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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勇匆匆回到县衙。
没想到今晚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府里来的差役突然间一拥而上, 秦大使的手下全未反应过来便被堵上嘴按倒在地,他犹豫了一下,自忖为了秦泰来犯不着卖命, 便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那些人又小声商量着去抓捕欧阳泽, 这下他不能装作无事了。
自那回丰庆园赴宴他就主动与欧阳泽勾搭上了, 两人各有所图, 一拍即合,之后受对方指使他干了不少吃里扒外对不起燕如海的事。
一旦欧阳泽落网,他随之就得败露。
胡大勇当机立断, 趁着府里来人不注意, 打昏了阿德, 得以脱身。
他准备回县衙拿上东西,能救欧阳泽就救, 救不了就自己跑路。
胡大勇身为管事,在二堂刚进后宅的小院里有间自己的屋子。
他摸黑进屋, 在床板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掏了掏, 拿出他离京时随身携带的那个包裹,借着微弱的月光打开了它。
若不是为了找个安全的渠道脱手这几件宝贝,他也不会去跟欧阳泽示好,惹这一身麻烦。
胡大勇查看无误, 便要重新包起来带走, 最后时刻, 鬼使神差, 他将当中一个锦盒单独拿出来,放到了怀中。
锦盒里的宝贝名叫白玉琥,不但价值连城,而且极具灵性,甚至于有点邪门。
胡大勇还记得他之前做家将的那家主人因为这个小玩意几番举止有异,最后连捉鬼降妖的道士都请回去了。
他当时自然不叫“胡大勇”,权贵之家不好进,得有合适的人推荐,几经选拔,才能进门。
他特殊之处在于家主早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旁人都为此巴结讨好他,他却因此心神不宁,有天晚上更是做了个被活活打死的怪梦。
吓醒之后,他躺着想了许久。
江湖中人相信直觉,不管预感由何而来,这地方不可久留。
至于引荐自己那人,管他去死!
临走之前他趁着道士清场作法府里混乱,卷了一包金银玉器,当中就有这白玉琥。
谁知道他会因此被困京城,若非凑巧遇上胡俊之,央他帮忙改了名字,又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到现在还出不了城,怕是早被抓回去了。
按说他这么好的运气,没理由在安兴翻船。
胡大勇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背上包袱,出门准备离开。
“胡管事!”不远处传来脆生生的声音。
胡大勇循声望去,见喊他的竟是樱儿。
他板起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樱儿也想问这话,不过被对方抢先了,她没多想,吐了下舌头俏皮地回答:“小姐回来了,我和姐姐跟她说了林姑娘的事,小姐虽然难过,却并没有责怪我俩,只说叫我赶紧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要去林家吊唁。”
燕韶南回来了?这么巧?
胡大勇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该不会是去了趟府里吧?
那丫头长得不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燕如海还未反应过来将他宝贝女儿劫走,也算多一道护身符。
瞬间涌起的邪念不可遏制,胡大勇沉声道:“那你还不快去?”转身直奔后宅。
因为住的人少,后宅一贯很幽静。
离远只见燕韶南住的屋子亮着灯,隐约有她和丫鬟檀儿的说话声传出来,还有断断续续的古琴声。
燕如海的这个女儿同他以往见过的官家小姐都不同,太有主意了,胡大勇并不喜欢有主见的女子,若这女子还能支使着他团团转,那就更叫他生厌。
檀儿还在里面,姐妹俩虽是他找来的,也只是为了完成燕如海交代的任务,同他并没有其他瓜葛。
在他看来,这姐妹俩武功低微,不过多个外人总是碍手碍脚。
所以他站在屋外,咳嗽了一声,等着檀儿探头出来问:“谁啊?”便沉声道:“听说小姐回来了,县尊叫我来,有事同小姐交待。”
檀儿回头禀报了一句,胡大勇又道:“檀儿你去前面门口守着。”
“哦。”檀儿只答应没挪窝,等韶南也说了句“去吧”,方才自屋里出来,甩了下辫子“蹬蹬”走远了。
不久前还是个野丫头,长进到快。
胡大勇收回目光,假作恭敬地弯了弯腰:“小姐,您这趟去府里,来回奔波数日,真是辛苦了。”
“还好。太晚了,胡管事,我就不请你进屋了。什么事说吧。”
