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升

52.游轻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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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很温暖, 橘黄色的灯光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热水壶,游轻言给她温了一杯牛奶, 白瓷马克杯上印着黑白熊的图案,加了两勺糖,很适合用来熨热发凉的心脏。
    陈莫看游轻言的眼神有些复杂。
    “抱歉, 不知道你忽然回来, 房间里有些杂物,我现在去收拾, 你先休息一会?”
    陈莫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搬走, 剩下的不多,从决定出国她就没想着要再回来, 轻言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人,并不点破, 也没有逼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就好像她只是极其偶然的在街上遇到自己,就捡了回来。
    “你能陪我一会么?”
    游轻言笑了笑,她在沙发的对面坐下, 双手交叠出优雅的姿态, 目光却很平和:“我不是就在这里么。”
    她伸手把牛奶杯往陈莫的方向推了推, 示意她喝一点, 后者顺从的接过,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却有些发散, 半响, 她忍不住开口。
    “你变了。”
    游轻言不在意的笑了笑:“是么。”
    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身,陈莫的眼眸里浮现着怀念和隐约的悲伤,她试探性的支起了身子,缓慢又逼迫,越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桌子,把距离拉到微妙的程度,那样的视线里充满了不安和不易察觉的期待,游轻言没有动,镜面上的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睛,陈莫不知道她的心情,她只专注的辨认着她身体哪怕最小的动作,是否拒绝,是否想要逃离,是否有那么一丝的在意,是否还有最微小的可能。
    这是一个多寒冷的夜晚,圣诞节前夜,没有下雪,只有凛冽的寒风和空气里的冰渣,看不到浪漫的色泽,陈莫说不清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了秦云飞一巴掌,但此刻她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安静而美好,那种深重的负疚感就一股脑的涌动上来,如同那个早上她醒来时瞬间的慌乱。
    可是人是寂寞的生物,需要人陪,不是这一个,就是那一个。
    她靠得越来越近,膝盖撞到了桌角的边缘,她注意到游轻言关切的视线,隐秘的喜悦攀爬而上,对方没有动,靠近了看,她的面容因平静而显露出慈悲,浅色的瞳孔透亮,给人深入的错觉,多少次自己被这样的幻觉所诱惑,就有多少次的夏然而止和求而不得。
    她停在危险的距离,说话间的吐息轻轻的打在游轻言脸上。
    “你和钟鸣,怎么样?”
    这句话让她看见了自重逢而来游轻言大约是第一个鲜活的笑容。
    “我们很好。”
    陈莫没有说话,她凝视着游轻言似乎想把她整个人穿透,但随后她坐了回去,毫无形象的瘫倒在沙发上。
    “你知道我一直不太喜欢她。”
    游轻言想起最开始的时候,点了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没有等游轻言回答,表情带点愤怒和阴沉:“我嫉妒她。”
    嫉妒她年少无知,天真可笑。
    “她真的理解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么?”
    “她对你的喜欢是基于幻想,一目了然,我和温然聊过,你们吵了一次架对不对?随后就是副主席的选举,轻言,她根本就只懂交换式的···。”
    “这和你没有关系。”游轻言一字一句的说道。
    空气一下子静得可怕,诡异的沉默弥漫在整个房间。
    几乎不像是游轻言会说出的话,她一向很注意说话的分寸,从来不会伤人,陈莫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和语气,本来只是抱怨式的话语让大脑瞬间通了电一般。
    “我说对了,是不是?”
    “不然你不会反应这么大。”
    陈莫步步紧逼紧逼着,用她对对方的了解和熟悉,那是两年多时间不间断的注视着同一个人所培养出来的敏锐,她注意到游轻言的右手在发抖,那让她看上去无助又脆弱,自己说对了。
    “你早就明白那不是喜欢,却还和她在一起?”
    陈莫的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不可置信的意味,随后转化成一种滑稽感,对她自己,也对所有人,恶毒的枝叶生长起来,所有的沉郁找到完美的倾泻。
    “如果她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她忍不住跨越了桌子的阻碍,几乎是揪着游轻言的衣领把她压在了沙发上质问。
    “你要自由,你要独立,你要两个人之间合适的距离。”
    “游轻言,你用这些理由拒绝了多少人?”
