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嘴炮了解一下

78.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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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这一声询问,陈筝脸上血色全无。
    大夫见她嗫喏不言, 神色惊恐, 一时揣测这孩子是否来历不明, 可见眼前美妇束发挽髻,应当是有夫之妇。
    那这孩子若是来路不正,就只能是姘头的了罢?
    济州府民风淳朴,养得百姓崇善嫉恶, 对礼义廉耻看得极重,他们都能容得下歌女唱曲儿为生, 毕竟是靠着自家本事,干着顶天立地的营生;却容不下少廉寡耻, 叛夫离子的丑事。
    他一想到这等可能,瞧陈筝的眼光顿然一变, 方才还道这夫人生得是姑射仙姿, 若是丑事在前,那便连陈筝貌美都是罪恶,想来定然生成这般模样的, 才会净干些不知廉耻的勾当。
    大夫轻哼一声, 抬抬眉缓吸了口气,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落笔继续写方子。
    陈筝自小在济州府长大,早知卖俏行奸的行为搁在故乡, 连沉塘都不过分。她性子纤细敏感, 眼前又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一时顿时如遭雷劈,脑海中空茫一片。
    生在尘世间,很多事并非清者自清就能自处的。眼见对方误会,陈筝想极力解释,可张开了口,又不知能解释甚么。
    解释这孩子是翟奉孝的?可她却不想承认。
    若是认了,翟奉孝就算放了她,也不会放了这个孩子;可若是不认,这孩儿生来就是没爹的,暂且不说旁人会如何非议、唾弃于他,就是陈筝自己,也万万舍不得让孩子受这等罪。
    她自幼失怙,七岁时又无母可恃,辗转流落道乐坊,用着半生的福分才碰到个真心疼她的好姨妈,教她弹琴识字、知礼懂道,得遇恩人之前的酸辣苦楚,究竟有多难熬,唯独她自己个中知晓。
    眼下又怎舍得再做出令这孩子吃苦受难的抉择来?
    这般想着,她喉咙、腹中涌动的不适愈发强烈,鼻尖一阵酸楚,转眼就掉下泪来。
    下人取了方子去药柜抓药,待拎上药包,就扶着陈筝出了药堂。
    那本在坐堂大夫身旁侍药的药童,忙取了扫帚,在门口大力横扫起来,瘪着嘴看向陈筝的背影,“真是晦气!都甚么东西,光天化日也好意思出来见人么?晦气,晦气,晦气!脏了药堂的门儿!”
    他意下本就是想要陈筝听见,声音不大不小,却也传得一清二楚。陈筝脸色煞白,一时握紧手掌,指甲几乎嵌到掌心肉中,生疼难耐。
    一旁的下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若单单是陈筝,凭借这等样貌,即便是作妾,定也甚得程渡南喜爱;可若带着个拖油瓶,那就不是宝贝了,那是个上了门的麻烦,程渡南肯不肯要都是个问题。
    他们这等奴才在内宅里混久了,惯会见风使舵。程家里还有几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他们若是对陈筝献了大殷勤,惹怒了那头儿的主子,回到宅子里照样挺不起腰板,纯属得不偿失。故而,他们连回护陈筝的忠心都没有,全当耳旁风,忙劝着陈筝先回府中。
    ……
    “是,已经问过仁春堂的大夫,陈筝的确是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十三鹰行七的女人向唐无意回禀道,“只是还不清楚那孩子究竟是程渡南的,还是翟奉孝的。属下会尽快弄清楚,若孩子是程渡南的……敢问少君,应当如何处置?”
    七娘问得小心翼翼。
    唐无意听得漫不经心,手下摆弄着一只剔彩寿春圆盒,不时回答道:“如果孩子是程渡南的,就做得好看一些,陈筝毕竟是个顶漂亮的女人,下手轻点儿。若是翟奉孝的,你就连夜赶往徐州府,替我办一趟事。”
    “是。”七娘大抵能猜出唐无意的安排,回答道,“徐州府养得几个孩子,应该能挑出来个硬手。”
    唐无意望着七娘笑了一笑,将手中的圆盒交到她面前。七娘毕恭毕敬地接下,“少君还有何吩咐?”
