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之后(科举)

50.深夜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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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任二哥”一听, 急忙躲在帘后, 小心往外看着动静。没过一会儿, 她就隐约见几个人抬了个躺椅进来,上面半坐着一个人。
    这人一进到屋内, 就尖着嗓子命人东摔西砸, 张尹的父母上前阻挡, 马上就挨了一顿拳脚, 小小的茶铺里也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待张尹回来之后,黄长义先是阴笑着道:“我听闻你如今得了大宗师青眼,想来不日就要高中了?到时候, 我们黄家是不是还得倚仗张大人你啊?!”
    张尹一看自己父母那凄惨的模样, 不得已忍着心痛跪下给他磕了几个头,道:“黄大哥说的是什么话,莫说我连一个童生都不是,就算我侥幸进了学,也照样听从黄大哥的差遣。”
    黄长义撑起半个身子, 愤愤的道:“你知道就好!听说姓常的小子今天也出了不少风头,还有跟着他的那个乡巴佬,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也配在大宗师跟前露面?!”
    说着说着, 他的声音更凶恶了:“我告诉你, 我那天从马上摔下来的事, 我大伯说不是意外, 是有人心存嫉妒, 算好了要对付我们黄家!我爹已经把那临街两排铺子里的人都上夹棍拷了一遍,,这件事我要好好的查,若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一定要让他也断手断脚!”
    陆钧等人听了,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们虽然自以为考虑周全,但最后还是出现了他们没料想到的状况,李尚源点燃驱蜂的草束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看见他们?他们真的没法确定。
    这姓任的姑娘说到这里,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们的表情,然后接着讲起了下面发生的事——黄长义问随从要来马鞭子,冷笑着说道:“既然一会儿知县大人要请你去赴宴,我就不打你的脸了。”说罢,他狠狠的在张尹背上抽了十余鞭,以发泄他心头的愤怒。
    离开之前,他还道:“上次我叫人告诉你,随时把社学里的动静通报给我,你怎么一直也没有消息,这次不过是给你一个警告,日后你若是再如此不识相,我告诉你,我就把你一家和你这间破茶铺子一起抽烂了扔到运河里去!”
    众人越听,心情越是沉重。陆钧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这位“任二哥”,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
    他刚想开口询问,李尚源已经先他一步问道:“请问……请问姑娘,你到底是谁,又是为何来到这洛陵县的呢?”
    李尚源问出这句话以后,陆钧才开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子。正好这时厚厚的云层刚散开了些,陆钧依稀见她一双杏目,柳眉微蹙,虽然不如陆茗明媚娇美,但也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这姑娘又是一福,道:“各位少爷有所不知,我叫任怀容,本是天津人氏。前几日刚离开的那位冯公公在来山东之前,已经在天津监税数月了。他一味只顾横征暴敛,不知道害得多少天津的百姓家破人亡。不仅如此,他还命人明里暗里强抢美貌的女子少年,关在一处,供他们取乐……”
    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道:“我父母早亡,原本剩下姐妹三人,后来大姐嫁人去了,只有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我二人从小就学着说书,我打鼓唱词,我妹妹拉琴,我们在天津多少也有一点名气,大概是这冯公公听说了,便派人来抓我们,我侥幸逃脱,我妹妹却被他们带走了,如今不知道关在哪儿?我只能扮成男子,费尽千辛万苦只身来山东找她。”
    陆钧听了这任怀容的遭遇,不禁对她十分同情。其余几人似乎也是如此,常晓成先开口问道:“你……你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的在这街上跑,你,你不怕啊?”
    任怀容低下头,凄然一笑,道:“我怕什么?我在世上只有我妹妹一个亲人,如今她被抓走,我哪里还顾得上我自己的安危?我如今之所以活在世上,不过是抱着一丝希望,想把她从冯公公那里救出来罢了。若是有一天我听到她出了事,我也不打算继续苟活下去。死都不怕,我还怕别的吗?”
    这时候,陆钟拉了拉陆钧的袖子,小声问道:“哥哥,太监不是嗯……那、那什么了嘛?他抓那么多女子做什么呀?”
