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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婶去寻楚汐的时候,她正在桌边看书,把这些话都告诉她,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可说了要去哪里?”
周大婶摇着头,“我看他不想说的样子,便没问了,是不是件很要紧的事?我这脑子笨得哟!”
“婶子莫要自责,我不过随口问一下。他去哪里,又与我何干?”说罢,将桌上的书翻了一页。
周大婶囔囔,“你就是想安慰我。没事。婶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平日里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他给的长命锁给钰哥儿戴上,也不会听到他晕倒了急急地赶回来,怎么说他也是钰哥儿的亲爹。”
“婶子,那是他给狗娃的东西,又不是给我的……”
“我懂我懂,婶子不打扰你看书了。春种这几天就都要结束了,我先得去招呼人手去了。对了,你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我觉得他是真的悔改了,连性子都变了。看来当真是对你很在意的。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楚汐:“……婶子!”
这没法解释了……
她看着书上画的草药,神思却飘远了。
顾梅汐的记忆里,没有他为官后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的事情。两个人同住一个府内,却如同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般。是以,她想不出他要去哪里,为什么要交待这些事情。唯一知道的是,他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偶尔从院外飘进几句下人们相互说嘴的话,似乎他的官是越做越大的。
至于他的性子……仅有的几次见面是真的只是见个面,说的话屈指可数,顾梅汐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大的变化……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村子里的学堂也建好了。
这一个月间,她又在那湖边遇到了苏文几次,不过,看他朝自己走过来,便转身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曾打。
其中有一次,苏文是带着苏锦儿一同过来的。
因为陈青的事情,苏文心里对这个妹妹有些不满。可毕竟是亲兄妹,陈青不在京中,他妹妹一个人在陈府待着无趣,便在苏府住着。芮氏看她那般心情不好的模样,便让苏文带她出来散心。苏文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个湖边。
他觉得自己有病,竟然喜欢上被一个村姑斥责的感觉。
苏锦儿见自己哥哥方才突然喜笑颜开,快步朝这边走来,将她冷落在那里,不高兴了。提着裙子跟了过来。却见她哥哥呆立在那里,看起来心情很低落一般。
“哥哥不是说来这里会让人心情很好吗?为什么你来了之后反而不高兴了?”而后又往苏文之前看的方向看过去,“你在看谁?”
原本她作为妹妹问哥哥这几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偏偏这会儿,正是苏文心情突然低落的时候,他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一个村姑不爱理他就情绪低落起来,猛然间听到苏锦儿对自己提议的质疑,便冷了脸,“莫要多事!”
苏锦儿立时便委屈地咬了咬唇,“哥哥,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她主动去将那个女人接回陈府,非但没有得个好,还接连被斥责,嫌弃她多事……现在连她哥哥也……
苏文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太好,心中有些愧疚,但一想到她曾对自己的指责,又觉得自己说得并不过分,便没有要安抚她的意思。
两兄妹不欢而归,苏文将苏锦儿送到府门外,便又骑马折转离开,苏锦儿站在马车边委屈地跺脚,进府告状便不提了。
他围着湖边走了一圈,根据她几次来和离开的方向,排除了一些村子后,便在余下的村子里寻人。
不过,京城很大,围在京城外的村子也很多,即便是他将手下的人动用出来,要在余下的村子里寻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汐知道苏文正在四下寻她是在一次下学回家的路上,听村子里的人说的。他们咧嘴笑着,再三和她保证,“夫子放心!我们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会把你在这里的事情给说出去的。”
既是如此,楚汐虽心中疑惑,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那里的药材都采得差不多了,便有意地不再往有可能遇到苏文的湖边走了。
不曾想,会在村口与苏文遇个正着。
那会,她正准备出村,躲避不急便被苏文策马拦住了。
她看着他,心中思量,莫不是当真要直接用抢的了?
还未开口,便听得苏文语气里带着惊喜地道:“姑娘,你住在这个村子里?”
楚汐明白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立时放下心来,笑着抬眼看他,“你又来搭讪?”找骂?
他这一次还真是来搭讪的。微赧,而后道:“姑娘为何总是躲我?”
楚汐:“……为何不躲?”
苏文:“……”
刚准备说什么,一辆马车停到了他们身边,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文儿,这就是那个村妇?”
