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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大雨倾盆, 尤其是周日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水,将气温拉低了好多,眼看着就入秋了, 好多人都脱下单薄的夏装,穿上了厚实的长衣长裤。
就像江城二中的校训“笃行、探索、磨砺”, 老天爷或许就是想要磨砺磨砺这群学生, 周一时, 气温骤升,一夜又回到了夏天。
江城二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妈呀,老天爷是想热死我这个帅哥吗?”
周明岑单穿了一件厚实的卫衣, 热得只差趴在桌上吐舌头了。
瞅着低着头, 奋笔疾书的邵一点, 又瞅了瞅她放在一边的校服外套,打起了她衣服的主意。
“一点, 你外套不穿了吧。”
“不穿了,现在这么热。”
早上天冷, 邵一点特地在衬衣外加了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 上午十点左右,气温升起来后,她就脱掉了。
“那给我穿穿呗。”
“……”
不等回答,周明岑抓起邵一点的衣服就朝厕所跑, 回来时, 邵一点都傻眼了, 那件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衣服, 被周明岑穿出了紧身衣的效果。
四班都被周明岑滑稽的造型逗乐了,纷纷戏谑,周明岑一一怼回去,整个教室闹哄哄的。
老王走了进来,拿起板察敲了敲讲台,“都给我静静。”
“老王现在是午休时间,你这是侵占我们私人时间啊。”
有学生喊,老王一个粉笔头扔过去,清了清嗓子说:“刚刚开了会,只有一件事,下个月要举行秋季运动会,希望你们踊跃参加比赛,为我们四班争取荣誉。”
老王说得抑扬顿挫的。
“我要报名打篮球。” 周明岑兴奋了,第一个举起手。周明岑虽胖,但是打篮球还是有一手的,是个灵活的胖子
他早就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了,去年四班和二班争男子篮球比赛第一名,以两分之差输了,他一直惦念着一雪前耻了。
谁知他的动作太大,刺啦一声裂帛声,崩在身上的校服腋下处拉开了一条大口子。
四班又爆发出一阵笑声,连一向看着周明岑就心烦的老王都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大家都要学习周明岑的积极性啊。”
又唠叨了两句,老王走了。
周明岑蹦到邵一点面前,不觉得羞耻,竟然有些高兴:“一点,衣服坏了。”
“嗯,我不瞎。”邵一点说。
“那我赔你?”周明岑憋着劲儿想给邵一点买点点衣服什么的,邵一点太朴实了,看着她翻来覆去穿的那几件衣服,有点心酸。
“不要。”邵一点抬起周明岑的胳膊,看了看那条扯口的缝,只是脱线了,“我自己能补。”
“……”
周明岑觉得自尊心大受打击。
邵一点没理他了,继续握着笔解题。
那道在周明岑看起来很难的立体几何图形,邵一点不断带入公式,添加辅助线还是解出了答案。
她直起身体,靠在椅背上,长嘘了一口气。
“five。”
周明岑扬起手掌要和邵一点击掌,这段时间每次邵一点解锁了新题目,两人都要来这么一回,幼稚得不行。
可今天周明岑举了半天手,见邵一点没有回应,他悻悻收回手。
“一点,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啊。”
“没有。”
“是不是和祁天有关。”周明岑一语说中邵一点心事。
“……”邵一点伸手扯了扯脸皮,“这么明显?”
“你脸上就差写着我失恋了我不开心几个字了。”
恋都没恋过,怎么可能失。
但是不开心,是真的。
昨天在刘家不欢而散,她第一次和祁天有了争执。
争执也算不上。
只是在祁天说出那句“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好看!”时,她小小声,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但我还是想试试啊。”
因为这句话,祁天看她的眼神愈加冷漠,是那种没有情绪的眼神,这让邵一点很慌,和祁天不熟时,他就这么看她的。
“那你随便。”
扔下这句话,祁天转身进了房间,房门砸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音,那一刻,她觉得和祁天的友情走到尽头了。
刘洵还在说:“小邵,你别理他,他就是这么自我,谁说ktv就是不正经的地方,我觉得是他思想不正经。”
“……”
邵一点没回答,她悄悄捏着手指,算了算时间。
她真的没时间找其他工作了。
况且这年头兼职也不好找。
她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和刘洵确认了一下上班的时间,走了。
邵一点觉得按照祁天的愤怒程度和说的话,怕是不会给她补习英语了。
那天放学就早早回了宿舍,没心情看书,她就躺在床上发呆。
床被人敲响了两声,邵一点撑起身体,只见年琮琮站在床边。
“什么事啊,琮琮。”邵一点问。
“一点,你下楼去一趟吧,祁天找你。”年琮琮说。
闻言,躺在下铺看杂志的赵梦抬起头,看着年琮琮,一脸不可置信:“祁天找她?”