燕韶南大约还沉浸在林贞贞出意外的噩耗中,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听上去情绪不高,但却承认了她这几天确实是去了府衙所在地亭丘。
说话的同时,还伴着徐徐响起的数声琴音。
胡大勇不懂琴,只觉曲调似断还续,颇有苍凉漂泊之感,好似因这寥寥几声,夜晚的凉意更盛。
他压抑住破门而入的冲动,试图麻痹对方:“小姐,隔着门不好说话,何况大人还有样东西命我亲手交给你。”
说话间,他径直伸出手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就在他的手触及房门的同时,琴声突然大躁,“嗡”地一声厉响,好似在胡大勇耳畔炸响了一个惊雷。
韶南以叠涓重音起手,大指用力“劈”出,弹响了《风雷引》。
她也很紧张,这回与周家抓鬼的那次不同,装鬼的人当时只想吓吓她,并没有伤人的心思,而现在门已经开了,胡大勇就迎着灯光站在门口,距离自己不过丈许远。
这么几步的距离,无遮无挡,对胡大勇这等高手而言,不过一个纵跃就能触及到她。
韶南心头砰砰乱跳,有心说点什么拖延一下时间,不过一分神的工夫,手下便弹错了一个音。
她连忙收敛心神,屏住了呼吸,七弦之上瞬间风起云涌。
霹雳炸响,云峦崩摧,大雨倾盆落至。
胡大勇顿时陷入幻觉当中。
但此人生平做过的冒险事不少,心志比韶南之前遇到的敌手都要坚韧得多,只迷茫了一瞬便冷静下来。
周围环境已经彻底改变,房间没了,灯火也熄了,燕韶南更是消失无踪,只有琴声!
是阵法吗,不,是邪术。
这该死的琴声好似魔音贯耳,万般皆是它所化。
风!雷!闪!电!
胡大勇狠狠咬了下舌头,口里尝到咸腥气,剧痛令他神智一清,短暂摆脱了琴声的控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胡大勇向前蹿出的身体突然滞了滞,好似被人在身后拉了一把。
跟着他背上的包裹突然裂开了个大口子,里头的各种宝贝噼里啪啦掉出来,未等落地,被人抢先兜住。
“哇呀呀,这些都是啥?”
丛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打了声呼哨,跟着便是一连串抱怨:“姓燕的,你快给老子住手,老子给你弹的头晕,要撑不住了!”
韶南诚心诚意赞了一声:“来得好!”
今晚实在危险,她没想到胡大勇这么难缠,更没想到一向被自己提防利用的丛朋竟会出手相助。
虽说他还欠着自己一件事没做,但一诺千金这种高贵的品质怎么想都不该是丛朋会有的。
这令韶南心情颇为复杂,琴声稍缓,扬声道:“多谢援手,那这就算第三件事吧。”
言下之意,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丛朋“呸”“呸”两声:“想得美,诓我白忙?知不知道这几样东西值多少钱?”说话间和胡大勇缠斗到一起,连过几招。
韶南一时语塞,再看看场上形势,忍不住道:“你好像不是人家对手……”
“知道还说,小娘皮,有什么本事赶紧使!不然老子要撤了。”
胡大勇快疯了,夜深人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再耽搁一会儿,等家将衙役们一齐赶来,他可就走不了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贼秃便是燕如海日防夜防的“梁君”丛朋,所以韶南这边也正心虚着,不敢喊人。
两边都怕,韶南得丛朋提醒,毫不迟疑地停下《风雷引》,换了她所学的最后一支曲子。
学琴七年,她练就了三板斧:《风雷引》、《神化引》和《孤馆遇神》。
《孤馆遇神》之神,其实是厉鬼,相传嵇康夜宿空馆,半夜来了八只厉鬼,一番长谈,达成和解。嵇中散遂作此曲以记念之。还有人说嵇康当时所遇的是女鬼,一人一鬼一见如故,谈的是天地自然生死轮回,别离之际,嵇康自女鬼那里学来了此曲。
不管哪种说法,都说明了这支琴曲的诡异另类。
《风雷引》有如天谴,《神化引》迷醉南华,而《孤馆遇神》关乎灵魂。
过弦,撞,跪指,掐起……阴风乍起,飞沙走石,韶南将弦捻起,任它反弹撞向琴面,发出奇特的一声怪响。
丛朋先受不了了,向后一个鹞子翻身,足不沾地自开着的房门蹿了出去,招呼也不打就先溜之乎也。
胡大勇只觉心神恍惚,竟有些记不清先因后果,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要做什么……
“得赶紧想个法子降妖捉怪。”
随着琴曲中不断出现的怪声,他渐渐陷在阴森荒诞的氛围中,打了个寒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掏出怀中锦盒,将那白玉琥向着灯下的鬼魅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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