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棵核桃树

    
    一九九九年，九月一日。
    这天胡豆豆的爸爸妈妈从遥远的新疆回来了。
    他们浑身上下都大变了样。
    胡豆豆记得，他们走时，穿得破破烂烂的，像去哪里乞讨的乞丐一样，没想到几年后，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回来了。
    在胡豆豆的印象中，那时候，他妈妈瘦削瘦削的，现在，他妈妈竟一下子胖了许多，如果不细心看的话，他还一眼认不出来。
    那时候，他爸爸土里土气的，动不动满口的方言，现在，却出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说的文绉绉的样子，竟叫胡豆豆一时有些习惯不了。
    那时候，他弟弟还很小，才够得到他的下巴，总是穿着个破裆裤，动不动就鼻泪两行，现在，没想到竟一下长高了一大截，像从城里回来的孩子一样。
    他爸爸回到家后，花了几天时间收拾了他老家的窑子。
    他妈妈和他弟弟就一直待在他外婆家帮忙照顾他外婆。
    那天放学后，胡豆豆好奇，哪也没去。
    他已经很想他妈妈了。
    那天他妈妈跟他畅谈了很久很久。
    当他们谈及当初离开的那天时，都禁不住泪流满面起来。
    他妈妈说，“豆豆，你还能不能想的起来，那时妈妈说要去外地打工，然后，你说你在家里等我打完工回来，我就好奇地问你，我们全家人都要走。
    一走的话，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谁给你做饭呢？你吃什么、喝什么呢？
    然后你就异想天开地说你只啃馒头，你就让我给你蒸一大锅馒头，放在咱家的窑子里，你说你饿了就啃馒头。
    那时我就心想着，大六月天的，又没冰柜，馒头怎么存放？一天不到就可能会变质发霉！
    就这件事，豆豆，你还记得起来不？
    这话就是你当时跟我讲出来的。
    你看你，你当时怎么那么傻呀？”
    胡豆豆嘿嘿地笑着说，“妈妈，那时候我只是不想让你走！”
    他妈妈接着又说，“豆豆，你不知道，在你外婆家的那天——”
    胡豆豆紧跟着说，“妈妈，我知道——你那时骗我说你要去上个厕所，结果，一个厕所上的，就再也没回来！然后，我就觉得你可能不要我了！”
    “不，谁说我不要你的？”他妈妈连忙解释，“豆豆，你不知道——那时候，你妈我走的时候非常非常舍不得你，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妈妈已经流了好一阵子眼泪了。
    那时，我就知道你会哭，你会闹，你会到处乱跑，到处乱叫，然后走出大门后不久，我就故意放慢脚步，我就心想着，如果你跑出来了，我就带你走，就再也不丢下你了，也不再把你留在你外婆家了，我也不管后果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我给了你机会——那时我也给了我机会，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功夫，却依旧不见你的人影，于是我就想，你可能......”
    胡豆豆说，“那时我非常非常想跑出来，我就知道你可能藏在哪里，可是我......那时候我非常非常害怕，而你们，贸然地把我送到我外婆家，我一个人都不认识，然后，你们就这样狠心的走了。”
    “那后来呢？”他妈妈好奇地问。
    “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跑出去了，然后，一路上我都没看见你，不知不觉的，我就走到一个陌生的小树林子里。幸运的是，在那个小树林子里遇见了我外婆。
    是我外婆，是她，她最后把我从那个黑暗恐怖的小树林子里救了出来......
    再到后来，也是我外婆，是她给了我在这个陌生的家住下来的勇气，是她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一直到现在，这一切，全部都是我外婆，是她不离不弃的陪伴着我，才让我的生活不那么感到孤单，才让我觉得一个小孩没有妈妈也一样可以很幸福......”
    “豆豆，你别说啦，妈妈都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