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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星听了,大喜过望,想想又觉得李玉芬像是在赌气,说:“妈,你是真的答应了,还是在赌气啊?”
可其实李玉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以前她格外的疼自己女儿,也就是像今天林星星心疼她一样,只生怕自己的家人会因为性格软弱而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可突然有一天,林星星似一夜长大了一样,虽然变得不听话,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变得自信,大事小事都是自己拿主意,做人做事都有了自己的一套,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开始依赖林星星了。
罢了,儿女自有儿女命,既然她执意找寻自己的路,那她又能如何?算了,随她去吧……
然而此去上海,到底会遇到什么,林星星心里也没底。但是,一来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陆启清既然要她过去,就绝不是随便说说;二来到了21世纪上海房价飞涨,如果要将来一家人过上好日子,“要想富,先买屋”,就算砸锅卖铁,她也得占先机囤上一套。
既然女儿要出远门了,李玉芬就想帮她打听打听要怎么过去、去了又要注意什么,在村里问了好几遭,才找到一个从上海来的老知青。
老知青在河湾庄里已经结婚生子,日子安稳,他没有门路返城,于是索性就留了下来。
老知青从家里找出了一张从市里坐火车去上海的时刻表给了李玉芬,说:“这个已经是一年前的,时刻可能会改,但是变化不会太大,早点去车站,如果时间有变动,那就在车站等一等。”
李玉芬是一辈子也没出过远门的,大字不认识几个,也什么都看不懂,万分道谢之后,就直接拿回家给林星星了。
林星星拿到时刻表的时候,觉得新奇不已,原来这年代的时刻表是印在纸上的,而且表格设计的也很现代化,和现代互联网上的表格竟差别不大,车次、起始站、经过站、时间点都印刷的一清二楚。
她上次送陆启清走的时候,也搞明白了要怎么从镇上坐车去市里,所以这一路辗转的路线,她心里大致是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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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玉芬几番打听下来后,林星星要去上海的消息,在河湾庄里是不胫而走。
大家向李玉芬询问细节,她也说不上什么来,只说是原来在村里的一个知青,和闺女关系玩儿的好,就介绍进厂了。
那村里的人以前都是抱团抵触插队知青的,听了李玉芬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都似是吃了大便一样,十分奇怪。
邵梅也是和村里一些妇人坐着闲聊时,听闻了这个消息。她吓得不轻:“这小蹄子,这是在瞎闹什么呢?”
妇人们也都咂舌:“谁知道呢,真是心比天高的,大远门都没出过一个,现在要往上海跑!听说啊,就是之前和她玩儿的好的一个知青介绍她进什么厂……”
邵梅不敢相信,这饭都只勉强能吃饱,人人自危才能活,那一个知青竟然会给林星星介绍工作?那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那,金家的小儿子……”
妇人们只是摇头,竟有些惋惜道:“金家小儿子得去镇上上班了,估计这两人应该是走不到一块儿了。”
这么一说,让她更是无法理解了,不是之前还要介绍她去镇上的学校教书么,这放着稳定的工作、优秀的对象都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上海?
“那李玉芬也放心?就任她这么胡闹?”
众妇人也搞不清李玉芬是什么意思的,于是也就纷纷拍大腿,说真是搞不懂,不知道这家人都怎么想的云云。
听这个消息后,邵梅的嫉妒之心、好奇之心、八卦之心都熊熊燃烧了起来,她还想多打听点细节,可惜村里的妇人也只是道听途说,没什么确切的消息了。
邵梅回家之后,思来想去,觉得气愤难平,看到了王媛美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别人家女娃儿年纪不大,都能自己一个人去上海了!可自家这女儿呢,连找个对象都要自己操心!再想想方方面面,竟然一样都比不过人家,连吵架都处在下风,莫名就憋了一肚子气,于是连骂带上手,都撒在王媛美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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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林星星就要离开河湾庄了。
临行前,李玉芬给她收拾行李,把换洗衣裳和鞋子装进了她亲手缝制的一个大的背包里,再备上了点干粮和水。
他们家的柜子里本就没装多少东西,拿走了林星星那一份,整个一下子就空了许多,李玉芬一想到以后家中就她和林阳阳母子二人,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不禁抹了几把眼泪。
她去了生产队上,把自己的工分都换成了钞票,加上家中的积蓄,一共凑了30块钱,都给了林星星。
林星星本不想要,她自己口袋里也有个十几二十块的,自己毛估了下应该够用了,但是李玉芬执意要给,说是“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就得多带点钱,以备不时之需。林星星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林星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墙上说:“妈,咱家还有这个相片吗?”
