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天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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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霁天璇掐断栏杆的动作，帷芳麾下正张牙舞爪，几乎扑到对手面前的魔物，此时竟如被同步掐灭了灵魂一般，全都瘫软着倒伏在地，瑟瑟发抖。无论帷芳如何消耗灵力使唤，甚至焦急的汗流浃背，它们都只保持着给对手下跪的姿势，无法挪动分毫。
    圣女清脆而森冷的话音落时，更有几只魔物如遭雷击被定格，然后当场直挺挺的倒下。——它们竟是恐惧过度，神魂俱碎。
    并不宽阔的长廊上，数秒前还挨挤着狂暴进攻的魔物，此时已没有一只能行动，方才泥泞的魔气也迅速稀薄，如狂风吹散雾气。帷芳与霁天璇之间的视野，霎时变得开阔而清晰。
    然后，帷芳更加见鬼的发现，对面那个如此干脆团灭她的爪牙，给她一个凶狠下马威的仇敌，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法术，没有武器，甚至没有使用她手中那根看起来有点好笑的大铁杆。
    霁天璇只是全程姿态安稳的原地站着。方才的魔物速度很快，其实差点扑到她，但她就是神定气闲的不避不让，任凭魔物朝她挥起利爪，将她的长裙吹开一点优美的弧度，然后目送着它们又在她面前猛然定格，如伏法般畏缩的倒在她脚下。
    灰黑的魔气完全散去，透过琉璃穹顶的阳光洒落在圣女身旁，在少女纤细的身影，娇嫩的脸庞，与仍然一尘不染的白裙上，镀了一层纯净的光芒。
    仿佛仙姿天成。
    满地狼藉的丑陋魔物做这景象的反衬，正极度震惊的帷芳只觉对面明亮的光色，刺眼得如同可怖的梦魇。她忍不住也低下头去。
    然后在这心神动摇时，她也开始感到空间中正凭空产生越来越沉重的，仿佛直击她灵魂的压迫感。
    它束缚着她的行动，甚至震慑着她的心智。
    让她不由自主的，从内心深处生出恐惧与战栗，仿佛她正在对敌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死亡本身。
    此时，帷芳已和手下的魔物们一样战栗着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外表纤弱如初的白裙少女单手拎着大铁杆，一步步逼近。
    这种身不由己的恐惧，就和上一世的最后，濒死的霁天璇与魔尊对峙时一样。她回想起来。
    上一世，站在魔尊近前的帷芳，也是被这既非境界威压，也非蛊惑法术的纯粹精神力所慑，当场失控的跪地不起，连抬头看一眼她情敌临死的惨状都做不到。
    徐纹织说，这是天道的力量，不属于霁天璇本人。——这句话曾让帷芳多了很多底气，少了很多自卑。
    但再度与霁天璇交手的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事实并非如此。
    帷芳知道，在魔尊带着她逃入如今的时代后，天道也迅速跟来追杀。
    但这一次，天道竟然输了。
    逆流过时间的天地仍在正常的运转，就像一个昏迷的人仍在呼吸。但它已遭受重创的意识，显然无法再为它的子民提供任何主动的庇佑。
    所以，眼前这足以令她坐以待毙的强横精神力，就是霁天璇本人的力量。
    无论多不愿接受，此时的帷芳都必须承认，在双方背后的大腿——魔尊与天道都完全歇菜的今日，最公平的一对一战场，自以为是强者的她，就这么干脆彻底的完败。
    还是以交手都没有的，发着抖瘫倒受死的屈辱姿态。
    更与她来时众魔簇拥，嚣张倨傲的气势形成鲜明的——当真如霁天璇所言，近乎搞笑的对比。
    “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感受到霁天璇手中铁杆抵上咽喉时冰冷的痛感，帷芳却还是做不到仰起头看她。她拼命向上翻起眼睛，表情几近扭曲，却仍旧只能望到对方用上等灵玉做成的剔透鞋尖。
    “不是邪术，是剑意。”霁天璇回答。
    上一世，第四次祭剑时，霁天璇在与群魔战斗中领悟了剑意。
    这是一种由斗志为根基，具现于神识的精神力。心性愈坚，斗志愈韧，能够具现的剑意也就越强大。使用剑意，可以无视战力差距，直接震慑对手，令他们被自己内心恐惧的本能击垮，直至坐以待毙。
    剑意并非只有用剑的人才能得到。
    从古至今，从修真界到凡人界的战场上，那些失去了武器甚至四肢，却敢凭最后几颗断牙咬向敌人咽喉的勇士，往往都拥有它。
    它被称为剑意，只是因为据史载，它最早是由一位凡人剑侠于背水一战的绝境中领悟，后世又尤其受剑修欢迎，而已。
