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升

57.交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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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漫长的复习期只剩下最后几天时, 一向闲适的长青校园也多出几分焦躁的感觉,广场上的轮滑队伍少了很多,操场上的锻炼者们也安分的待在了图书馆,唯一多起来的大约就是两人一组的小队, 情侣或者亲密的朋友, 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刻有个人一起好像就能分担,不要说秦云飞这种连三分钟都坐不住的家伙,就算理智如涂染脸上也免不了浮现出疲惫之色,一如既往轻柔的和钟鸣打了招呼就早早离开自习室, 从窗户看出去高挑的身影在外面站得笔直,好像是迎接公主的骑士一样。
    有点羡慕的感觉。
    赛季结束之后训练只放在周末, 进入最后一个月更是陷入停滞, 她失去了一切能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只好强迫自己天天呆在这里和课本大眼瞪小眼, 图书馆仿造了欧洲的设计, 刻意挑高的天花板和螺旋式的楼梯都降低了被困于室内的郁闷, 越过透明的玻璃能看到染着红霞的天空,有点像哈利波特里描述的礼堂,蛮能体现学校的人文情怀, 大概,但她总觉得从这个视角看出去,好像是天空被钢筋铁泥给装了起来。
    伸手去左边摸课本摸了个空, 右边复习完的部分倒是堆了一摞, 钟鸣有些苦恼, 她不想太早回宿舍,现在宿舍里一定一个人也没有,可是留下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手机响得很是时候,可是她看到来电的名字时又觉得实在不是时候。
    “图书馆,嗯,在复习。”
    “不是很难。”
    “···再看一会,你忙你的事就好。”
    “是不难···不了,准备背单词,你是不是要去考口语了,什么时候去?”
    “忙,还好,你有事的话我有时间。”
    “好,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嗯,会的,那,再见?”
    指尖在屏幕上摩挲,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盯着她的名字发了好一会呆,秦云飞最近总是开玩笑说她俩已经渡过了蜜月期开始相看两相厌,理由是不可能有哪对情侣能超过一个周不见面,再说之前钟鸣恨不得黏在游轻言身上,怎么想对不对劲,她的理由太充分,钟鸣自己也有点茫然,掰着指头一算真有七八天没有见过对方,虽然每天都有联系—也只是联系。
    可是都有各自的事。
    寻找证据一样的她去翻聊天记录,游轻言前几个周是在写论文,然后是制作简历,本系的导师找她谈话希望留校,但是她自己想考虑申请国外的phd,最近的一个周因为托福成绩过期她在准备重考,哪怕再要细致一些钟鸣也说得出来,知道下雨的某个下午她去吃了一直想吃的寿司,在店里喜欢上一首歌,然后难得的喜欢上了歌手,甚至为此抽出时间看了她所有演唱会的视频—也分享给了钟鸣自己。
    游轻言的生活看上去顺畅又有趣,于是钟鸣越发觉得自己刻意的回避是正确的,还带一点小小的骄傲,因为克制住了那想要亲近的欲望。
    一旦亲近就想要依赖,然后任性,等着她来安抚,得寸进尺,这一学期以来自己的表现已经完全证实了这一点。
    “这是不对的。”她对自己说“钟鸣你要知道这是不对的。”
    两个人应该各自独立的存在,然后交互,把彼此的力量相加起来,一起面对未知的命运和当下的困难,那决不是依赖,无论是谁依赖谁,情感还是物质,一个人去消耗另一个人的心力,到最后只会两个人一起被拖垮,即使现在还没有,她知道未来就会如此。
    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负责,所以要谨慎,要思考,要想明白才行动,如果来不及或者做不到,就要好好的承担起结果。
    十八年的人生几乎都没有给过的这么深刻的体验,在大学第一年第一学期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傍晚,突如其来的就印在了她脑海里,很有意思的一点是钟鸣居然非常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乐意和委屈,就在她对自己说“嘿,别依赖对方,独立强大起来。”的同时,她内心里就好像有个小女孩被人揪了辫子一样开始哇哇大哭,无数理由,真的是无数理由纷涌上来—对此她在那一个周里已经习惯,连相互依赖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恋爱也好,我只对你软弱也好,这些有道理的话背后藏着逃避,钟鸣意识到其中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就像她逼着游轻言说喜欢的时候,和更久以前那个清晨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时的区别。
    书上说爱情就像是一颗被劈开的心脏,终其一生人都在寻找那个和自己契合的形状,那个扎脏辫穿皮衣酷得不行的年轻老师花了整整一节课给她们洗脑,什么这故事只是圣经故事的低劣改编,所谓不完美的个体实质上是人群追求自我安慰时常用的套路之一,唯一契合这个说法的本质是想一劳永逸,一方面好像真有什么人非你不可,另一方面好像这一辈子只要找到一个人就皆大欢喜,都是胡扯。
    “你们别看见什么就信什么,当然我知道现在和你们说这句话没用,但我还是要说,在大学里你能学到的最宝贵的东西不是知识更不是那张毕业证,甚至不是你锤炼出来的能力,是属于你的思考,逻辑,价值观,虽然我不太喜欢这种中二的说法,但是小鬼们,搞清楚,好不容易脱离了谁谁说该怎么怎么样的时期,不想试试自己建立一个世界么?”