年琮琮瞥了赵梦一眼,没回答,朝邵一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邵一点将头靠在床边的防护栏上,将耳朵凑过去。
“祁天说,他在宿舍楼下的小树林等你。”
//
邵一点趿拉着鞋,三步并两步地跑下楼,那片香樟树林被夜色勾勒出起伏的轮廓。
林中透出一些灯光。
邵一点平复了一下呼吸,走了进去,祁天果然在。
他戴着第一次见时的淡蓝色牛仔鸭舌帽,慵闲地靠在林间那盏灯柱上,玩着手机,四散的昏淡光晕,静静笼着他,像是褪了色的旧油画。
心跳声一下一下敲着胸口。
刚才的迫切,一瞬像是凝滞了。
邵一点蜗牛似的慢慢挪到祁天面前,站在了那圈光影之外,她始终觉得她和祁天是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他应该站在光里,而她只能在阴影中。
祁天抬起头看她,鸭舌帽帽檐遮住了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等我?”
两人同时出声。
邵一点愣了愣,明白祁天的意思。
“我、我以为你、你不想帮我补、补习了。”
邵一点低着头,小小声地说,浓密的睫毛像是受惊的蝴蝶,上下扇动着。
“你觉得我心眼就那么小。”祁天抿唇,朝她走近一步。
昨天他淋了雨,声音还有些发哑。
“小结巴,我把你当朋友,我说了我们绑在一起了,这不是随便说说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了多大的争执,我也不会真生你气的。”
“……”
这一番剖情剖心的话,竟然没有得到半点反应。
祁天的笑容敛去了,垂眸望着少女发红的耳郭,越发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喉咙干涩,他舔了舔唇,硬着头皮,“小结巴,你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邵一点忙回道,点头如捣蒜。
意识到自己在别人说话时,盯着鞋面的举动有些失礼。
她抬起眼睛望着祁天,那想要闪躲又强迫自己直视祁天的黑眼珠,乌溜溜的乱转,搅得水汪汪的眼睛,涟漪阵阵。
祁天倒吸了口气。
突然抓住邵一点的肩膀,将她翻了过去,背对着自己。
“……”
想要回头,祁天声音闷闷地从背后传来,“别回头,我有话说。”
“你说。”
“……”
又是一阵静默。
祁天不说话,邵一点就木偶一样站着也不觉随便乱动。如果不是握住她肩上那双温热的掌心传来的温度,邵一点甚至觉得祁天已经走了。
夏末秋初,林间蚊虫未绝,不一会儿邵一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都鼓起了一个个红包,瘙痒难忍。
木偶终于忍不住动了,她提起右腿脚踝小弧度地蹭了蹭左腿被虫子咬过的地方。
祁天视线落在邵一点手臂上,她皮肤本就白皙,被叮咬过的地方红红肿起,莫名生出了点靡丽的□□感,像是落下的吻痕……
“祁天,你要说什么?”邵一真的是痒得受不了。
祁天蓦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慌挫地松开了握住邵一点肩膀的手。
耳根发烫,他突然庆幸邵一点背对着自己。
“小结巴,对不起,我昨天说话太过分了,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你去哪种地方打工,我……我,”祁天嗓子哽了哽,“我以前有个朋友就是在ktv出事的,我不想,那种事再发生了,所以才会那么说,你真的很好。”
说完,祁天的手又痉挛似的蜷起。
邵一点震惊了,蹭腿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倾耳认真听着祁天说话。
她没想到祁天会对她道歉,更没想到祁天会说起他的过往。
他的声音发沉,像是压抑着痛苦。
虽然不知道祁天的那个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听到祁天的声音,邵一点突然就有些鼻酸,想抱抱他,说一句不要难过,都过去了。
祁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情绪。
“小结巴,我昨天想了很久,你的生活,你的选择,都是你的一部分,你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该干涉你的决定,不然和你爸妈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支持你。”
邵一点本来想说的“我不去ktv了”那句话,卡在嗓子里,突然吐不出来了。
说出这番话,已经是祁天的极限了。
这件事除了他和白然,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他却告诉了邵一点。
在邵一点面前露了情绪,祁天有些不自在,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掩饰地拍了拍邵一点的头,“我要说的就这些,记得明天等我帮你补习。”
“好。”
得到回应,祁天迅速转身离开了。
白然说的话,他并不完全认同。
是的,各人有各命,他不该多加干预小结巴的,可能也干预不了。
但是,小结巴和许烟又是不一样,他想要护着她。
ktv又怎么了?
