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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四房的屋子离得饭厅不远,只步路的距离,穿过了走廊,一会儿就到了,兄妹两说笑了两句话,就走到了饭厅这边。
才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邱氏母女两个,“诶——,青儿丫头,你先等等,别忙着进去吃饭,赶紧去灶下端两碗饭来,送到你奶的屋子里去。”
“啊——”杨青压根没料到有这一出,让她去给戚氏送饭?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老太太好像真的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人影了,想想也真是两顿饭没有连着出来吃了,也不晓得这人有没有饿出个好歹来的样子。
但是,这会子,邱氏是怎么个情况,这是忽然之间充起那孝子贤妇来了?先前也没见她怎么去关心过老太太的死活啊?真心孝顺,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杨青不觉得有些讽刺。但是,不管咋的,她是没那个兴趣管的,自然,也不会心甘让旁人来使唤着。
“大伯娘方才说啥呢?我是没听错吧。我怎的不记得,我奶啥时候指派了我这样的任务了?”杨青又偏过头去问着杨景,“哥,咱刚才没走错了路吧,我记得好像咱们一出了屋子,就往这饭厅来了,路上也没碰上咱奶啊?哪来的送饭一说哩?”
小姑娘面带疑惑的模样,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的邱氏心里头不禁腹诽,这老四家的死丫头片子,真是越发的鬼精鬼精的了,丁点儿马虎都唬不得了。
今儿个下午在屋里窝了半天,主要还是跟刘氏那娘们应付了老长时间,那女人,果不其然,就跟她料想中的一样,上午才来过一回,拿了几串银钱打发走了,这过了半下午的时候,就又找上了门来,三句话说不到头,就开口问她要钱要东西的,又一个劲的打听着杨敏那死丫头在华府的情况。
邱氏满心里不耐搭理了她,却又碍于眼前的情形,不得不耐了性子,跟她坐在屋里磨缠,当然,那要钱要银子的要求,自是没有满足她的,眼瞧着刘氏就要翻了脸不认人,邱氏便只拿了话来稳着她,说是自己这次回来的急,却是身上没带几个银子。
又赶忙的转了话头,拿了些别的话来哄她,说是杨敏现在在华府里头过得还算是不错,因着是为着冲喜才进的门,而她一进门之后,那华府的少爷,确实是精神头好了许多,所以华府里上下,都对她颇为看重感激,尤其是华家夫人,都拿杨敏当个亲闺女似的疼着,因而叫她一千个暂时放心下来。
刘氏却也当真没那么好哄的,当时就回了声驳了道,“咋能放心了?合着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又不是你亲生的闺女,陷在那种火坑里头,我咋的能放心了。
我当时也是被你们说昏了头了,咋就答应下那门亲事了,为着这,我家树哥儿他爹,这些天,那是一天不带落的,拿我数落个没完,天天骂我眼皮子浅的,还说我是没脑子的,连亲闺女都能被人忽悠了卖去。
甭管那华府是个金窝银窝,我也不稀罕了,何况,我家敏姐儿一向胆子小,哪里经得起那病痨鬼的折腾啊,也不晓得有没有再被吓晕了过去。想起这,我也是一日日的睡不着觉,咽不下饭,上回去了一趟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进去里面瞧瞧了。
要不,她大伯娘,你这回什么时候回去城里,也带我一起去,再陪我去那华府里头瞧瞧,也好让我放心了不是。”刘氏一片慈母心肠的样子,看得邱氏眼皮子直跳动着,心说,这老二家的,也真是长本事了,瞧瞧这戏演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了。
不觉有些讽刺,要当真是如她口里说的那般心疼,也不会三言两语的被她骗住了,当时还不是眼里看到了利益了,拿着银子,把闺女卖了。还说什么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这话哄谁呢?
