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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祁天抬起头望向站在楼道处的邵一点。
“你、你、你怎么来、来了?”邵一点咽了口唾沫。
“给你送东西。”
祁天收起手机放进裤兜站起来,游戏声戛然而止。
“啊?什、什么东西?”宿管阿姨口中的“哥”是祁天,已经让她有些不敢置信了,如今祁天又说给她送东西,邵一点一脸懵。
祁天拿起放在长椅上的一个保温桶,递到邵一点面前,淡淡道:“这是我舅妈今晚上炖的排骨莲藕汤,她让我给你送一些来。”
邵一点木楞愣地站着,紧紧盯着祁天提着的那个不锈钢的保温桶,却没有伸手接。
“你们快点,等下我要关大门了。”宿管阿姨从一旁传达室的小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催促。
两人短短几秒的互动,她已经看出祁天才不是邵一点的什么哥哥。瞪着眼紧迫盯人,那样子生怕祁天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溜进女生宿舍。
“快接着。”祁天被那目光盯得不爽,直接将保温桶塞到邵一点怀里,他大约猜到了邵一点在想什么,口气不容拒绝,“拿着!这和我无关,你要谢的话,去谢他们。”
这话真不是推脱之词,他本来就打算好了不多管闲事了,但架不住他舅妈一个劲儿的唠叨,也只能骑车来送了一趟汤。
一整条长长的走廊,黑漆漆的,只有楼梯这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光。
楼外又起了风,吹得楼外的香樟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暴雨又要来临了。
冷风灌进来,鼓起邵一点套着的旧外套,显得她人更加瘦弱纤细。
邵一点一句话也没有说,垂着眸,氤氲光雾笼着她的表情有些模糊,但祁天还是看到她抱着保温桶的细白手背上,因用力突起的泛白骨节。
有一瞬间,祁天有些恍惚,时间好像回溯了到了某一个节点里,他也是站在那么一条又暗又长的走道里,看着一个瘦弱无助的身影。
那人在和他说话,但祁天没太听清,只记得那是个回南天,墙角的青苔下冒出了潮湿的水气,没多久,雨就落了下来,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哟,你们俩也是这么站到天荒地老啊,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看剧,你们有什么别扭到外面去闹,别在我的地盘。”
宿管阿姨的声音,一下就惊醒了祁天。
他掏出手机掩饰似地看了看时间,夜里八点零七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祁天觉得以邵一点的性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走到铁门口时,背后传来了邵一点被风吹得飘忽的声音,“祁、祁天。”
祁天脚步微顿,“什么事?”
邵一点憋了好大一口气,才将囫囵在口中的话说出:“明、明天,你真、真的要去、去溜冰吗?”
“不然呢?”
“那、那我、我明天将保、保温桶带去,还你。”邵一点顿了顿,“帮我,给叔叔阿姨说、说声谢谢。”
“嗯。”
祁天低声应着,迈出了灯光笼罩的范围,钻进了黑暗里。
回程的路上,风很大,路旁的树影被吹得群魔乱舞。
逆着风,祁天骑得很费力,路上的塑料口袋和枯叶被吹鼓在半空中,直往脸上身上招呼。
身姿矫健地左躲右闪,那些“暗器”,都被他成功躲开。
到鹿青巷时,祁天吹了声口哨,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就在这时,一个不明飞行物从天而降,直愣愣地撞在了他鼻梁上,又落下,被卷进了车轮里。
祁天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捡起那个不明飞行物一看,是一个塑料泡沫纸做的飞机。
这个飞机和一般的纸飞机还不太一样,是立体的,做工非常精巧,机翼,机仓,螺旋桨一样不少,各部分还涂上了颜色。
中间部分被车轮碾瘪的样子,像是坠机现场。
祁天借着路灯仔细分辨,上面好像还写了什么,但是在泥地里一碾,只隐约看出“1号”两个字。
正寻思谁这么没有公德心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巷口里跑了出来,凶神恶煞地冲祁天吼,“你这个坏东西,快把我的‘茁阳一号’还给我。”
借着路灯,祁天看清了邵茁阳趾高气扬的讨打脸,越发觉得这个被教坏了的小孩不顺眼,但他再烦邵茁阳,也不可能真和他一般见识。
“还你。”
祁天将皱成一团的纸飞机扔给邵茁阳,就要跨上自行车回去,邵茁阳张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你不准走,你要赔我飞机。”
“让开。”巷子窄,邵茁阳刚好将路堵死了。
“不让!你赔我飞机。”
“你真的不让?”祁天挑了挑眉,跨在车上,将手指捏得咔嚓作响。他就想吓唬吓唬邵茁阳,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纸老虎。
果然,邵茁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慢慢地放下手。
“站一边去。”祁天说。
邵茁阳立刻闪身,贴着墙壁站好了。祁天骑着车大摇大摆地骑了过去。
祁天回到家时,刘洵和张思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天,回来了,还好小邵住校了,今晚上邵家那两夫妻又和隔壁大闹了一场。”刘洵说。
张思思接口,语气里都是唏嘘:“小邵这个孩子也挺可怜的,以后我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小天你都给她捎带点去吧。”
祁天本要去卫生间洗澡,闻言,回头,“以后要送你们自己送。”
两夫妻面面相觑,刘洵追问了一句:“你这孩子又怎么了?前面不是和小邵关系还挺好的吗?”