    “今儿不是你生辰么?收下罢。有人贺生,总不是件儿坏事。”
    七娘一愣,抿了抿唇。自打入义父麾下起,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也没几个人在乎,她万万没想到,也万万不敢奢想,唐无意会将这等无足轻重的事放在心上。
    她再冷硬无情,也是一个女人,捧着这艳目的寿盒不知该如何是好,忍了忍眼泪,屈膝给唐无意跪下,道:“七娘……多谢少君……”
    “晚上多下了碗长寿面,自个儿盛着吃罢,讨个好兆头。”
    唐无意转身走近屏风里解衣裳,七娘望着那落在屏风上的影子,似是痴了、似是疯了地看,唐无意打了个呵欠,许久没听着人出去,想来七娘还在,又悠悠地问了一句,“对了,这便要入秋了,乡试在即,安排你的事务必做得妥当。既明白了,也就出去罢,本君累了。”
    七娘有些张皇无措,忙抱着寿盒起身,应道:“是。”
    待转出门外,她极其小心珍重地将寿盒打开,见是腻着甜香奶气的巧果,形状各异。她眼眶里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连尝都不舍得尝,又将盒子小心盖上,抱在怀里轻巧着步伐走开了。
    唐无意倚在窗前,略推开一条缝隙瞧着七娘的身影逐渐消匿在黑暗中,冷冷地讥笑一声。
    天下女人,果真生性本贱,平生离不开两样东西——男人和孩子。
    他想陈筝怀胎三月有余,算来那肚子里十有八九乃是翟奉孝的儿。若那孩子真是翟奉孝的,这场官司可就真是不战而胜了。
    他把玩着手中折扇,轻展开一横远烟山水图,低声笑道:“小师妹啊小师妹,这跟六年前如出一辙的招数,你该如何应对?”
    ……
    ——“活该!这等下贱的女人!”
    ——“奸了就奸了,还告甚么冤?青天大老爷就该判那些人是大英雄,奸了她,可是替天行道!”
    ——“呵,单是奸了苏聆云,哪里够解恨?若是换了我来,早知她这种货色,先剁了她一双手,看她还敢不敢做那等子腌臜事儿!”
    苏聆云被五花大绑,跪在处刑台上,用死寂的眼珠子望着她,长久地,令人窒息地望着她……谢蘅处在魑魅魍魉当中,喉咙被甚么东西缠扼住,想说却说不出来。
    不是的。
    苏聆云从未做过那些事。
    就算有……也不该是她活该遭人侮辱的理由……
    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晃得谢蘅眼前一白。她浑身一个激灵,在浓稠的黑暗中赫然睁开了眼,窗户不知何时教风吹开了,她身上满是汗,经着风浑身凉浸浸的,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年冰冷彻骨的雪天。
    她无声地剧烈喘息着,好久缓缓抚上眼睛,咽了咽喉咙的干涩,才渐而平复下来。
    不多时,谢蘅听见寂静的长夜中,传来九胜警惕的犬吠声,下一刻,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回青睡在耳房,听见有人敲门,披着件儿外衫,趿拉着绣鞋就去开门了。门扉一开,眼前立着个披黑氅的,吓了回青一跳,借着门上挂着的风灯仔细一瞧,才看竟然是陈筝,后头还跟着个婢女,胳膊上沉沉地挂着个行囊。
    回青疑惑道:“翟……翟夫人?”
    陈筝抬起眼来,珠泪盈眶,禁不住地点点而下,低声中带着一股哀求,“谢、谢副司是在这儿么?”
    回青见她哭成这副委屈的模样,心都软了半截儿,打谢蘅身上学来的保护欲彰得一发不可收拾,忙问道:“是,找对门儿了。您这是怎么了?有甚么话,快进来说。”
    “谢副司她,她睡下了么?”陈筝终归怕打搅到人,没敢轻易进去。
    “今儿二姑娘睡得早。”回青道:“您遇到了甚么难事,也可同我讲来,看我能不能帮上一帮。”
    她瞧出陈筝还有些不好意思,将她身后丫鬟拎着的包袱接过来,引着陈筝到一旁的空厢房去。
    谢蘅本教噩梦吓得不轻,这厢听外头声音嘤嘤叽叽,细听了几声才辨出是陈筝,一时疑惑得很,也披了件儿暗紫色斗篷出去,正见回青引着陈筝往厢房中去。
    谢蘅问道:“云娘?你怎来了?可是发生甚么事了?”
    陈筝闻见谢蘅的声音,回过身看去,见廊下门前站着的人身长玉立,模样灵俏秀美,也不过是个二十岁未曾嫁人的小姑娘,却曾用无比坚定的口吻对她说:
    “云娘,你可以信任我,我能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她这般大的年纪,撞入绝境当中,寰转四周,能找到唯一可以依赖的人竟然是谢蘅,不禁悲从中来,捂着眼睛近乎崩溃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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