当她眼瞎的啊,别的时候,邱氏自是不知,却这两日饭桌上,还有谁比她刘氏吃的更多的啊,满桌子人,就看着她一个跟那饿死鬼似的,顿顿饭添起碗来没个完的时候。
想起这,邱氏就不自觉的偏瞥了眼刘氏那五大三粗完全瞧不出身形来的腰膀子,并着她那圆盘似的肥脸盘子,最显眼的是,那下巴壳子上坨起的一层并一层的肥肉,这会子正随着她说话叹气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颤动着,当真是再瞧不过眼去了。
不禁想起,刘氏刚进老杨家门的时候,犹记得,这娘们也是杏眼瓜子脸的,身段窈窕着,颇有几分姿色的,咋就硬生生的,把自己个糟践成这幅模样了,邱氏不自觉得眼里带了两分嫌弃来。
更明显的是,邱氏面上隐隐的带了几分优越感来,想她当年嫁给杨春根的时候,娘家并不显赫,甚至谈不得什么门户,只是城里的小户之家,勉强温饱着而已,当然老杨家那会子也并不多富,杨老爷子那会子还只是个小掌柜,自家老爷也还没考上秀才的功名,因此,才嫁进来的时候,邱氏也没觉着有什么。
只后来,刘氏一进了门,就将她立时比下去了,那会子老杨家的日子也是慢慢经营起来了,家里也经营了两间铺子,因而,给老二娶媳妇的时候,这门户上就提了许多,刘氏的娘家富足,进门的时候,就丫头婆子的,便带了四个,愣是将她这个当长嫂的,压了下去,就连老太太也不咋的拿捏了老二媳妇。
邱氏犹记得那会子,自己舔着脸在刘氏的面前卖好的样子,反正,她这个嫂子,愣是没在刘氏的面前端起一日的当嫂子的架子来,直到后来,刘家突逢了变故,刘氏一下子失了娘家的依仗,而杨春根又中了秀才,谋上了衙门的差事,后来,连着她的儿子文哥儿也做了秀才,她可是在老杨家扬眉吐气了起来。
邱氏垂着眼皮,瞧了眼自己的双手,细腻白嫩的,妥妥的就是那富贵夫人的玉手嘛,再觑一眼刘氏那粗糙的大掌,指甲缝里仍带着积年不去的泥垢,哪里还有半点当年刘家小姐的影子了。
这会子眼看着刘氏那一番做派走下来,估摸着真是杨夏根那头的意思,邱氏知道,杨老二不同于刘氏,倒是个有些成算的人儿,要不然,当时的事儿,他们也不会有意将他调开了,才敢着手行事,怕的就是他的阻挠坏了事。
却不想,后来事儿落定之后,杨家老二还是过来闹腾了一场,他倒也没为钱财,只一个劲的要他们还了他的闺女,想想当时自家老爷为了平息着闹腾,悉数许下了好些个好处,杨老二倒也是个不吃亏的,全都照单全收了不说,但最后还要求了他们尽快将他闺女弄出来,才肯善罢甘休。
如此无理的要求,邱氏想到也不禁有些头大,当初就晓得老二这两口子是难缠的,却真被缠上了,还是承受不起,想到杨老二给的两个月期限,也是不觉皱眉,就华府那等的门第,哪里是他们能想的了法子的?
更不说,邱氏他们私心里是压根就不会破了这门亲事的,他们还指着华府牵线搭桥的,赶上省府里鲁学政那条船呢。
还有一说最关键的,除了他们大房的夫妻两个,别人都不晓得,这华府的冲喜亲事,原就是他们这头,想尽了法子主动凑上去的,这要真出点什么岔子,那还不得把华府的人给得罪死了。
再说,他们大房为着这门亲事做成,那前前后后塞进去的银子,少说也有百八十两了,终归也不是个小数,哪能真就打水漂了去。
由此,杨春根夫妻两,早就私下里达成了一致,甭管这杨老二夫妻两个怎的折腾,他们且先拖着再说吧,起码得先拖到了自家跟鲁学政那头搭上线了再说。
因此,这会子,对上刘氏的要求,邱氏却是没有搭理,“她二婶,你莫不是不记得先前咱们的打算了。既是要想把敏姐儿想法子弄出来,咱咋好三番两次的这么张扬了?都说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咱庄户人家都讲究这么个说法,更别说人家华府那高门大户的门第了。
敏姐儿既是已经嫁进去了,那目前来说,就是他华家的人了,我们作为娘家人,怎好三天两头的过去看了呢?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这头不放心嘛,人那边肯定得立马提防了起来,那之后,我跟大老爷还怎么想办法,不知不觉的把敏姐弄出来啊。”
目前,邱氏只能拿了这话来顺着老二那两口的意思说着,左右不过是拿话先哄着呗。
又说,“你且放下一百二十个心来,也回去告诉老二,敏姐儿那么个大活人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是她自己个不会照顾自己,那不还有成群扎堆的丫鬟婆子,供她使唤着呢嘛。
我都说了,现在敏姐儿,在华府那边可是着紧的很,华府的夫人,老夫人都看重的厉害,听说光她一个人,就配了十来个丫鬟婆子的,轮流伺候着哩。