“我们关系并没有很好。”祁天说:“而且我也不想再管闲事了。”
刘洵啧了一声,“最开始管闲事的也不是你自己吗?你还记不记得……”
话还没说完,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看着紧闭的门,刘洵将未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张思思担忧地问了一句:“小天这个状况,要不要告诉a城那边一声?”
“不了,小天年纪也不小了,我相信他能调整自己的情绪问题。”刘洵摆手,话虽这么说,但依然是满脸的忧虑。
祁天洗澡洗了很久,出来时客厅空无一人,只留着一盏灯。
院子里倒是灯光通明,还伴着说话声。
祁天走出去,就见院子里的刘洵和张思思坐在石桌边,同抱着瘪了的纸飞机抽抽搭搭的邵茁阳说话。
见到祁天,邵茁阳小脸垮得更厉害了,干号声也随之而出。
他指着祁天,“就是他弄坏我的飞机的,我让他赔,他还想打我。”
祁天一瞬表情变得非常难看,邵家人的秉性真是一脉相承,说起假话耍起无赖来眼睛都不眨,也不知道邵一点那种一说话就结巴的新奇品种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刘洵一言难尽地看了祁天一眼,又笑着对邵茁阳说:“茁阳啊,叔叔重新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吧。”
邵茁阳:“不要,买不到的。”
刘洵:“怎么会买不到?”
“这个是邵一点做的,外面没有卖的。”
祁天挑眉,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那个模型飞机是商店里买的。
“那怎么办啊?”刘洵犯愁了,又瞪了祁天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兔崽子,谁不好惹,总是去惹邵家人。
张思思出主意:“要不这样,阿姨给你买个更大更好的遥控飞机?”
邵茁阳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有些心动。耳濡目染了他妈的优良品质,他伸出两根手指,理直气壮地耍起了无赖:“要两个飞机。”
“……”
祁天忍不下去了,走了过来,一把提溜着他的衣领,对刘洵说:“舅舅,这里我来解决,你们别管了。”
刘洵早就不想理这个混世魔王了,盯了一眼大喊大嚷的邵茁阳,溜之大吉了。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住口!”祁天冷着脸吼了一嗓子,邵茁阳立刻闭了嘴。
祁天附身,重重戳了戳邵茁阳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小东西,你听着,首先是你的飞机自己钻到我车下的,不是我的错,其次,赔你一个更不可能,听到了吗?”
祁天的声音发沉,发狠,邵茁阳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瘪了瘪嘴,哇一声就哭出声来了。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祁天耳膜发痛。
看邵茁阳哭的那个凄惨样,活像是他欺负了小孩似的。
“小天,你到底能不能解决,别让邵家那两夫妇听到了,到时候又来闹事。”屋里飘出刘洵的声音。
祁天瞪着邵茁阳两秒,终于败下阵来。
“别哭了,赔你新的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没什么错。”祁天瞥了一眼邵茁阳怀里的纸飞机,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过,我可以帮你重新弄好这个飞机。”
风小了很多,那场雨还是没有落下来。
祁天坐在院子里叼着烟,用胶水笨手笨脚地糊着那个破损的模型飞机,眉心紧紧蹙在一起,表情十分专注。
“你到底行不行啊。”邵茁阳趴在石桌边,面上还挂着两道黑乎乎的泪痕。
“闭嘴。”祁天不知道是第几次叫邵茁阳闭嘴了,自信心严重受到了打击。
这个模型飞机看起来不算很难,但是拆开一看,却有很多细节,他手忙脚乱地还试图跟着邵一点最初做的痕迹还原模型,但屡次失败,手忙脚乱间还差点被502胶水粘着手指。
邵茁阳吸着鼻涕,奚落:“你真笨,还不如邵一点。”
祁天将手中的半成品一扔,耐心早就用尽了,“那你去找邵一点做。”
邵茁阳盯着残缺的纸飞机,叹气,“邵一点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你现在知道你姐姐的好了啊,不过……晚了。”
祁天微眯眼,盯着邵茁阳凉凉地笑了。
他不想再和这个小屁孩废话了,也不想在捣腾这个见鬼的模型飞机了,站起身朝屋里走:“这个玩意儿我弄不好了,下次买一个赔你,快回你家去吧,别烦我了。”
邵家人果然都一个样,只有有用处时,才会想起邵一点的好。修不好的何止是模型飞机,还有邵一点曾经走过的那段阴暗岁月。
想起邵一点大周末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宿舍楼里的样子,祁天觉得心口上又冒起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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