不能做那个任性逞能,与伙伴笑闹的李卯卯了。
将为君,身形已伶仃。天际黑云将欲雪,离人思归难诉怨。肠断骊山阙。
而就在那骊山阙上,沈绥与张若菡正烹茶观雪,笑然注视着李瑾月手提糕点,独自举步走入客院。
“卯卯,你可算来了。”沈绥倾壶,香茗入盏,氤氲热气熨皱了李瑾月的心,她不知为何湿了眼眶。
“你要的胡麻饼,也不知你怎的就吃不腻。”李瑾月将手中的纸包放在了沈绥手边,赌气般道。
沈绥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拆开纸包,拿出一个胡麻饼撇开,分了一部分给李瑾月,又分了一部分给张若菡,自己手中拿着最后一部分,道:
“吃吧,今日是咱们六未会最后一次碰面,吃得饱饱的,咱们好上路。”
“说什么呢……”张若菡瞪她一眼,沈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李瑾月气呼呼地咬了一口胡麻饼,碎屑撒了一身她也不管,瓮声瓮气道:
“你们就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沈绥说得毫不留情,李瑾月难过极了,甚至没办法抬眼去看她。
“但是卯卯,你需要我们的时候,只需一封家信,我哪怕在天涯海角,都会赶到你身边。”沈绥温声道,随即她笑道,“你知道怎么能找到我。”
“我知道你不要那些功名利禄,不要也罢,但哪怕只是做个刑名推官,难道也不成吗?你们留在长安城,我也好常常能见到你们。”李瑾月嗓音干涩,仿佛是被胡麻饼噎到了。
“卯卯,二十年前太平公主府大火之后,我便入了江湖。一日入江湖,终生是江湖人。入朝堂实非我所愿,不过是为了查明真相,还原当年的一切,给我自己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但是卯卯啊,经历了这么多,我才体会到做一个明白人有多累有多伤,不若糊涂点,我糊涂,你也糊涂,不也挺好的嘛。”
李瑾月沉默不语,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张若菡从袖中取出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笑道:
“你要对玉环好,她小了你那么多岁,跟着你出生入死,你若负了她,我定饶不了你。”
李瑾月哽咽,泪水汹涌溢出。
“莫哭了,你是君王了,怎能让人看到泪水。就算要哭,也绝不能在人前。”张若菡将自己的帕子塞到她手中。李瑾月拿着帕子蒙住双眼,泣不成声,口中胡麻饼实在太干涩,泪水一浸,更是犯了苦,她咽不下去。
“卯卯啊,我最后给你的谏言有三点。其一、如若有人阻你与玉环之事,绝不能妥协,玉环登顶后位之时,便是你彻底控制天下之时。在这件事上,半点不可让步。其二、有关后嗣的问题,虽然还早,但你现在就要留心了。在宗室子弟中早日发现好苗子,精心培养。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是,将兰陵萧氏萧八郎的儿子萧克勤收作你的义子,留在你的身边。这个孩子,是巩固你与兰陵萧氏关系的重要筹码。其三、善用武将,留心割据。虽然王忠嗣效忠忠王,曾与我们为敌,但他的军事天赋极高,乃是守国门的良将。眼下迫于局势被弃置到了幽州重新守边,但你要早日启用他。削弱那些在地方不断坐大的节度使,你必须早日想出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安史之乱能来一次,还能来第二次。卯卯,你肩上的担子很重,我不善治国,给不了太细的规划,最终的办法,还需要你自己动脑筋,多去与我岳父,还有玉介、杨弼商量。”
沈绥一条一条慢慢说着,李瑾月认真听着,情绪总算平复下来,那口噎在嘴里的胡麻饼,也总算被她咽了下去,她端起茶盏饮下茶水,缓缓舒了口气。
“赤糸、莲婢,我心知留不下你们了,也不再强留。只盼以后你们能隔几年就来一次长安与我相会,以解我相思之苦。”
沈绥与张若菡相视一眼,微笑点头。
翌日,大雪纷飞。骊山脚下官道口,李瑾月与杨玉环并肩而立,为沈绥一行人送别。沈绥、张若菡、小凰儿、沈缙、千鹤、伊颦、秦怜、忽陀、无涯,还有千羽门的几位堂主和兄弟,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并列在眼前,向着李瑾月微笑。李瑾月拱手,深深一揖。沈绥潇洒还礼,身后所有人也随她动作向李瑾月一揖而下。
“卯卯,保重,来日相会,煮酒再叙。”
“好!”
众人上马上车,沈绥跨上马儿,手中雪刀刀鞘一拍马侧,马儿扬蹄而去。车辚辚马萧萧,直到车马队伍缓缓消失在道路尽头,李瑾月都还在原地久久站立。杨玉环没有催她,默默陪伴着她。天地一片白茫茫,干净透彻极了。
“走得好,走得好啊……”李瑾月长叹,拉起杨玉环的手,缓缓回首而去。
烽火熄,伶仃立,白雪掩尘迹。
恰少年懵懂时,经世事不易。
结君子,竹马谊,垂髫三人行。
幸落魄岁月,你音容历历。
一朝纵分别,不坠青云志。
重逢再相识,初心仍不弃。
酒一壶,茶一盏,且将昔年叙。
一腔热血,肝胆相济。
长笑踏歌,红妆泪凭。
生死都随浮云去,笑问此生何所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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