他还不信了,有他在,小结巴还能出什么事来。
邵一点呆呆在小树林里原地站了很久,回头时,祁天早就没了踪影了。
来之前的心情原本像是吞了一枚酸果子,酸苦得难受,此刻看着地上落着的几个烟头,回甘漫上来了,苦尽甘来的滋味,让邵一点眼角泛起了潮湿。
真好,祁天没有真的生她气。
回去后,在赵梦阴阳怪气的声音里,她趴在床上,拧开床上小台灯,开始写日记。
写完时,她脸颊又开始发热发烫,好像那把低沉悦耳的嗓音,还在他耳边说着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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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祁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每天等四班的人走完了,准时出现来为邵一点补课。
这事除了周明岑没有第三人知道。
刘洵同ktv说好了,每周六晚上6点到10点,周日下午1点到晚上6点上班,按时薪结算,如果做得好还有奖励。
邵一点第一次去ktv报道的时候,祁天骑车送她去的。
起初邵一点还推辞,祁天拍了拍车后座,“上来”两个字强势地堵了邵一点的后路。
去ktv,会经过一截老路。
满地凹凸不平的石砾,祁天骑得很慢了,邵一点还是屡次觉得自己会从车上颠下去。
车轮再次碾过横亘在路中央的一截水管,邵一点短促地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扶了一把祁天劲痩的腰。
“你没事吧?”
祁天也被颠懵了,问了一句,邵一点红着脸摇了摇头,发现他看不到,“没,有。”
邵一点松开了手。
不过短短几秒的接触,祁天没有感觉到。
一路上他心里都装着事,也没心情想那些有的没的,“肢体接触刺激”早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那家ktv叫“幻音”,是新开的,两层楼。因为是主要客户是面对附近的学生,学生里更侧重于女性消费,所以装潢走的简约可爱风,店里随处可见粉嫩的少女心的装饰品。
这里离江城二中不远,就十来分钟的距离。
老板叫王行,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络腮胡看起来很不苟言笑。在办公室简单对邵一点说了一些ktv的情况后,就从办公桌背后的铝皮柜子里拿出一套工作服递给邵一点。
“s码的你应该能穿。”又指了指办公室里面的一扇小门,“那是我的休息间,你进去换老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邵一点接过衣服,刚要进去,祁天拉了她一把,“等等。”然后他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休息室很小,就六七平米大,里面放着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看起来确实是王行休息的地方。
视线在墙上和天花板上逡巡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针孔摄影机之类的可疑物,他才走出房间,让邵一点进去换衣服。
“小子,你还挺警觉的啊。”
祁天一屁股坐在王行办公桌对面的枣红色皮沙发上,“托你们这个行业的福。”
王行不太明白祁天的意思,但也没啥兴趣了解。
“怎么,那是你女朋友?”
祁天没有否认,让王行觉得邵一点并不是一个人,他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王行:“你是老刘的侄儿,一点都不像,如果像老刘就毁了。”
他手指敲着桌面,看着祁天,对他很感兴趣,“帅哥,既然你担心女朋友安全,你有没有兴趣也来我这里兼个职什么的?”
如果祁天来,他求之不得。
毕竟帅哥更能刺激少女们来消费。
“没兴趣,”祁天说:“你是刘洵朋友?”
