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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春闱开始的时候, 大家都已经适应了节奏, 在门口排队检查时候姿态都更为轻松了些。
夏安然敏感的注意到, 这次带着考篮的学子都有不少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嗯?
他眨眨眼,等到巡考检查行李时候, 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包装。
衙役的表情略有古怪。论理这种罐子也要拨开检查, 只是这毕竟是考生的吃食, 又是酱类, 倒出来容易塞回去不容易啊。
之前就夏安然一个,搜索起来还方便些,这次居然这么多人。
能怎么办呢, 只能一个个拿着筷子检查着瓶瓶罐罐。
酱料的香味随着搅动直冲鼻翼。
好香。
真的好香!
明明吃饱了来上工的衙役们忍不住嗅嗅嗅, 眼神都格外的幽怨。
大酱这种东西,无论实物做得如何,吃起来怎么样,闻起来都是非常有冲击力的。
这次的检查时间比第一场考试慢了不少,但是大家都表示非常理解, 衙役兄弟们也不容易啊。
被检查酱料瓶子的学子个个都带着“我懂你”的表情,没有赶上时尚带的还是普通馒头的考生在被检查时候神色都极为沮丧。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今日开膳时候的场景了……
能怎么办, 只能在开膳前努力的多写一些, 避免被他们影响啊!
第一场考试的那位带着葱油馒头的老饕自然也跟上了时尚, 跑去了薛家铺子买了好几瓶大酱。他和夏安然担心的一样, 怕考试时候出了意外, 因而选择的都是甜酱。
是的他们自己将这两个酱分了类, 一个名为甜酱一个名为咸酱, 名字极为朴实——实则是因为学子们差人去购买的时候,薛家铺子还没有准备开售这两味酱,毕竟这个说白了就是谁都能做的东西,买了料子回家去煮一煮就行了,薛家铺子又不卖甜面酱和豆瓣酱,只是大家纷纷表示有个学子就说是你们家卖的,我不管我就要买那个!
无奈的薛蛉找到了夏安然,他当然知道是夏安然做的推广,这次参加了春闱还和薛家有点关系的就这一位,而且夏安然做出了酱子之后,他也是有分到些的。
夏安然听他说人都找了过去,先是惊讶了下,随后很快就发动了薛家的工人们炒起了酱。
这两味酱做法都很简单,很容易被人学了去,薛家也没打算藏私,在售卖的时候就将方子写了贴在门口,口中则称,考虑到诸多学子不方便做饭,所以薛家提供了炒好的大酱,价格都很是便宜,顺带还推荐了一下别家的豆瓣酱和甜面酱,表面看起来薛家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这顺水人情可做大发了!先不说他们直言用了别家的原材料,就说这薛家竟然将做法、材料均都贴了出来,这胸襟,不可谓不宽广,这年头就见过把配方藏好的,就没见过公布的。
另有,即便有了方子,要琢磨好火候也不是一时三刻的,第二场春闱即将开始,诸人自然是等不起的,薛家直接出售二酱,可谓接了燃眉之急。
他们卖的是谁?都是参加春闱的学子啊。
能参加春闱的学子都是全国最顶尖的读书人,这一下读书人一听薛家居然干了这事,纷纷表示,薛家果然不愧是皇家御封的紫薇舍人,皇商,这气度,真真是绝佳的。
读书人骂起人来要人命,夸起来也要人命,几炷香的功夫就写了一堆的小作文贴在了薛家店铺的墙上表示夸奖。
他们或是自己来买或是差人来买,还有一些住了学子的旅社,请了旅社老板集中来买。
这般大动静,自然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
薛家铺子虽是坐落在居民区,却也是比较富庶的居民区,这儿住着的人都是能吃得起肉读得起书的,见那么多读书人来买酱,便也跟着来买。
虽然百姓们也有不少学了做法回去,但是总觉得薛家做出来的就是和自家有些不一样,说白了薛家的舍得放料啊,自家总是扣扣搜搜,再一算自己做的价格竟然和薛家卖的价格差不太多,更是觉得薛家极为良心了。
这个时候形容商人,多半还是比较友善的,无奸不商在此时还是无尖不商,尖字做添头解,也就是说,商人,若要做好做大,还是很需要靠小赠品以及信用的。
实话说,薛蛉本不打算做这大酱卖,这东西费时费力,利润低,自然比不上直接售卖原材料来的轻松,而且卖吃食和卖调味料对应的人群就不同了,原本友好的买家可能就没办法对着抢生意的人还能露出微笑了。
从他很不走心的给两个酱取名咸酱和甜酱就能看出这态度了。
没想到这人气暴涨之下,利润也是积少成多。
这要是真的不卖了也怪可惜的。
薛蛉非常机智的转了转脑子,又贴了一个大字报在门口,上头洋洋洒洒写了薛家受宠若惊的心情,然后表示这大酱的确是比较适合学子考试时候食用,考虑到学子们不少不是本地人做饭不方便,以后每届春闱,薛家都会做一次咸酱和甜酱售卖,每隔三年就卖一次。
这下噱头有了,友商也不得罪了,还卖了广大学子一个人情。
等夏安然第二场考完出来后得知了这事,他也只能感叹这位薛家族兄的厉害——对比他,薛蟠这个正宗的皇商之子实在是太!弱!啦,不,也不一定,这人的运气还是非常好的!