苏文忙说不是。“这是我无意间遇上的一位姑娘。”
芮氏见苏文的模样,立时便明白了什么,看向楚汐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挑剔的冷意,“模样倒是个好的。你要喜欢,收个妾室倒是可以。都会些什么?”
楚汐:“……”呵呵……
苏文心下一惊,抬眼看向芮氏,“母亲!”
他又羞又恼,又有些期待。
他们这样的公子的正妻必然是要娶门当户对的贵女的,所以,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确实是不错的。只是……母亲的提议让他觉得太过惊讶和尴尬,原来他的心思这么明显了吗?是不是她也看出来了?
用余光看了一眼楚汐的神色,看到她并没有因此而欢喜,便觉得心里闷了起来。
楚汐先是惊诧了一下,而后浅笑着打量坐在马车里用高人一等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妇人。
头上珠光宝气,语气温柔,神色也是柔和的,可唇角挂着讽刺,好似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都是在抬举她似的。
同时,芮氏眼底透着的精芒,让她心中微微一跳。
确实如李大婶说的那般是个厉害的人物。
看苏文对自己有意,表面上说出这么宽厚的话来,内里的含义却是在羞辱楚汐攀附高枝,亦有提醒她注意身份的意思。
毕竟在她看来,必是自己对苏文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他竟然会为了与这个女人说上几句话而先行一步。
她假装没有听懂芮氏话里的意思,低眉垂目,“我一个村妇,哪里会什么特别的?只会做些农活,在家照看孩子罢了。”
芮氏微微眯了眯眼。
苏文震惊,面色一变,“你已经有孩子了?你嫁人了?”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转动,腰如细柳,面若桃红,哪里似是生过孩子的妇人?难道是不想给她做妾而说出的托辞?
楚汐并不知他心中所想,点头道:“正是。我还赶着回去照顾孩子,便不打扰夫人和公子出游了。”
言外之意,我并不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
说完,便微微福身,快步朝村外走去。
再一次听她提及孩子,苏文的心沉了一沉,好一会儿愣愣地没有回应。听到芮氏的冷哼声,才回过神来,往村里李大婶的住处行去。
楚汐并没有走远,而是确定了他们的去向之后,往村后的山里赶去。
李大婶在这后山里有一片杏园,忙完春种后,便会来打理杏树。
这个时候,一个个小杏子已经挂满了枝头,李大婶和菲菲正在树下打理着。见楚汐过来,有些诧异。
楚汐与李大婶之间算是半个师徒关系,直接道明来意:“真正可怕的人去你家了。”
李大婶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面上的笑容快速消失。
楚汐又道:“婶子,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李大婶看了她一会,缓缓点头,擦去手上的污渍,嘱咐菲菲在这里不要乱跑之后,便与楚汐走得远了一些,“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楚汐笑了笑,“婶子答应和我谈,必然已经打算告诉我了。在婶子家住了那几个月,婶子于我和孩子有两次相救之恩,婶子且说来听听,或许我会有些主意也不一定。”
李大婶随手摘了一只已经转熟却还未熟透的杏擦了擦,递给楚汐,而后自己又摘了一只,细细地擦着,酝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这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李大婶家中世代为医,家风中正,曾几何时,美名远扬。到了她父亲那一代,是最为兴盛的时候。不仅行医治病,还做起了药材生意。虽然他们收取的费用比同行要贵上不少,却因为货真价实品质不俗的缘故供不应求,皇帝还钦点了李家的药材为御~用,也就是最好的那部分都要送进宫里。
当真是莫大的荣耀与恩宠。
不过,物极必反。因为李家的兴盛,影响到了殷商巨贾的芮家的利益。
“不久之后,从我们家购买药材的商铺相继指出药材质量不合格,一些在我家药堂里看病抓药的人也相继丢了性命……各行省相继有人因为服用了用不合格的药材制成的药而出事……包括宫里的娘娘……最后一查,最后都查得是我家医术和药材的问题。”
万丈高楼是数代人一砖一瓦挥汗堆垒而成,不过数日光景便倾塌成灰,繁盛不再。
那是二十多年前惊动天下的大案了。
李家人悉数入狱,一句辩解自证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或处死,或流放,或发卖。