“不算是。”王行实事求是地说:“我是他客户,我店里的植物一直是他送的,一来二去就熟了。”
就知道刘洵不靠谱,还说什么朋友,这样都能算朋友,那天下就没有陌生人了。
祁天望了一眼小房间的门,“你知道邵一点没成年吧。”
王行靠在漆黑色皮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祁天,“我知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对方这么直白,祁天也不藏着掖着了,“既然你知道,最好不要让她做一些不好的事。”
“哈哈哈。”王行大笑,“小哥你可真有意思,我们是正当经营场所,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我的营业执照。”
王行从抽屉里拿出用玻璃框框起来的营业执照,扔在桌面上,祁天还真拿起来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这时邵一点换好衣服出来。
海军蓝的裙装外套着一条白色荷叶边的围裙,胸口有个红色的蝴蝶结,头发放了下来,带上了一个同款的红色蝴蝶结发箍。
她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显然还不太适应这么loli的装扮。
祁天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了片刻,然后落在了她裙摆上。裙子不长,坠着蕾丝花边,只到膝盖上一点的位置,修长笔直的双腿上套着齐膝蓝白色条纹长袜。
“挺不错的。”王行夸奖。
这个小女生才来的时候穿着肥大的校服,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挺其貌不扬的,没想到打扮一番,还挺清纯好看,果真是人靠衣装。
祁天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心想这到底是服务员,还是cos女仆装。他望向王行,“就没其他的衣服了吗?这裙子也太短了。”
王行看抬了抬眉,笑: “真不好意思,我店里的女装制服就是这样了,还真没其他衣服,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去对面那家兰州拉面,从头遮到脚,保证除了眼睛其他什么地方都不露。”
“满意的。”邵一点忙接口。
“但是这小帅哥好像不太满意啊。”
“满意,很满意。”祁天从牙缝了挤出这几个字。
“满意就好,那一点你去工作吧,等下有人带你,你和他一组,负责13-16包间。”
邵一点跟着祁天走出了办公室,对祁天说:“祁、祁天,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她就要朝 王行指定包间去时,祁天叫住了她,“小结巴,你等等。”
“什、什么事啊?”
长长的走廊有些暗,顶廊上五彩斑斓的射灯,扫过祁天的脸,印下繁复的花纹,配上他英挺的眉目和鼻梁,有种别样的野性和帅气。
他凑近了邵一点,伸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邵一点一惊,旋即,感觉到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这是电击棒,你带着防身。”祁天说:“或者是像对付那个小流氓一样,踹他。”
“好。”祁天说得一脸认真,邵一点整张脸都红了。
顿了顿,祁天又说:“不用怕,有什么事,我都给你担着。”
“喂,新来的,快点过来。”
走廊尽头,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叫邵一点。站得远,不太看得清楚样子。听声音挺不耐烦的。
“那我先走了。”
“嗯。”
邵一点走了两步,见祁天还站在原地,又走回去,小声对祁天说:“我就、就赚点钱,赚够、够了就不做了。”
祁天诧异地挑眉,嘴角渐渐浮出一缕笑:“好。”
邵一点终于走了,跟在那个男生身后一起朝13号包间走。
他们声音飘了过来。
“你好,我叫邵一点,你叫什么?”邵一点看出这个男生年纪应该比她大不了多少,没那么紧张了。
“周一诺。”
“我们名字还挺像的,以后请多多关照。”
男生瞥了她一眼,“别套近乎,等下我教你流程和注意事项,你好好记着,我只说一遍。”
那男生拽了吧唧的,祁天捏了捏拳头,单手插着裤兜,径直走到了收银台前,“刚刚那个穿制服的年轻男生是学生?”
前台疑惑:“我们这里来兼职的学生很多,也有坐班的,不知道你说的哪个?”
祁天回忆了一下:“就是那个头发特别短,长得一张面瘫脸的。”
前台恍然大悟,“哦,你说周一诺啊,他是技校的,在我们这里工作了两年多了,每晚都来这里兼职,怎么了,你和他有过节?”