你就当是自家闺女,是去那体验享受富贵日子的,要以后真出了华家,可保不齐她还能有那等日子享受的哟。
咱上回也不是没有看见,那华家是何等的气派人家,就光喝个茶,那茶杯子都是镶了金线条的,不晓得比咱们家好上了多少。”
磨缠了大半个时辰了,连茶水都喝完一整壶的了,邱氏当真是越发的不耐烦起来,便随口胡言乱语的瞎说起来,想着拿这话赶紧打发了刘氏走人。
她这些话,也说的半真半假,事实上,自打那回跟刘氏一起去了华府一趟之后,邱氏也没再登过华府的门,一来,人家华家也没下过帖子什的给她,想必他们大房,在那华家眼里头,还算不上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门户,邱氏自是不会自取其辱,送上门去被奚落。
只这些时日,他们常与华夫人跟前的那李婆子有些来往,正求着那婆子替他们递了话到华夫人跟前,问问那省城鲁学政的事儿,因而,一来二去的,也听了几耳朵杨敏那丫头的事儿。
据说,那丫头可着实是个能闹腾的,前前后后已经闹腾了好几次自尽了,只要是那华家少爷往她眼前一凑,这丫就回过头去赶忙的寻死,光上吊,就有小两回了,不过都没死成,后来听说,还去撞了墙头,不过也没撞死了,只额头上撞破了相,弄得整个华家后院鸡飞狗跳的。
如此折腾,自是惹不了华府主子们的喜欢了,尤其是华老夫人,已经有些生了厌,放了话出来,叫华夫人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媳妇子,还抬了家规出来说事。
偏那华府的麻风鬼少爷,将自己媳妇看的着紧,也不管旁人如何劝说,三天两头的要在杨敏面前露个脸面,甚至还想夜里挨着自家媳妇睡觉。
华夫人眼瞧着自己儿子,将那杨敏看的这般重要,倒也没了法子,别说是管教了,更害怕那杨敏真寻死觅活的闹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连累的自家儿子半吊着的那条命,也跟着去了。
因而,只多加派了人手,守在杨敏的面前,着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换着班次的,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她,决不让她再寻死觅活的。
后来,又听说那丫头不肯自己儿子近了身前,偏那华少爷又稀罕往她那里凑着,哪怕是他那副弱败的身子,说两个字都要喘上半天气的德行,就算是真把两人扔在一起,他也啥都干不了,可架不住他愿意折腾了,只每日里使唤了人,抬着软轿过来杨敏这边,一守就是大半天了。
华夫人闻听这事,倒也没有如何反对,自家儿子虽是身子不成,但只要他乐得折腾也行,总好过成日里见他躺在床上等死好吧,却是不管杨敏那头,每回见着自家这麻风鬼夫君,都被吓个半死,尖叫声直冲屋顶的情形。
华夫人两度思索之下,只得着人去配了药来,便是那种吃了让人得以安生,神智依旧清醒,却手脚不得做主,让人浑身无力的药粉子,日日里吩咐了下人,下到杨敏的饭食里头去。
如此,却是安生了下来,那华府少爷,总算是可以安安静静的瞧瞧自己媳妇了,偶尔来了兴趣,还会伸出他那病鸡爪子似的早已脱了形的手来,摸摸自家媳妇的小脸啥的。
俗话说,吃不着肉,总得喝点汤吧,想那华家少爷,也已是接近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是身子不中用了,却不妨碍他闲暇时分,生出些旖旎想头的,更有一日,终是生了色心,竟然吩咐了杨敏身边的丫鬟,让她们将自己媳妇身上的衣裳脱个光,好方便他看了。
不过,这事儿究竟没有做成,原因无他,杨敏虽是手脚没了力气,但终究神智还是清醒的,因而一听了那麻风鬼的打算,就羞的想死,提着力气发了狠话来,说要是她们真的这般做了,那自己立时便咬了舌自尽,如此,才没让那华少爷得了逞。
但,这事儿却是很快的在整个华府的前后院里传扬开来了,且一段时日里,那华少爷的荒唐行为,更是成了所有华府婆子下人,茶余饭后闲话的不二谈资,私下里议论个没完,都说这男人,就算是活的只剩一口气了,都是离不了那几分花花肠子的。
因而,那李婆子也是近来说得多了,一个没忍住,就在邱氏的面前,也当个笑话讲了,又说,他们府上那少奶奶,这般一日日的折磨下来,似是有些精神不大正常了。
邱氏听过倒是没有言语,只跟着那李婆子附和着干笑了两声,当然,这会子也更是不会将她听到的那些,说来与刘氏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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