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当然现在夏安然还不知道这个,他还在为了午时萦绕在鼻端那侵略性的酱味而苦恼。
整整三天……
每到饭点,他闻到的都要是这酱味,而且个人个人口味不同,这一瞬间爆发开的,有的是咸酱,有的是甜酱。
甜咸二党自古就争,夏安然倒是知道他们在豆腐上争,在粽子上争,在汤圆上在月饼上争,但是真的没想到在嗅觉上也争!两个味道放在了一块,简直是要打起来了一般,原本柔和的味道忽然变得暴虐且极富攻击力。
自穿越以来一直在嗅觉上摧残别人的夏安然居然这次也被别人从嗅觉上摧残了一回。
……这就很让人不开心了啊!
夏安然默默鼓起腮帮子,但是又实在不好说什么,说到底难道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孽吗?
他只能化悲愤为动力,顶着这股子味道,他竟然觉得文思如泉水,奔腾而下,写下的文章后来一看,居然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改无可改之处。
于是第一天,他就已经将底子打好……之后,之后就没事干了。
等到第二天,提早完成了任务的夏安然想了想,就准备拯救一下自己的鼻子。
于是这次考试时候,正在热饭等着吃的学子们又闻到了一股别致的味道。
肉香,是非常明显的肉香,但是这肉香中带着一股子酸意,这酸意极为柔和,但是硬生生得从辣酱咸鲜,甜酱甘醇之中杀出了一道血路。
明明自己的背后炉子正热着最近觉得非常好吃的酱,但是众考子却觉得隐隐传来的那股子酸味……实在,实在太诱人了!
明明原本置身在甜咸之争中,却凭空杀出来了一个全新的势力,他身着绿色衣裳,斯文如书生,灵巧犹如竹叶,翩飞间左右互挡一下,就将甜咸二人的刀剑尽数当下,然后落在二人之中,甜咸二人迫于其势,只得分开立于一旁。
然后三人互相角逐,剑随心动,刀光剑影,衣袂翻飞,打得个不分上下。
他们打得尽心,旁观之人……却感到腹鸣如擂鼓。
究竟是谁!
是谁放出了这等凶兽?
学子们将饭端上了桌,神情愤愤。
放出了这凶兽的自然是夏安然,他满足得将酸豆角炒肉盖在米饭上,美滋滋得塞进嘴里。
幸好他当时为了防止自己考试时候太紧张食欲不振事先做了酸豇豆,嘻嘻嘻。
于是第二场考完之后,他又被同窗们堵在了贡院门口。
这一届的考生在后世的评论中,出乎意料的是所有同窗中最团结的一届,互相扶持互相信任,共同将今朝推向了盛世。大概起因就是……在他们还在考试时候,就有了共同的“敌人”,并且通过团结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从“敌人”这里得到了战利品,从而在大家还是很纯真的年代就结下了深厚的战友之情吧。
……夏安然并没有感觉到这份战友情就是了。
第三场开考正是在万众瞩目之中。
盖因这一次考试是策论考题较为成熟之时。
前一次春闱的策论,出题人不擅出题,答题人不善破题,出来的答案都千奇百怪。
而这一届的考生均是以策论杀出重围的,他们的答卷也是大家最期待的。
夏安然待钟响后翻开了试卷。
今上亲自出题。
题目是:论国库没钱了,该咋办。
当然没有那么直白,这是夏安然归纳总结的。
其实要说今上也是个苦逼孩子,太上皇当年得了病,觉得皇帝这苦差事不行啊在干下去就得提前见先帝了,于是果断传位给了今上自己去做太上皇养身体了。
今上呢,也是个孝顺的,样样紧着太上皇,好吃好喝好药供着,太上皇居然缓过来了。
一国有二君,本来是一件极其为难的事,结果这对父子一通父慈子孝,也将这事变得圆满了。
但是缺钱这个问题就成了今上头上的刀。
因为本朝和前朝都没有上皇这个概念,所以今上当年给太上皇安排待遇的时候按照比皇帝还高的待遇排了。
除了太上皇的之处外,当年太上皇年轻时候有几个好基友,后来好基友死了,留下了好基友的家族,太上皇挂念着这是好基友的家族,总不能冷了他们的心,于是颇为纵容,这一纵容就纵容出事了。
他们借了国库大笔的银子,就不还了。
真没钱也就算了,偏偏他们是贼有钱但是就是不还而且还要继续借。
皇帝说不借太上皇说借,这借来借去的结果可不就是国家没钱了。
问:皇帝说没钱了咋办。
其实最标准的答案不是:咱开源节流,而是——咱抄个家玩玩?
但是,夏安然没这个胆子这么耿直的回答。
他自觉是个乖巧的猫,阿不,人。
于是他规规矩矩得在纸上写下了,开源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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