祁天皱眉,“帮我开一间13号挨着的包间。”
“不好意思,13号隔壁有人了。”
“……”祁天:“那隔壁的隔壁,越近越好。”
//
周一诺说话挺不客气的,但是讲解什么都很仔细,也不算很难相处。
他正讲解着该怎么端托盘,用什么帮客人开酒水,备用话筒之类的杂物放在什么地方时,他别在腰间的呼叫机响了。
他接了起来,前台小姐姐甜美的声音传来:“13号,准备上客。”
“知道了。”
周一诺应了一声,挂断了。
邵一点还沉浸在“上客了”这个让人浮想联翩说话的震惊中,周一诺拧着眉,“发什么呆,快去门口站着。”
邵一点“哦”了一声,忙跟在周一诺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到了13号包间门口。
像门神一样。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走了过来,周一诺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说:“几位里面请。”
邵一点觉得诧异,刚刚这个周一诺才说过面对客人,要带上笑容,此刻他却摆出一张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黑脸。
可能是他的面相太凶了,方才还闹闹腾腾的女生一下噤了声,乖乖走进了包间里。
那拘束的样子,不像是进ktv唱歌,而是进考场。
直到音乐响起,这种沉闷感才一扫而空,几个女生争相恐后地吼起了《死了都要爱》开嗓,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哪怕隔着厚重的隔音门,邵一点耳朵都一跳一跳的痛。
“你们认识啊?”邵一点揉着耳朵问。
刚刚周一诺在布果盘酒水的时候,邵一点发现有女生拿出手机偷偷拍他。
“管你什么事?”
站得笔直的男生,皱着眉看过来,“不该管的事就别管,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邵一点虽然是第一次在ktv工作,但是刚才的工作一直没出什么纰漏,她不知道何来“添麻烦”之说。
她有些生气,一会儿暗忖这个周一诺脾气太暴躁了,以后还是要接触为妙,一会儿又在想里面的女生是不是有他前女友之类的,前任相见分外眼红,所以脾气才这么暴躁。
十点钟,邵一点下班时,13号包间里的人还在唱,周一诺周六要上到凌晨才下班。
走时,邵一点同他打了个招呼:“那个我先走了,明天见。”
周一诺盯了她一眼,还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没有说话。
等到邵一点走远了,才嗤笑着说了一句:“二中的人,一个个都是麻烦。”
//
邵一点换好衣服走出ktv,深深吸了一口夜里的清透空气,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ktv里逼闷的空气,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晚上邵一点都觉得有无数小人在自己脑袋里蹦迪。
周六晚上,街上人很多。她准备走回去。
“叮铃”。
自行车铃声响起。
邵一点回头,只见祁天跨在自行车上,单腿撑着地。
他对邵一点笑了笑说:“小结巴,再来五瓶啤酒。”
这是今晚上13号包间那五个女孩子最常说的话。不过她们说的是,“服务员,再来五瓶啤酒。”
那几个女生,看样子不敢指使周一诺,憋着劲儿一直叫她。
邵一点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一面感慨这些女孩子喝酒还真厉害,一面又偷偷观察着周一诺,越发觉得这群女生,肯定和他有什么关系。
//
“第一天上班,感想如何?”
夜风清爽怡人,祁天问坐在后座的邵一点。
“挺好的。”
“那和你一起那个男生呢。”
邵一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还好吧,话不多,感觉挺难相处的。”
“难相处,就少和他相处。”祁天说。
“好。”下意识应了,反应过来又问:“为什么啊?”
“他是技校的。”
“……应该不会有事吧,技校不是人人都和那群小流氓一样。”
在邵一点看来,周一诺虽然不好相处,但身上并没有那种混混的气质。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祁天不想说那个人了,他转开了话题,“小结巴,你发现没有,只要你不看我的脸,说话就很顺畅。”
“啊,有、有吗?”
祁天笑了,“我觉得还要加一条,应该是你没有觉得在和我说话,或是心思没有放在我身上的时候,说话就很顺畅。”
“是、是吗?”
“好久我们训练一下试试。”
祁天将邵一点送到学校门口,已经十点半了。
从二中回鹿青巷骑车还要二十多分钟。
“祁、祁天,麻烦你了,以后你不用等、等我了。”邵一点很不好意思。
祁天犹豫了一秒,爽快的回:“好。”
他潇洒地朝邵一点摆了摆手,“快进去吧,我回去了。”
看着祁天蹬着单车消失在晚灯摇晃的夜色里,邵一点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明明是他让祁天不用等她的,听到祁天肯定的回答,她竟然有些失落。
哎,邵一点你真的是……
痴心妄想!