    经过三百次独当群魔，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死斗，现在的霁天璇，在剑意上的造诣已堪称炉火纯青，甚至足以与当世最精于此道的剑修大能比肩。
    对战有本能而无神志，也就全无信念与意志力的魔修，她的剑意更是能做到完全无视修为差距，瞬间把她神识所及之处一切活物，全都定成待宰的木鸡。
    “什么？……你怎么可能……？！”
    帷芳其实听说过剑意，甚至知道怎么防御。但据她所知，能使用它的，都是把悍猛不驯写在脸上的凶货，所以，她至今无法把剑意这种只能在死斗中淬炼出的极招，与气质柔美又养尊处优的圣女联系起来。
    “……霁天璇，你可真是玩得好一手扮猪吃老虎。”
    继续想着，帷芳忽然冷笑起来：
    “平日你做出那副纯真仁善的样子，原来都是恶毒的陷阱。”
    “帷芳，你错了。纯真仁善者从不是猪，欺软怕硬者不配称虎。”
    霁天璇回答，手中的铁杆向前，就要折断帷芳的颈椎。
    “你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死了。”
    然而就在此时，回廊外灵力翻腾，劲风突至！
    十二个女修从楼下飞身而上，口中喝道“休伤吾主！”，同时联手结印为阵，径直攻向帷芳眉心！
    她们都是圣女座下侍女，有受天启指派，总理事务的女官，有经过重重选拔，才获得殿前侍奉资格的名门贵女，有从小服侍霁天璇的宫娥，还有曾被圣女捡来收养的难民孤儿长大后，效仿主人做法，继续捡来的“收养二代”。
    有几个侍女的品级比帷芳高，对主人更为了解。她们知道霁天璇绝非公众人设展示的那样柔弱。但另一方面，她们并不知道如今这个霁天璇是重生的，更不知道三百次祭剑已完成，圣剑威压不再，她们的主人已恢复了健康的身体与完全的力量。
    于是，在楼下发觉魔气骚动，楼上独处的圣女有危险后，这十二人——其实是圣女的专职侍卫被帷芳悄然暗杀后，附近所有能打的人——当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保护她们以为毫无战力的主人，明知对手远比她们加起来更强大，也没有一个人犹豫分毫。
    从发现敌情起十秒不到，十二人已全力燃烧着灵力，破开往常禁止旁人进入的禁制，冲上圣女所在的长廊。一路上，她们还紧张的商量了好几套从合力迎敌到舍身护主的战阵。
    然后，侍女们却看到可怕的大魔王帷芳瘫坐在地，瑟瑟发抖，而她们担心的，按理手无缚鸡之力的主人，此时正拎着一根大得夸张的铁杆站在魔王面前，马上要用它硬生生削掉对手的脑袋。
    十二个女孩子平均修为只有筑基期，心性也没霁天璇那么镇定，于是，她们当场只余震惊的份儿，却来不及收手了。
    有个最稚嫩的姑娘落点不巧，正在霁天璇用铁杆捅死帷芳的攻击路线上。
    霁天璇只能稍稍偏了下方向。
    因她此时的心念不再是纯粹的战斗，而是要顾及姑娘们的安全，剑意也松散了一瞬。
    帷芳抓住了这个机会，猛然站起身。
    漆黑的魔气重新缠绕在她指尖，化为腥臭的利爪。帷芳闪电般出手，准确抓住了那个落点正靠近她的侍女。
    “霁天璇，让你的狗都停手。”
    万万没想到的时来运转，帷芳忍不住笑到嘴角抽搐。
    她扬起利爪抵住小侍女的咽喉，剧毒的魔气在对方白皙肌肤上划出一道皮肉翻卷的狰狞血线：
    “你若是要杀我，我就先把她杀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霁天璇无法使用剑意。因为若是帷芳指上魔气受震慑而溃散，它将足以使被掳为人质，距离极近的女孩当场腐蚀成白骨。
    霁天璇抬手制止了惊怒的其他十一个侍女，自己也放低了手中的铁杆。
    见状，帷芳得意的一点头。
    就算霁天璇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阴险人物，用柔弱的外表隐藏着惊人的剑意神技，但她的“圣母”属性，在帷芳看来，却显然还是真实的。
    霁天璇不会为杀敌而牺牲无辜者的性命。帷芳可以充分确认这一点。
    所以，帷芳要利用这个送上门的人质，先逼迫霁天璇放下武器，散去剑意，退后到足够远的地方。
    然后，她就可以土系法术悄然化成蔓延的地刺，从下往上的对她惊天一击，当着她那堆小跟班的面，把她们美丽洁净的主人穿透成屈辱而恐怖的活人木桩。
    “霁天璇，既然现在有外人干扰，你我这一战，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帷芳抓紧已吓得浑身僵硬的小侍女，开始按设想循循善诱：
    “只要你放下武器，退后到十尺外，我就放了你的侍女，咱们后会有期。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让她亲眼看着她慈悲的主人对她见死不救，然后瞪着眼睛含冤惨死。
    ——我数到三，如果你没有按我的要求做到，我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