    “是不是很有意思,看着人们一个一个的那么喜欢你又一点不敢接近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了力,身上的人皱着眉头,脸上浮现出忍耐的表情,游轻言抬头看她,光线被遮挡,可是奇迹般的她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清晰纯净的哀伤,像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上被撕裂出巨大的伤口,那么安静的存在着,无法修补的存在着。
    她这么两年来喜欢的这个人,可她从来没有懂过,所以不敢接近,怕自己没有办法给她想要的,钟鸣出现的时候她嫉妒得快疯,也愤怒,在他们都因为恐惧失败的未来而踌躇不前时有人勇敢的前进,却只是凭借着初生牛犊的无知无畏,她会伤害到游轻言,毫无疑问。
    可事实上,谁都伤害不了游轻言,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好,真讽刺,其实她谁都不在乎。
    “你说话,你不是很能说么,你解释啊。”
    “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求你。”
    软弱的话带着哭腔,她紧紧的按着游轻言的双肩,眼泪在眶里打转。
    身下的人终于对她有了一丝反应,游轻言沉默的看着她,在这场谈话里她一言不发,任由对方的想象偏离,无力感深重,整个人往更深的地方坠落,所有的光都被吞噬。
    不是怎样的呢。
    她在心里无声的笑了笑。
    “不是这样的。”
    游轻言安抚的拍着对方的背,轻轻的替她擦掉眼泪,温柔的气息顺着指尖传递,几乎是瞬间就能将人安抚,陈莫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无悲无喜,却仍然在回应。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说的那些。”
    “只是不想伤害到任何人。”
    “你撒谎。”陈莫挣脱出她的怀抱,退后的动作认真。
    “你明知道那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不会。
    游轻言笑了笑,一时的憧憬而已,能伤到谁呢?大家来了去了,早晚明白自己并不是适合他们的人,在那之前只是认真的回应的话,是她能做到的事,也只是如此。
    但她仔细的看着陈莫,对方的话语,对方的表情,然后她恍然大悟,想到钟鸣曾说过的室友,有些迷雾就被拨开。
    多么矛盾的感情,无法同时喜欢两个人,也无法承认所看见的只是幻影。
    她是想恨自己,大约是,不如此她不知道该如何割断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她和那个人的矛盾在这里,指责他人总比反省自己来得轻易。
    有时候游轻言自己也会想这样的敏锐是否是导致她眼下局面的主要原因,太过清晰的感知,提前一步的感知。
    你知道小孩子的吵架里谁会输么?不是做错事的那个,而是更敏锐的那个。
    对方哭喊着你弄疼我了,你让我伤心了,她就立刻的意识到痛楚,只是反过来,迟钝的人往往注意不到另一个人的伤痛,即使被提醒。
    不要那么敏感,你太计较了,只是小事而已。
    或许会更好吧,如果能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是我的错么,阿莫,你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么?”
    “如果那能让你好过一点。”
    她自然的从桌上拿起那杯已经冷掉的牛奶,轻轻的放进陈莫手里,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肩。
    “我去铺床,你需要好好休息。”
    “圣诞快乐。”
    墙上的钟跨过凌晨的交界点,发出清脆的响声,陈莫怔怔的盯着手里的牛奶杯,茫然的视线看向走进房间的另一个人的背影,半响,她抬手摸到脸上的水渍,房间里依旧温暖,橘色的灯光,弥漫着的牛奶香气,她怀抱的温度和她存在的气息,她一如既往的美好,美好得让人自惭形秽,所有的阴暗都被她照亮。
    直到此时此刻,陈莫终于确定了她依旧喜欢着游轻言的事实,承认出国也好,别的人也好,都是求而不得的逃避,而逃避可耻,她真正羡慕钟鸣的是那打破一切的勇气。
    可是太痛苦了。
    人会逃避,不就是面对不了生命里的某种痛苦么?若有能克服的能力和勇气,谁会选择放弃,而她停在这里,再多一步就是极限。
    “游轻言。”
    她叫住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后者等待倾听她的话语。
    “我要放弃你了。”
    游轻言站在原地,抿着唇,笑了笑。
    “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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