//
隔天中午,祁天果然没有来接她。
邵一点在站牌下等了一会儿,公交车过去了好几辆,直到时间要来不及了,她才匆匆忙忙跳上了一辆车。
周日,ktv的人比昨晚更多了。
不过ktv的工作,比起以前在面馆冷饮店之类的地方工作,清闲得多,就是一直笔直地站着,小腿绷得有些累。
周一诺的脾气是挺不好的,对着她总没个好脸色,邵一点都怀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什么。
不过两次接触下来,邵一点知道为什么周一诺那么难搞的脾气,老板还要用他了。
他那张脸还长得过去。
定13-16包间的客人全是女生,几乎都是冲着他来的。
尤其是15包间,今天是一个女生过生日,周一诺被叫进去后,就好久没有出来。
邵一点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周一诺坐沙发椅上,和那群女生玩起了桌游。
和面对她,以及昨天那群女生的冷漠态度完全不同,他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其间,邵一点进去送了一次客人生日店里附赠的水果拼盘,听到那个带着生日帽的女生说:“阿诺,今天我生日,你唱首歌给我听听,好不好?”
邵一点望着周一诺,明显觉得他的脸僵了僵。
察觉到了邵一点的视线,他眼尾一挑,看了过来,带着冷意。
浑身一震,邵一点赶紧撤回视线,退出包间。
关门的一瞬,她听到周一诺声音带笑,“好啊,你想听什么?”
一个服务员端着酒水饮料经过,邵一点赶紧叫住了她,“芳姐,老板不是说不能和客人多接触吗?”
“幻音”的员工守则里,就有一条:不能接受客人唱歌邀请,不能喝客人的酒水,除了工作必要,不能和客人瞎聊。
但是,周一诺这几样全占齐了。
“为什么他……”邵一点从门上的玻璃窗指了指站在包间里拿着话筒唱歌的周一诺。
“他不一样,他可是我们幻音的摇钱树,你没发现我们这里来的客人,几乎以女生居多吗?都是冲他来的,他是活招牌,还有什么能不能的。”
周一诺唱歌其实很一般,但架不住脸好,一群女生听得如痴如醉。
他唱了两首歌出来时,邵一点站在包间门口,头一点一点的直打瞌睡。
周一诺看了她两秒,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声,“醒醒!”
幻音的服务员,一人一个对讲机,方便联系。
邵一点放在围裙里,声音突然炸开,她一下就惊醒了。
睁眼就对上周一诺刻薄的冷笑,“上班时间就好好上,别给我拖后腿。”
这次是邵一点理亏。
昨晚回去后,她做了一套卷子,做完都凌晨三点多了,刚刚听到周一诺毫无波澜催眠式的唱法,一松懈,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通宵学习了?”周一诺突然冒出一句。
“啊?”邵一点没想到周一诺除了冷嘲热讽,会主动和她说话,愣了愣,好奇回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周一诺嗤笑一声:“你们二中的人,不都是这种书呆子吗?”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邵一点不想理他了。
笔直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哈”,一个哈切张嘴而出,她连忙捂住嘴,生生憋了回去。
“去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周一诺又开口了,难得没有讽刺。
幻音的洗手间挺大挺高档的,放着绿植,大理石洗手台上还点着香薰。
邵一点拧开冷水洗了一把脸,觉得意识清醒了很多。
她看了看手表。
才二点四十四分。
距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想到这三个小时要对着周一诺,就觉得时间更难捱了。
她只在洗手间待了不到五分钟,出去时,外面就变了天地。
一群人闹哄哄地围在15号包间门口。
周一诺站在门口,那个寿星女孩站在他背后,脸红肿了一片,哭得眼线都晕成了一团,看起来特别滑稽。
她其他朋友都安慰着她。
“辛婷,别哭了。”
“别和这疯女人一般见识。”
“你道歉,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被称为疯女人的女生,背对着邵一点,冷笑:“勾搭别人男朋友,怎么不能打了,难道还要我给你立牌坊啊。”
邵一点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女生身材高挑,一头栗色大卷头发垂到腰际。她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堵在周一诺面前。
只看背影,邵一点就觉得那人气场特别强大。
哭哭啼啼的寿星女被她衬成了弱不禁风的小鸡仔。
邵一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并不认识这个人。
“闹够了吗?你别来丢人现眼好不好!我们早就分手了。”周一诺对高挑女生说,声音低沉得邵一点都觉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周一诺,分手?你说分手就分手,我同意了吗?”
