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升

55.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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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诺和拥抱类似。
    说出口就散在风中的话以及看不见的对方的脸, 又都带着相同的温度。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依凭虚幻的东西活着?
    钟鸣盖上笔帽,收起课本,在下课声响起的同一瞬间就离开了座位,背影带着风,灌满长长的风衣,幽暗的颜色和金属质感的腰带, 也不是多么冷冽的表情,只是面无表情,让人感到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踏上正轨的生活就开始变得无趣, 她一边走一边想, 这样的日子还会重复多久?没有新意,生活被拆分成细致的部分, 早上的训练, 白天的学习和夜晚的讨论,虽然一切也已经走到尾声,且都有极为不错的成果, 她是本年度最被看好的新生, 一入学就拿下了副主席的职务, 还撬走了全院的女神,人生赢家,春风得意, 更为可恶的是你甚至没办法从她身上挑出什么值得嫉妒的地方, 她付出, 且收获,只是这么有道理的事而已。
    就是因为太有道理了,所以那份迷惘和不安无处诉说,它不应该,但它确实存在,理论上她已经有了一切,而实际上,钟鸣觉得自己飘在空中,四处无所凭依。
    她甚至没办法开口对游轻言说这样的感受,甚至连这样感受的存在都让她感到羞耻和厌恶,那么生动而鲜明的话语在脑中不断盘旋。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你还想怎么样呢?
    她把手中的笔搁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上的轻音乐,带上耳机。
    现在是下午四点,图书馆学习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考试,背诵的进度却不如人意,烦躁和疲倦突如其来,连带着刚刚那些恼人的思绪,钟鸣放慢了呼吸,尽力的去感受着胸膛的起伏,把注意力转移到空气的流动,耳机里理查德优美的钢琴声如同流水倾泻,在她脑海里勾勒出月光和幻梦,带一点悲伤,可是跳跃的音符又冲淡了那样的悲伤,她想起曾经看到过湛蓝天空下古老的教堂,风吹起新娘的嫁纱,白鸽振翅飞起的瞬间好像有花的精魂在舞蹈。
    她尽可能的去想象那些美好的事物,也尽力的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期末焦虑征,毫无疑问,不安的心情,烦躁的行为,难以集中的注意力和无休止的逃避,有人说过学习是一件不能太用力的事,但凡太过用心就想赶紧看到结果,可世上那么多事都能很快获得结果,唯独这一件不可以,体会也好思考也好,哪怕是被人认为最机械也最清晰的背诵,真正获得对文字的理解与感受,往往要在很久以后。
    也许真的是太用力了,钟鸣想,她对什么事好像都太用力了,不是用心和尽力那样的用力,而是一种紧迫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像被什么追赶一样,又觉得自己时常没有安全感,疑神疑鬼,获得了什么都不足够补全,于是加倍的去努力和挽留。
    就像此刻她脑海中新娘的脸,瞬间换成了游轻言的模样。
    那时候留下来就好了。
    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钟鸣感觉到自己在后悔。
    圣诞节的那一晚,那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们的头上和肩上,她几乎是逼着对方说出喜欢,连自己都察觉到其中过分的部分,可那一刻心里又隐秘而执拗的希望着被包容,无论怎样的任性都被包容,她的主席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钟鸣着了魔似的这样坚持,她看到游轻言的眼中里闪烁着迷离又清晰的光,染着雾气一般,她踮起脚尖吻她,在她耳边叹息,用并不强壮的双臂拥抱,用并不炙热的身体温暖,从她喉咙里漏出来的字词如此美妙,就像魔鬼在低语,天使在吟唱。
    她说留下来。
    当时没有走就好了。
    大概是第一千多次钟鸣这样想,然后比那多一次的,她痛斥这种想法的出现,粗暴的拽开笔帽,重新打开书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落在印刷出来的铅字和图片上。
    abc理论是认知流派的···。
    如果当时没有走呢?
    a指事件本身,c指事件在个人身上造成的结果,而b指个人对该事件的认知···。
    那是卑劣的行为。
    事件本身并不造成任何结果,真正影响人行为的是对事件a 的认知b。
    她自愿的。
    钟鸣猛的一划,笔尖穿透了纸张,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这笔记本眼看着是要报废,但她也并不在乎这件事,她只知道即使过去了近一个月,她心中那无名的火气仍旧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旺盛,她反复的想,几乎是无法控制的去思考这份怒气究竟是针对了什么,是放弃这个行为本身,还是她无法抑制的后悔?最后又忍不住埋怨起说出那样的话的人,是什么?同情,怜悯,总之不是喜欢,可为什么?