他们家墙上挂着一张装裱过的毛|主|席像,在相框玻璃后面的一处角落里,就夹着一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
李玉芬想了想,点头说:“还有一张,我记得以前是冲了两张,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她进了里屋,翻箱倒柜,找出了另一张相片。
林星星拿一本以前不用的硬壳笔记本,把相片夹好,塞到包里,说:“妈,阳阳,我要是想你们了,就看看照片,这样就能缓解我的思乡之情了。”
一想到以后要从照片上看到李玉芬和林阳阳,她突然感到一丝离愁。
在上一世其实她也没少离家,每年春节一放完假就赶紧直奔北京,在家多待一天她都嫌弃。可是现在真的要离开河湾庄了,她莫名地把这分别看得很重,也许是现代人联系起来太过方便,即使见不到面也可以打电话,可以微信,可以语音,可以视频,但是在这个年代他们若想要联系,便只有依靠写信,如果想知道近况,信件一来一往怎么也都一个月了。
她有点放心不下他们,想交代几句,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妈,那个邵梅要是没事找事过来吵架,你就全都告诉金叔叔,千万别不吭气儿,听到没?”
“阳阳,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你要好好学习,然后照顾好自己和妈妈,听到没?”
“妈,我去了那边会问清楚电话号码的,如果咱们河湾庄装上电话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给我!”
……
不管她说什么,反正他们也就是应着。从河湾庄到镇上的4里地,他们走得很漫长。
李玉芬和林阳阳给她送到了镇上的车站,她要坐面包车去到市里的火车站。为了节省车费,他们母子二人就送到这里,后面的路就得她自己走了。
车子要发动了,林星星一边赶紧奔上车,一边回头对李玉芬喊:“妈,等我到了,就给您写信报平安!等我发工资了,就给您寄钱回来!”
李玉芬这送别的一路都有点失神,仿若做梦一般。虽说女大不中留,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来送别的。听了林星星的话,她只得一个劲儿的点头。
林星星又冲着林阳阳喊:“臭小子,给我好好读书,听到没!别惹妈生气!”
林阳阳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有点想哭。
上次和亲人分别的时候还是一年多以前父亲的离世,那会儿他觉得自己一夜长大成人,成了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他要学着扛起很多东西,所以一直以来,他在姐姐面前都没有表现出舍不得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最起码也要看起来像个男子汉,而男子汉又怎么会轻易说舍不得。
可是这会儿看着姐姐上车的样子,他才真正意识到,接下来一年里,家里没人再和他斗嘴,没人再和他争肉吃,也没人再耐心听他吹牛并且还附和他了,突然就一阵鼻酸,离别的实感在这一瞬间才真真切切涌上了他的心头。
“放心吧姐!家里就交给我!”林阳阳大喊。
车子关上,车子发动了,马达的声音的淹没了道别的哭喊。
突然,林星星从窗口探出头来,对李玉芬喊道:“妈,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相信我可以!”
李玉芬攥着林阳阳的手,一边小步追着离去的面包车,一边点头,她并不知道林星星说这句话的深意是什么,就只是用力点着头,答应着。
林星星坐回座位,扭头看着窗外,仍是满满的依依不舍。但是突然间,却在远处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定定地望着她,朝她摆了摆手。
那是她的忠国哥。
“忠国哥!”
林星星心里很想和他好好道个别,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没想到这一路他竟一直跟在身后。
她朝他拼命挥手,终于没忍住,泪如雨下。
河湾庄的生活,怕就是这样要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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