那个时候,她不过是和现在的菲菲差不多大的年纪,运气较好,被发卖为奴,但李家活着的人都被勒令世代不得再行医治病。
李大婶惨然一笑,“当然,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就算李家人还被允许行医,谁又还敢叫他们看病开药呢?我们自己的心也寒了。只可惜,我在几年之后,才偶然得知,李家并没有那些问题,不过是因为挡了一些人的财路罢了。当时在芮家出此毒计的,便是芮氏。而后,她便嫁了户部侍郎苏诚。不久之后,苏诚便被提升为户部尚书。”
楚汐疑惑,“芮氏嫁给苏诚与他被提升为户部尚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大婶的眼中流露出恨意,“因为李家的大案,宫里的娘娘们都记了芮氏的功劳,加上她擅于揣度人心,在宫里的贵人们面前左右逢源,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还被封为了三品诰命夫人……”
知道了真相之后,李大婶便如无处依托的浮萍找到朽木一般,将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芮氏头上,可她只是一个可以任由人买卖的奴籍人,连接近仇人都做不到。
直到十三四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苏府要买一批下人的消息。她已经二十岁,年龄太大了,可她的相貌天生便看起来比旁人要年轻几岁,她便花尽了所有的积蓄买通关卡,假报年龄,让她能成功混进去。
她被分给了苏诚的一个妾室做丫环,那个妾室性子极好,待她也和善,还有了身孕。她一边仔细地伺候那个妾室,一边伺机报仇。
却惊讶地发现,芮氏看起来比那个妾室还要温柔和善,善解人意。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想出那么狠毒的计策来对付李家。可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和善善解人意的人对那个妾室下了毒,等李大婶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经她暗地里治疗,最终还是没能将她身上的毒除尽,妾室生下的两个孩子折了一个,妾室自己也因为中的毒损了身子而撒手人寰。
李大婶自知若留下去必被诬为害主的恶仆,索性抱着妾室的女儿跑了。因着无人知道那妾室怀的是双胎,故只要不与苏家的那些熟悉她的人相见,她们母女便是安全的。
杏核在手,杏肉入口,满腔的涩味。
空有一颗悬壶心,没有一生济世命。
素手把玩杏核,那上面残留的少许果肉似人心中难以割舍的执念,“婶子如今可想报仇?若我进京,或许可以一试。”
终是明白了李大婶藏拙的苦衷,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里。原本,她只需要完成她的任务离开便可,如今却生出了管些闲事的想法。
也不能完全算做是闲事,芮氏得了不好的下场,苏锦儿必然会痛苦,与她要达成的目的并不相佐。
她偏脸看向李大婶。只要她点头,她便会去做。
从苏锦儿处入手,便迟早会和芮氏对上。
如今芮氏不就找来了吗?只是不知,那人这一次过来寻的是她还是李大婶。
楚汐思量着,多半是来寻自己的吧。到底是自己连累了李大婶母女。
李大婶摇头,“不了,二十多年了,即便寻到证据也已经失了效用。如今,我的心思都在如何让菲菲好好地长大成人上。苏诚不是没有纳过妾室,妾室也不是没有生过孩子,可他至今只有芮氏所生的一子一女长大成人,所纳的妾室也都是命薄之人……菲菲与她生母长得极像,若是让他们遇见,恐有祸患。她既是寻来,我们母女便该离开了。倒是你……她对自己的女儿极为宠爱,你若真决定要进京了,必要防她。”
可她的眼中分明流露出了不甘心。若当真放下,那日便不会突然对她说出那样一番没头没脑的点拨话来。
只是在两者权衡之下,她选择了尽忠而不是报仇。
时隔二十余年,太久了……她心中的重心早已倾斜。以她之力,报仇不过是一条不归路,还会将菲菲的未来赔进去。
将所有的不甘与仇恨藏于心底,两人相视一笑,就此相别。
……*……
楚汐回村的时候,在村口停了停,与经过的村民们说会子话,远远看到马车向村外驶着,她假装未见地往村里走去。
苏文微微勒了马。
因为没有寻到人而心中不快的芮氏掀着一角窗帘在向外看着,见着楚汐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
过了几日,马车与马都停到了周大婶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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