    她不应该是那个样子,她以前不是那个样子。
    是因为,我吗?
    学不下去了。
    暴躁的关上了书本,把桌上的东西胡乱的扫进书包然后往肩上一背,生人勿进的脸色屏蔽了大部分想要搭讪的人,钟鸣径直离开了图书馆,一路向校外走,钻进了网吧。
    “主席,本学期的收支情况表以及传给您了,后天之前需要审阅完毕。”
    “关于本期的学生会成员培养计划和期末考核的内容您看一下。”
    “轻言,实验的数据已经处理完毕,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轻言啊,你得准备好个人简历了,系里的保研名额确定有你的一个,选好学校开始做准备吧。”
    “主席,学姐,轻言····”
    暖黄色的房间内游轻言熟练地处理着一个又一个消息,大三,临近毕业,很多以前觉得不甚急迫的事都摆到了眼前,索性她早有准备,现在处理起来也算游刃有余,只是视线落到其中的一个上,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飞冲天:主席主席,您忠实的小助手向您报告,小鸣子她又去网吧啦!快抓她回来打屁股!
    一如既往轻松的语气,但内容却不那么轻松,一个月了,不冷不热不近不远,从那天拒绝她开始钟鸣就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本来只是有些强的个人主义,现在发展成严重的自我中心,谁也不理,谁也不管,除了按时上课以外生活混乱得一塌糊涂,就像在和谁闹别扭一般。
    游轻言有试着和她发消息,可得到的始终是不咸不淡的回答,我没事,没什么啊,挺好的。
    诸如此类,让人心凉。
    她想过就这么放着不管让对方自己想清楚,却又担心会变成不在乎,生活里的事界限总是暧昧不清,她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自己的行动就变得犹豫。
    一个人和别的什么人有了关系,就好像不是完整的自己了似的,是这样么?生长出去的部分,连接在一起的部分,需要为对方考虑的部分,会被对方所考虑的部分,因为两个人的想法不可能总是一致,所以无可避免感到束缚。
    也不是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她按了按眉心,也不知是对谁的嘲笑,从喉咙里轻轻的哼着一声,闭上眼睛的瞬间竟有种卸下重负的轻松感,但是睁开眼睛,电脑上等待处理的文件和响个不停的提醒声才是现实,窗外的天空变得阴沉,大片浓厚的黑云重叠在一起,隐约传出雷声。
    一飞冲天:主席,主席你还在么?
    一飞冲天: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很烦啦,哎呀说实话我都快受不了了,那个笨蛋真不知道在想什么,跟她说话她也不理,说多了还拿白眼瞅你,不理她她又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活像只刺猬似的···我靠说得我都真的不想管她了诶!
    一飞冲天:可是,她也没有放弃啊。
    轰隆的一声闷响,然后雨就下满了整个窗外。
    房间里的人眼帘半阖,看不清情绪,鼠标的滑轮不停滚动着,大脑把文字转换成画面,深夜的人清晨的人,咖啡的香气暖黄的灯,屏幕上游轻言点开另一个对话框,,连续一个月疏离又安静的谈话,早上好,吃了吗,还不睡,我很好。
    钟鸣:不用担心我。
    她骤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仰起头,紧攥起来的拳在空气里空挥,却什么都攻击不到,她想弄出些响动,想摔碎杯子撕裂纸张,困住人的不是什么实质的东西,她和看不见的虚空做斗争,放下手的时候只有微红的眼眶。
    闪电的白光照亮窗外倾盆而下的雨幕,或许是没有关好,游轻言总觉得有寒气从不知名的地方漏进来,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另一头的人很慢才接通,声线沙哑暗沉。
    “外面下雨了。”
    “嗯。”
    “很大,你带伞了吗?”
    “带了。”
    “那,早点回来?”
    “好。”
    那头沉默了一会:“你在宿舍?还出去吗?”
    “不出门了,处理几个文件就睡。”
    “嗯,好。”那头有嘈杂的人声传来,隔着电话线也热闹又狂乱,游轻言注意到那声音的时候一下子电话里的背景音就小了不少,好像有人伸手捂住了话筒一般,钟鸣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或许是错觉,但她变得温暖。
    “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我,我很快就自己回去了。”
    “钟鸣。”
    两头的人一下子都没有说话,游轻言叫了这一声,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你现在在哪?”
    电话忽然‘啪’的一声,就这么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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