“好,你听着,我不喜欢你了,我再说一次。”周一诺扯着寿星女的手臂,揽入怀里,“我他妈现在就是喜欢这种清纯的类型,不是你这种!你别缠着我了!”
高挑女生没再说话了,周一诺看着她,表情有瞬间的动容,但在光怪陆离的灯影下,那仿佛只是幻觉,没人发现。
“好,好,周一诺,你真是好样的!你喜欢这样的,干嘛将我变成这样?”
高挑女生不像一般言情女主哭哭啼啼,彪悍地抄起门口摆设用的花瓶,就想朝寿星女砸去。
周一诺都准备好了接下这一下,然后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彻底结束这段关系。
哪知邵一点突然蹿了上来,捆绑式死死抱住了高挑女的身体和手臂,劝慰道:“美女,别冲动,天涯何处无芳草,别这样啊,大不了换个男人。”
高挑女生手中的花瓶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碎成一片片的。
邵一点的心也跟着碎了。
这可是钱啊,不知道老板会不会扣她工资。
“走开,我就和他磕上了。”
高挑女生使劲推开邵一点,邵一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按在了碎瓷片上,血涌了出来。
陷在闹剧里的人,没人注意到她。
高挑女生想要去抓那叫辛婷的女生,被周一诺拉住了,三人乱作一团,十分混乱。
邵一点抬起血淋淋的手,叹气,工资还没拿到,就又受伤了,她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跑了过来,站在了她面前。
邵一点抬头,傻傻地望着一脸阴鸷的祁天。
愣了几秒后,将手背到了背后,笑着说:“祁、祁天,你怎么,来了?”
祁天一言不发蹲下身,从黑色西装裤裤兜里掏出纸巾帮邵一点擦去血污,见伤口不是很深,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邵一点拉起来,又从胸口条纹马甲口袋里,抽出那朵装饰用的白绢花塞到邵一点手里,命令道:“捏着。”
邵一点这才发现,祁天竟然穿着幻音的男款制服。
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祁天大步朝那三人走去,一把扯住了那个高挑女生的手臂,冷冷地说:“你们的账等下再算,你伤了人,这笔账我们先算算。”
祁天的拳头捏得直响,一把扯掉了衬衣领口上碍事的领结。
扣子崩开两颗,露出一小片坚实的胸膛。
邵一点看傻了,小声喊了一句:“祁天,别……”
高挑女听到声音,回头,见到祁天的一瞬,也怔了:“祁天!”
被一个陌生人叫出名字,祁天下意识微迷着眼,“你谁啊!”
高挑女挣开祁天的胳膊,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栗色假发,露出一颗青皮发岔的脑袋,“我,艾雪。”
“是你啊。”
“对,是我,那个你想揍,可能今天还是揍不成的女人。”
“那可不一定,我倒是想新仇旧恨一起算。”
周一诺看着艾雪和祁天,瞳孔微缩。
他强迫自己回头看向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你没事吧,要不我帮你叫个车,你们先回家。”
“好。”
周一诺扶着寿星女就要朝外走,冷然地对堵在门口的祁天和艾雪说:“请让让,你们挡着路了。”
艾雪沉着脸看了周一诺几秒,突然一把抓住了祁天的手臂,脸上绽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祁天愣住了,想甩开艾雪的手,艾雪在他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话,他就停下了动作。
从周一诺的位置看,像是艾雪在祁天耳畔落下了一个吻。
她朝一旁看傻眼的邵一点抛了个眉眼,“小姑娘你说得不错,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干嘛吊在一棵树上啊,我觉得祁天小哥哥真的也很不错,我和他也蛮搭的,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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