    她真酷,点了一根细长的薄荷烟靠在讲台上,抖抖烟灰满脸都是轻松的笑意—虽然最后被巡逻的楼管阿姨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是钟鸣敢打赌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她打动,结果下课了整个班浩浩荡荡的开往图书馆---这结果说不出来的有种讽刺意味。
    即使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人和人竟然还是会有区别,问题是区别是否可以仅仅只是区别呢?她在想这个问题,本以为自己是明白的,仔细一想,其实还是不明白,她有些心急,但是事又急不来,只能这么煎熬着,然后忽然想到,或许这样的煎熬才是人生所有意义和价值的所在。
    “我可能更适合去念哲学系也说不定呢。”她笑了笑,那种被欺负了一般的心情随着思维的活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无聊的平静,平静的收起课本换上单词书,不过几分钟就又津津有味的投入了进去。
    不远处的人收回了视线。
    她坐的位置有些偏僻,不刻意的话几乎是注意不到的,面前只放了电脑,别的什么也没有,就连电脑的屏幕也是黑的,但主人的心思反正也不在这上面,直到她此刻收回视线之前,放在桌上握着鼠标的手一下也没有动过。
    她的手指修长而纤细,血管在白皙的肌肤下清晰可见,几个针眼和周围略微发紫的颜色没有破坏,而是让这只手多了点惹人怜惜的美感,她嗓子多半有些不舒服,一个大大的保温杯已经快要见底,巴掌大的小脸上也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疲惫,但她看起来精神又还算不错—但凡是微笑着的人精神大都不错,带点安下心的感觉,这对于一个刚刚从出院不久的人来说实在是好消息,游轻言动了动鼠标,屏幕亮起,但邮箱并没有新的消息进来,她正想关上电脑,余光却看见钟鸣站了起来,脖子一缩,整个人躲在了屏幕后面。
    总觉得被发现的话会很奇怪。
    她手指绞着衣服柔软的布料,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偶然的,她只是下午来这里处理事情,并没有刻意过来看谁的意思,但是她又无法解释没有去和对方打招呼这件事,竟然还用电话联系,要是被发现了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说来说去,游轻言自己也有点被弄不明白情况,她被回避了,不知缘由的。
    还在因为圣诞节的事生气么?
    前段时间秦云飞说她情况不对时自己还在住院,等出院了对方似乎自己已经调整了过来,这让她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感,随之而来又觉得真是太好了,一颗吊了很久的心这才落下,去吃了很早就想吃的寿司,可是打电话约人的时候又被一如既往的拙劣借口拒绝,没什么,你去忙,我很好。
    游轻言极其罕见的有些生气。
    她生气的时候不太能看出来,大约是笑意没那么温和,可大抵上还是让人亲近的样子,眼睛会习惯性的看向地面,有些发呆,容易被误认为可爱,所有这些都不是匆匆一瞥或漫不经心能得知,只有长久的,持续的和那双眼睛对视,才能在琥珀色的瞳孔中看到一点令人心酸的被遮掩过的哀伤。
    好像至今没有人看到过,所以那哀伤也就持续的,不断的存在着,不被理解和感知的深重。
    大约是十点半的时候,图书馆敲响了闭馆的钟声,她沉默的看着钟鸣收拾好东西,带着轻松的笑意走出图书馆,自己也安静的收拾好东西,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后面,距离拉得有些长,在路灯下踩不到她影子的边缘。
    可她又不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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