    听见这话,任怀容的声音微变,好像带上了一丝恐惧,道:“几位少爷都是好人家出身,不知道这世间险恶的事。我这一路跟着这冯公公和他的手下,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他们闲来无事为了看个乐子,就将那些沿途抓捕拐骗的女丐关在一间间土屋里,在墙上挖几个洞,让她们一丝不挂地摆出各种姿势,吟唱小曲。过路的人可以从洞口观看,有兴趣的话就进去,半个时辰只要七文钱。”
    陆钧等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浑身发冷。陆钟更是吓得往后一步,跌坐在了地上,道:“怎么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人?!”
    常晓成也忿忿的道:“这、这太可恶了……”
    说罢又道:“任姑娘,你可有什么需要我们相助的吗?”
    任怀容低下头,道:“不瞒各位,我自从来到这洛陵,就一直在四处打探那伙恶人把他们抢来拐来的人都关在哪里,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后来终于打探到了一点眉目。那日你们到茶铺听我说书,又提早离开,我当时也有所察觉。后来说书的人散了,我便照旧到我查到的地方附近转转,却没想到……”
    她没说完,陆钧却已经明白了,任怀容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常家的宅子附近碰上了去救陆茗的他们。陆钧也想起,关陆茗的房间隔壁的大屋子里似乎也还关着不少人,只是当时他们实在着急,救了陆茗就离开了。
    任怀容说完,忽然眼眶一湿,“扑通”一声跪下了,对他们道:“我现在明白了,要靠我一个人救我妹妹是不可能的,若是少爷们肯可怜可怜我们姐妹,想个法子把我妹妹救出来的话,我一定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她这架势让这几个少年一时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尚源看着常晓成,陆钟拉着陆钧,陆钧正在犹豫,却听陆钟对他道:“钧哥哥,这个姐姐好可怜,我们不能帮一帮她么?”
    陆钧心中感叹,不是他不想帮,而是他们现在自己也是一身麻烦。尤其是他,家里的事,黄长义的事,对了,还有范督学给他出的那道难题,这么多的事情堆在了一起,他们毕竟还是几个孩子,虽然书读得不错,脑子也还算好使,但他们的精力有限、能力也有限,现在的处境又特别危险,到底该不该插手这件事呢?
    他正想着,常晓成也来征求他的意见,道:“阿钧,你说呢?”
    陆钧刚想委婉地提醒常晓成他们现在的情况,然而同时,他耳边又响起了他背着陆茗离开的时候,那扇紧闭的门后面传来的绝望的呼救声。
    想了半天,看着跪在地上的任怀容,他心中还是生出几分了不忍,开口道:“任姑娘,我们真的无法向你保证把你妹妹救出来,不过,我们之间可以结成同盟,互通消息,万一有机会救你妹妹的话,我们一定会鼎力相助,你看这样可以么?”
    常晓成也道:“对,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但我们每天都在社学读书,你来去自由,如果听到看到些什么,就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做主。”
    任怀容感激万分,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方才起来。这时,李尚源又问她道:“你如今……如今住在张尹家的铺子里,他们可知道你要救你妹妹的事,还有你平时的行踪么?”
    任怀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他们知道我在找我失散的亲人,因此我平日进进出出,他们也不加过问。其实,他们不过是希望我能帮他们多吸引些客人,赚些银两,如今黄长义一来,他们也怕节外生枝,不敢再收留我,过了这两日,我还要另找住的地方。”
    常晓成听了,琢磨了一会儿,道:“我娘这两天一直念叨着要买个使唤丫头,等我回去问问我娘,她要是松口,我就让你去我家做工。你放心,我娘人好的很,她常常自己做事,不爱劳烦下人。所以,不会有很多活让你干的。”
    一听这话,刚站起来的任怀容又要下跪,常晓成忙摆手道:“别别,我这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源,哈哈!”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李尚源急道:“少爷……”
    常晓成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哎呀,这么晚了,阿钧你快带着你弟弟回去吧。任姑娘,你也赶紧回茶铺去,别在大街上乱跑了。我二人和你顺路,还可以送你一程。”
    说罢,他拽着李尚源,道:“你怎么还傻站着,快走啊!”
    陆钧和陆钟与他们三人道别之后,一路上都在为任怀容的遭遇而唏嘘不已。陆钧特地嘱咐陆钟,不能把今天听到的事告诉任何人。陆钟现在对陆钧言听计从,连忙点头做了保证。
    陆钧回到他们二房住的院子里一看,赵氏早已睡了。陆茗和安材在院子里用石子摆着下棋。陆茗一见陆钧便兴奋的跳起来,道:“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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